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里行进,一千里长途跋涉,两人从卢苏高原终于赶到了中心城区。
高耸的城墙,嵌着三米高的红漆大铁门,门紧闭着,丝毫看不到里面的任何场景。
雏晓氚熟练地在城墙拐角的树下,捡起了一个类似于电子臂环的东西,带在了手腕上。她在臂环屏幕上敲打了几下,而后又将这东西对着红旗大门旁边的扫描口。只见一束激光从臂环上射了进去,随即红色大门打开。
杨羡庭凑了过来,“太神奇了,这东西是什么?”
“我们先进去。”
受大灾变的影响,阿拉尔丽防疫工作是重中之重,虽然已过去40年,他们还是担心废墟里的病菌入侵城区,人员外出是受严格管制的。
阿拉尔丽规定:所有从城区外出归来的人们必须经历严格的体检,配合防疫工作。杨羡庭和雏晓氚当然也不例外。
门卫看着杨羡庭上下打量,也没见他戴臂环,便跑回了办公室。其他的警卫一言不发,但个个表情狐疑。片刻后,中心城区警卫长从办公大楼里走了出来。
雏晓氚用熟练的阿拉尔丽语言说道:“这是我遇到的‘新人’。我遵循‘新人救助原则’对他进行劝说,并将他带了回来。”
警卫长听到雏晓氚这番借词,眉头紧皱,表情严肃。他上下打量着杨羡庭,问道:“你在哪发现的他?”
雏晓氚实在不知道编什么故事为妙,带着侥幸心理说道:“白骨高地。”
警卫长对两人观察了一番,穿着被电瓶车炸的破破烂烂的衣服,像极了难民。
“走程序,先体检。”说完,他示意警卫将两人带到体检室。
其实杨羡庭和雏晓氚,根本就不知道警卫长狐疑的“重点”在哪里。所谓“新人”,就是原来一直生活在废墟荒城里的同样的躲过“大灾变”的人。他们自己来到,或被带到了城区生活时,就会被城区的人称作“新人”。城外其他的居民,多半是不愿改变自己原先的生活方式,或是隐居桃源小地,或是生老病死入土。最重要的是:阿拉尔丽五大城区自建立以来,除了前10年有些许的新人涌入,后30年压根没有“新人”入境。此时突然冒出来一个新人,当然会引起怀疑。尤其是政府里那些知道“檀山秘密”的高级官员。
两人被带到了体检室。
第一环是伤甄,从外观上甄别入境人士是否有明显“异常”。在询问中,雏晓氚答道:“我在白骨之地做考察,遇见了他。他愿意跟我回来,行程中从未表示反对。我在卢苏高原山下的第一座城市捡了一辆电瓶车,不过在使用途中失火了,所以我们现在是这个样子。”
雏晓氚边说边示意自己烧破了的衣服。
而检疫官并没有与雏晓氚搭话,依然是严肃的表情。不过随后还是放关通过。
其实对于雏晓氚来说,并没什么问题。这里有他的生活记录,也有她的Id,一切都完全核实。只是这突然冒出来的杨羡庭,让警卫队长都措手不及。
第二环,两人分别被带到了男性和女性检疫站,进行细致的身体检查。
检疫站的大厅空间十分宽阔,雪白的弧形墙壁配上形状奇特的指示灯,3d立体投影展示台,环形工作台围在旁边,科技感爆棚。
杨羡庭看到城门的检疫官们的体貌特征与地球人完全无异,他不禁怀疑这里算不算平行宇宙,或是另一个地球。当然,这里不光天空泛着淡淡的紫色,就连唯一的卫星也就是这个星球的月亮,在晚上竟然蒙着浅蓝色的光晕。
大约一个时辰的检查后,检疫官并没有发现雏晓氚携带任何病原体,于是她顺利的在检疫工作区完成了疾病检查,并换上新的衣服,来到治安登机室,接受安全员检查。
这些安全员一个个面如青铁,他们首先问到了衣服被烧灼的原因。雏晓氚说出了16天前的出境时间和出境申请,一切都倒背如流,回答顺畅。
可事实上雏晓氚这次出城根本没有什么研究与考察,16天里,有12天是在地球上晃荡。来一直在地球晃荡。按照阿拉尔丽的法律,只有生态环境考察研究员才有权离镜这么长的时间。于是,安全员们决定将雏晓氚的情况上报于“中心城区出入境管理系统”。
出境时间无故延长,是要受到惩罚的。
雏晓氚有些慌了。她灵机一动,突然想起自己捡回来一个管状体。便对安全员们声称:“我在荒区发现了不明物质。所以就多搜寻了一段时间。”
安全员们拿到了雏晓氚捡了的管状物体。做了质谱检测,发现其材质的确是阿拉尔丽材料档案库里没有的。安全员们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让雏晓氚终于通过了这次治安检查。
但这个检查结果,让雏晓氚恍然大悟的一件事情:既然这个管状物体在阿拉尔丽的材料材质库中,并没有查到。说明这种特殊材料并不是源自于这个星球。从外观来看,百分百是某种航天器材的零部件。那么这就说明它很可能来自反征军降落阿拉尔丽星球的飞船,就如同地球雪山大裂缝里的那个飞船残骸一样。这就指明了一点。
反征军在阿拉尔丽星球的据点,就在发现这个管状物体的“白骨大地”附近。
安全检查没什么问题,雏晓氚的陈述也符合逻辑。眼看就要放入城区,就在这时,走进来一名检疫员,拿出一份电子报告,放到了立体投影仪上。
报告结果显示,雏晓氚的声音识别以及静脉识别,是基本吻合的。但是她的头发颜色不符:出城前的头发是银白色,现在返回后,头发已经是黑色。
雏晓氚刚想起来,在北海地下的裂口大厅,自己收纳了姐姐的气魂后,体征也突然从母亲的“轩辕氏”变到了“炎阳氏”。所以体征发生了相应的改变。
这种情况实在很难与安全员解释,毕竟对于生活在阿拉尔丽的普通百姓,他们和地球上的普通人一样,认知里,没有“契魂人”的存在。
阿拉尔丽建立40多年来,从没有发生过前后身份识别不一致的情况,安全员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雏晓氚试探性的问:“我可能收到了射线辐射什么的?发生了轻微的变异?”
安全员回答说:“强射线对人体极其有害。变异哪有那么容易。”
“可我身体依旧健康,我也没有任何的病原体感染。这是不争的事实。你们只是防疫官员,只要在防疫上没有问题,你们就应该放我进去!”
防疫官员答道:“声音(音色)识别、静脉识别相符,相貌不符的情况在阿拉尔丽也是第一次出现,我们需要开会确认,重新商定你是否准入。”
看安全员的态度,雏晓氚根本没有办法解释了,无助的她这时候突然听到了窗外熟悉的声音。
她朝窗外看去,一米八的个子,帅气中不乏儒雅之气,正是自己的同事——寒佳硕。
“佳硕,真的是你,快过来帮帮我。”
寒佳硕去年刚刚晋升为高级研究员,与雏晓氚用属“超轻材料”科室,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潜力股。并且他一直对雏晓氚有爱慕之意,今天又一次见到雏晓氚,高兴地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好···好久不见,我准备出去一趟,上次的矿材留样不太好,我去换些好的,刚做完登记。对了,你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
雏晓氚偷看了安全员们一眼,回答道:“我去城外作考察研究,并且发现了一种神秘的材料物质。”
寒佳硕也质疑道:“可我这些天问了废墟之地的矿区工作人员,他们都没有见过你啊?”
作为材料研究员,出城考察是必须要去矿区登记的。如今自己在地球上浪了一圈又回来,再这么攀谈下去肯定露馅。于是直接岔开话题,“佳硕,你帮我跟城门警察和安全员解释一下吧,我就是雏晓氚。”
自己爱慕的女生,怎能不答应。
“没问题,我和他们解释吧。但是你的头发?”寒佳硕作为一个科学工作者,观察细节是职业病。
“我也很奇怪啊,出去一趟,回来就这样了。他们因为头发的颜色要拦我入城。可我终究是我,不是吗?”
“包在我身上。”
寒佳硕来到治安工作室,配合雏晓氚表述她在阿拉尔丽的成长经历。
从小学到主修学、辅修学、职业研究院,雏晓氚娓娓道来,包括过去一年的工作经历,也都与寒佳硕的表述对的上。
安全员一看这情况,只好让雏晓氚通过治安检查。
雏晓氚喜笑颜开,连忙表示答谢。这时,寒佳硕却突然羞涩了起来。
“不需那么客气呐···我要去矿区做实验了,回见。”
“一定一定,一路顺风哈。”
寒佳硕的举止中,洋溢着重逢的喜悦,他开着自驾车,驶出了红色的城门。
而雏晓氚也随着检查的结束而松了一口气,一个人在城门口站着发呆,等待杨羡庭检查完毕。她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时隔16天,自己又回到了阿拉尔丽。
父亲离世,母亲不知所踪。最想找到的姐姐,却在自己眼前,跳下无底深渊。本来不抱希望能够打扰杨羡庭的生活,却糊里糊涂的把他带到了这里。一切的一切,就像过眼烟云般难以预测。现在步湘琳一味的寻找晓夜,兆义又下了生命威胁,想到这里,她对兆义是越来越愤恨。因为没有兆义的蛊惑,姐姐也许会在地球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或者也随自己来阿拉尔丽读书。
就在雏晓氚陷入沉思的时候,突然城门警察走了过来,把她召回了检疫室。
在检疫室里,检疫主任坐在两人对面。
杨羡庭与雏晓氚并排坐着,大眼瞪小眼谁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
由于杨羡庭听不懂阿拉尔丽的语言,所以主管想让雏晓氚交代杨羡庭更细节的情况。
可无论面对什么样的质问,雏晓氚都不能说两人是从空间临道里出来的,因为对他们来说这不符合科学。
主管将杨羡庭的体检报告放在了3D立体投影里面。报告显示:杨羡庭的身体健康,并不携带着什么致命的或是特殊的病原体。他是“新人”,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身份识别问题。但杨羡庭有一个谁都没有见过的问题:体重异常。
没有人能解释杨羡庭一个成年人,体重却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左右。当然,这也是杨羡庭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自从选房那天他一觉醒来,就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
杨羡庭听不懂阿拉尔丽的语言,正要开口和雏晓氚说话。但他突然想到,地球的语言一经自己口中说出,便是将雏晓氚置于可疑的境地。于是,杨羡庭硬是把话憋了回去,继续装哑巴。
雏晓氚更加解释不了这情况,但现在最关键的,是要顺利通过城门检查。
可实在没别的法子,她站了起来,舌战群儒,与防疫人员吵成了一片。咬定是在废墟之地受到辐射,发生基因变异,变成什么样子自己控制不了,但自己和杨羡庭依然意识清醒,能够正常思考,正常生活,符合入城条件。
关于基因变异的问题,法律没有规定出现这种情况该如何处理,只是规定不能有传染病。对于检疫官和安全员来说,他们也没有办法,最终还是两人通过了城门检查,并且给了杨羡庭一个新的身份识别号,绑定在了阿拉尔丽“生物识别数据库里”。
按程序,杨羡庭须被送入“新人”训练基地,开始了为期3周的语言学习和法律学习。
看着杨羡庭被带走的情景,雏晓氚是满脸的不放心。而那个警卫长的狐疑眼神,更让她觉得,阿拉尔丽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虽然检查通过了,但杨羡庭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实质性的解释。
警卫队长的办公室里,他一个人排不断的徘徊,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之后他拨通了中心城区区长的办公室电话:
警卫队长:今天从外面来了一个新人。
区长:什么?怎么会有新人?
警卫队长:我也很奇怪,是被别人带进来的。
区长:被谁?
警卫队长:她叫雏晓氚,材料院的高级研究员,乌拉老师带的拔尖学生。前几天有她的出境记录,她一共出境16天。
区长:有什么异常情况吗,他们携带病原体了吗?
警卫队长:他们没有携带病原体,只是有两个异常情况。雏晓氚体征上只看出他的头发颜色对不上。而那个“新人”,体重只有正常人的一半,并无其他异常。
区长:密切关注!
警卫队长:区长!现在这个新人正在被送往新人学院,我的意思是···要不要?
区长:后续处理由我来。你这边严格把守城门,同时与其他4个城区的警卫长密切沟通。“檀山计划”,不能泄露!医学派的总警司也该下去了,下一届我已经推荐了你。所以这个新人,不能出任何闪失,明白了吗?
警卫队长:区长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