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入冬,军事已准备就绪,青柳国与撩国约战之期已到,约战双方于平原上摆开阵势,旌旗猎猎,杀气沉闷,均不发一言,全部兵将集结列阵而上拼杀,阵势磅礴沙尘飞滚声浪震天。
周正靠着对司马国的极尽剥夺,军工极尽奢华规模,短短时日,造齐诸般进攻重器,响尾蛇箭阵,巨型投石机,重型冲锋战车,悉数上阵,源源不断送至前线,犹如绞肉机,无情地绞杀着鲜活的生命。
形势渐渐对周正有利,撩国成功王孙起见势不妙,心有怯意,暗道:“周正小儿虽然喜怒无常,昏庸无道,但于军事一途,却是有些道行,对阵鲜有败迹,是个奇才,我却是有点小觑于他。“
清河国与燎国之间反复摆阵,冲杀了几回,阵中已堆积了累累尸骨。双方鸣金收兵,清理战场。
周正端坐白纱帐中床榻之上,望着帐外满天云霞,似心不在焉。
黑衣杨坤轻轻扫了一眼远处的群山,那山后便是仁和村所处的,拥有百万大山和远古密林的诡深黑林。
周正道:“可有发现?”
黑衣杨坤:“那小子没来,自上次司马超之战前来偷窥被本道发现,本道曾前往查探,欲将其擒来献给陛下处置,结果竟不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好个无比狡猾的小子。”
周正咯咯笑道:“嗯,那小子确实诡计多端,重伤红衣,我还要找他算帐呢。不来倒好,来了便让他走不得。”
战事随后不断加剧,伤亡之人不断有补充,只是肉食米粮供应难以为继,周正下令,加强所有战败国劳役赋税,加征新税苦役,举数国国力,誓必击败撩国,生擒成功王。
半月后,周正诱惑成功王深入陷阱后,分兵从两翼包抄,将成功王大军包了饺子,屠杀一空,成功王一看不妙,领着仅剩的数千亲兵突围不成,退至平原山脉脚下,全部往山上爬去,企图翻山逃跑回国。
周正一看大恨,咬牙切齿,命兵将们追击,投石机投射巨大的石头,轰隆隆击在山陂腰子上,砸死了许多人。
而这个时候,正有一道人影站在遥远的一座山峰之巅,望了战场一眼,转身朝黑林方向下了山。
这人影便是回归的苏秀。
成功王孙起,历经九死一生才爬上了山顶,连滚带爬下了后山坡,发现亲兵人数稀稀松松,五千精兵剩下不足千人。
众将拥簇着成功王,失魂落魄般逃入诡深黑林,朝茫茫林海另一端尽头的撩国所在,飞奔逃去。
此时周正盯着桌上的地图,手指划动着,点在了一片空白区上,这片区域正是眼前连绵山脉后面的诡深黑林。
那是青柳国东北边界外的一片广茅的原始森林,与青柳国也隔了一道连绵山脉,地处偏隅,乃无主之地。在这片黑林四周边界上,接壤的国家便有一百八十余个,整片黑森地图仿佛一只乌龟,一只前脚伸了出来,似踏在了眼前的战场之上,而脚的另一边,与战场遥遥相对的地方,竟是撩国的位置所在。
周正此时嘿嘿冷笑,手掌一把抓皱了地图,狠狠道:“越过这小块边缘森林,便能抄捷径般速返燎国,狡猾的狗贼,原来一早已有了逃跑的打算,故而选了此处为战场,哼,岂能让你这般称心如意,传令下去,调一万精兵,翻山入林,随朕一起抓拿狗贼。“
时气候转冷,有寒霜,而一山之隔的丛林却绿意盎然,花繁果累,藏满体肥野味。
周正坐在八人抬扛的卧榻上,领着黑衣灰衣等四名布衣,并一万精锐士兵,浩浩荡荡上了一座山峰顶上。
驻足凝望,只见下方森林翠墨浓密,茫茫然与天相接,一眼望不到尽头,在疾风中树冠枝叶摇曳成了浪的海洋,极为壮观。众人心中称赞,离开了战场后,得见如此壮观美景,精神皆为之一振。
黑衣杨坤站在山顶,一眼便发现了极远山林下跑出一对驯鹿,立即脚尖一挑,脚下的两块小石子无声无息如闪电一般射出,瞬息间便于遥远处驯鹿头壳上溅开血花。
周正耐人寻味地回望了一眼杨坤,那杨坤正举头望着天空白云,神色自若,仿佛与已无关一般。
周正饱餐了驯鹿肉,犹有回味,命人摘来新鲜水果品尝,满口甘甜,犹为满意。
队伍抬着华盖龙榻,向密林深处行进。途中奇珍异兽愈来愈多,众将士舍命捕获后,行军御厨即时便开膛剖腹烹制,风味果然不同凡响,周正品尝之后食髓知味,已对寻常驯鹿虎豹肉类之流极为厌恶,往往杀了便弃之一旁。
这般吃吃走走,此时的周正已然乐不思蜀,似乎已把平原战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更把追击成功王一事撇到了九宵之外。
另一边,随着周正入林,苏秀亦踏入诡深黑林之内,撒开双腿,奔驰于昏暗的密林下,往石头城方向极速奔驰而去。
黑林中的地势忽高忽底,荆棘丛生,苏秀绕过毒雾湿地,穿越独角蛇潭,途中经过一小片开阔的草地上,抬头见夜空之中满天繁星,已然夜深,四野百虫嘶鸣,繁杂而不乱,声势极为空旷浩大,仿佛为天地演奏的交响曲。
时而有狼虎之啸回荡,脚下传来猛兽出没奔袭的震动,此时的苏秀,心头却变得异常安祥宁静,心中所有的烦闷,已于此时此景中一扫而空。
“还是家里好!从小至今,我已然习惯了这里的一切,灵魂也已融了进来,怎能离去。“
置身于熟悉的森林,深深吸了口林中的气息,苏秀不敢停留,继续前进。
一直赶到天空发白,经过一处丘壑地上,苏秀发现了一丝生人活动的踪迹,与白衣钟良极为吻合。
苏秀神色顿时慎重了起来。
“是钟良,对我族人仍不死心,不肯放手,苦苦寻觅,好个狼子野心的老贼!”
这白衣钟良竟不肯死心,一直在黑林之中寻找族人和苏秀的行踪,但钟良不知,苏秀逆向而行,早前已离开了黑林,往安乐都城走了一遭,要在林中寻找却是白忙活了。
“但这也恰恰说明,白衣钟良仍没发现石头城位置,族人仍然是安全的。”
苏秀一路变得小心谨慎,不留下任何走动的痕迹,昼伏夜出,或潜入河面浮萍之下随流而下,或潜入蛛丝般密集的暗河游动,或在大树之间跳跃前行,抹去一切行踪。
如此赶了五天路程,终于来到了一片竹林之内。苏秀身影躲躲闪闪,如入迷宫,片刻出现在一处悬崖峭壁之前。迎面有一帘黑水从高高石涧上垂下,黑水层层洒落,如同匹练。
苏秀迎着匹练,一头撞进水帘之中,一转眼,踏在了一块湿滑的平石上。眼前的昏暗处,有一条狭窄的巨石缝隙,直通前方,苏秀踏在崎岖狭窄的小径上,来到尽头的地方,推动一块圆石,露出一条缝隙,钻了进去,圆石迅速滚回原位,“碰”一声封住了入口。
夕阳把山的影子拉得好长,苏慧坐在一棵老树的枝杈上,摇着双腿,和嬉戏的小松鼠为伴,盼着哥哥回来。红日经不住夜暮的最后催促,落了下去,但哥哥仍然没回来,失望的苏慧不禁暗暗担心。
就在苏慧失望之际,入口的圆石动了,钻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苏慧急忙下了老树,冲过去看清是苏秀哥哥回来了,顿时抱住了哥哥,眼泪掉落,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苏秀轻轻抚摸着苏慧的头发,眼泪亦落了下来,哽咽道:“慧儿,不哭,哥哥回来了!”
“哥,慧儿可担心你了,好怕你回不来,呜呜呜~”
苏慧呜呜咽咽哭了一会,抬起头,看着苏秀清瘦的脸,心痛地道:“哥,你有没有受伤?那仙人好凶,慧儿和阿公都好担心你的安危,阿公想你都想得生病了。”
苏秀道:“慧儿,哥哥也很想你们,这次回来,便不再离开了,再也不会让你们担心了。”
苏慧听了,点了点头,苏秀抬手替苏慧拭去眼泪,微笑道:
“慧儿,大家都还好吗?”
“哥哥,大家都很好!定弦哥哥带着我们一路昼行夜伏,走了半个多月,终于来到了这里,连阿公都说这地儿隐蔽安全,比以前的地方更好。”
苏秀听着,情知那只是仁和公的自我安慰,仁和村已然经营了三百余年,自给自足,秩序井然,岂是这生疏之地所能比得上的。只是族人们俱都心性坚韧,不肯屈服,自然不曾说出半个难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