“好累啊!”
苏秀抚摸着苏慧头发的手渐渐变得僵直,全身生机不停流失,眼皮低垂,正在缓缓合上,仿佛就要沉沦下去,一睡不起。
昏昏沉沉中,一析一析深沉之悲伤,在真灵深处悄悄流淌,一股顽强的意志从体内凝聚,蓦然爆发,苏秀猛地睁开双眼,拔出腰间的蕉牙玄兵,朝左掌心猛地一刺,刺了个对穿。
巨痛之中,苏秀神志千百倍清醒过来,抽出掌中玄兵,见骨块嶙峋的手掌包着一层干枯的糙皮,皮下血管突起,不断蠕动着,刺穿的伤口竟没有一滴血液滴出。
苏秀不敢耽搁,察觉苏慧还有一丝微弱的生机,握了握拳,立即蹲下身,双手掌如两只利铲,挥动间将大石下的泥土挖开,掏出一个小洞,找来干草枯叶铺在里面,然后将苏慧轻轻抱入小洞内躺下。
望着苏慧苍白的脸颊,苏秀心如刀割,摘来一束红花,轻轻放于苏慧脸旁,映得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暖意。
“慧儿,在这儿等着哥哥回来,哥哥去寻找救你的法子,很快便回来了,一定要等我回来!”
苏秀起身,抱来大石小石,将小洞口堵住,再撒上枯枝碎叶,伪装入口,不使野兽猛禽找到这里。
快速做完这一切,苏秀立即转身而去,速度飞快,狂奔了半盏茶功夫,冲上了一道怪石嶙峋的山岗。
月色下,满山岗上青墨的巨石隐于月影之下,异常雄厚浑重,一道连一道,分不清各种石头的形状。
苏秀沿大石之间缝隙上行,至中途,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红影闪动,苏秀急忙停下脚步,闪入一块大石后面,探头一看,在大石缝隙之间,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幼婴正在玩耍,在矇眬的月色下显得极为诡异。
石头缝隙传出吱吱响动,幼婴一手从里面拖出来一条水桶般大的独角巨蝰,抓着蝰头往四周石头上胡乱抽打,力气巨大,一边抽打一边手舞足蹈。
巨蝰发出尘锐嘶吼,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掌控。小男婴独自玩了一会,突然停了下来,抱着巨蝰脖子,张开小口咬在巨蝰身上,吸起巨蝰身上的血肉来了,一眨眼便吸得干干净净,只剩一张蛇皮。
苏秀看得清晰,惊道:“原来是修罗王圣子,竟离开了藏身十年的古林,只身来到这里,看来智窍已开。此物不可惊扰,倘若正面与之扛上,定是有死无生。”
苏秀体内魂魄藏匿,此刻躲于石后,收敛气息,修罗王圣子竟一点也没有发现,在石缝寻找片刻,拉出几条小蝰蛇,扎在指间,拔弄着蛇信,一路小跑着离去了。
“修罗一出万灵败!这修罗王转世,天下必有血光之灾。”苏秀暗道。
时间紧迫,苏秀避开修罗王圣子,飞快地上到了一处沙地上,那沙地在这乱石群中显得极为突兀,风吹在细沙上,那细沙只在场中旋转,并不随风飞扬开来。
沙地中间十余块大石堆在一块,极为凌乱,但苏秀却隐隐察觉其中蕴藏的一丝奥妙之意。
“阵法之地,寻常之人难以识破。”
苏秀摆正衣衫,拂去身上沙尘,远远朝那堆乱石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随即从腰间取出一大块金子,抛入一道石缝里头。
那金子入了石缝后,一路往下滚,许久仍能听到碰撞的声音,“嗒嗒嗒嗒”地响,回声在这片沉寂之地引起不小的涟漪。
片刻,一道白烟从石缝下冒了上来,在离地升空而去之际,化作了七个核桃大小的小字,曰:“皇龙鱼在古榕岗”。
苏秀脸上大喜,再次恭身朝着山岗上拜了拜,道:“谢圣仙赐教。”转身离去。
苏秀快如疾风,全力以赴,穿行在巨树梢枝之间,干瘪的身体如一具行走着的骨骸,但却是异常灵巧迅疾,腾挪闪避,只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已穿行到了百余公里之外。
疾驰中,苏秀笔直的身形突然向上转折,“嗖“的一声轻响,冲破遮蔽的树冠,到了林外上空。
月色下,大片漆黑的榕树林,传出一声闷响,显得极为悠远深旷。
“看来已经惊动了它们。”
苏秀快速落回林中,冲向古榕岗,四周乱风呼呼怪啸,如?如泣,惊野四起。
“多宝龙鱼族,休要逃走!”
苏秀如离弦之箭,循着地面动静,追赶龙鱼而去。
地下的龙鱼群直冲直撞,直线前行,游走如同水中一般,极为快速,追了几个光景后,前方隐隐传来瀑水声,周围的空气渐渐地湿润起来。
龙鱼闻得瀑水气息,游动加快,半途中已冲出地面,十数尾龙鱼挤在草地上,“噼里啪啦”身体互相拍动,沿绿草面游动更快,呼啦啦向前涌去。
只见龙鱼聚拢游动,中间围着一条摆动着金黄色龙须的大龙鱼,此刻双鳍展开,赫然就像一对翅膀,在低空急速飞翔了起来。
前方一条巨大瀑布从天倾泻而降,水气弥漫,眼见龙鱼群急匆匆跃入半空,就要钻进瀑布之中。
苏秀闪电逼近,伸出手掌,一把抓住金黄色大龙鱼的身子,用力一箍,皇龙鱼吃痛,张开大口,苏秀抽出蕉牙玄兵迅速刺入,直穿鱼心。
左手飞快取出一块金子,拇指捏了几捏,捏出一个布兜状,将王龙鱼心血接在金兜里,两指一捏,将兜口封闭,放入腰包内。
苏秀将皇龙鱼抓在手里,已然死去,心头悲伤,沉默片刻,在地上挖了一个小坑,将皇龙鱼埋于地下,上面压上青石,转身默默离去。
龙鱼生命力极为强盛,寿命亦极为悠久,尤其是皇龙鱼,其旺盛生机缘于心血之盛,苏慧得此心血浇灌,生机必定能重新旺盛起来,伤情也能好转,性命得保。
苏秀心思急迫,携带皇龙鱼心血,马不停蹄往来路返回。
“必须救活慧儿,绝不让慧儿轻易离去。”这是苏秀此刻唯一的执念,谁也不能阻挡。
谁挡谁死。
苏秀一路极速前进,干枯的身体内异常燥热,如同被碳火炽烤,又像体内有一个火炉烧火,火烧火燎。
经脉干涸,魂微真灵不稳,无以为继,像一个将要溺死之人,张口呼吸,吞吐间,天地之中的奇异灵力急速涌入真灵子血脉,但不起丝毫作用,杯水车薪,越发干渴。
苏秀跌跌撞撞赶回苏慧所在的地方,搬开洞外的石块草叶,将洞内苏慧轻轻抱出,放在平石上。
苏慧气息已极为微弱,生命之火即将熄灭。
苏秀立即取出金兜,捏开兜口,将皇龙鱼心血灌入苏慧口中,劲气一送,心血开始缓缓流入腹中。
低头看了许久,见苏慧眉目渐渐舒展开来,突然吐出数口污秽腥血,脉搏渐渐有了微弱跳动,苏秀看了,心中升起喜悦之意。
淡淡的月光下,苏秀静静守在苏慧身边,心中满足。苏慧生机在皇龙鱼心血滋养下,正如抽芽的嫩叶,缓缓舒展饱满起来。
然而此际,苏慧上方七寸处的虚空,突然星光一动,一朵巴掌大的乌云涌出,变化成一个如拳头般大小的旋涡,那旋涡拖着七根小尾巴,缓缓地旋转着,正向下方苏慧身上一点一点地吸扯着恢复不多的生机。
一缕缕生机升腾而起,钻入旋涡内,连皇龙鱼心血的顽强滋养也延缓不了这种生机流逝的速度。
只见苏慧皮相肉色迅速灰败,片刻已然枯败不堪,生机断绝,一股浓浓的死气扩散开来。
一缕缕薄薄的烟丝从苏慧尸身中散出,在胸口上方渐渐聚成一个半透明的小人,其相貌清晰可辨,赫然与苏慧长得一般模样。
苏秀浑身炽热,神色痛苦,迷茫中思绪有了刹那的恍惚:“这是慧儿的魂魄吗?怎么出体来了。“
苏慧魂魄飘在虚空,似乎察觉到了苏秀的存在,伸出双手来抓,却怎么也移动不了,虚无的旋涡中,在吸收完苏慧生机后,从里头飘飘扬扬地散出数缕袅枭轻烟,那轻烟互相缠绕,渐渐凝实成一根白色绳索,向下缠住苏慧魂魄,缓缓向旋涡内拉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