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洗完身上的血迹后,安妮和艾莉娜就回到了渔村,那里的人们依旧和安妮第一次来一样,重复着同样的劳作。
只不过他们看安妮的眼神从警惕变成了疑惑,疑惑安妮为什么又回来了。
走在路上安妮还跟艾莉娜说了村民向海神祭祀的事,艾莉娜肯定是十分希望能救下鱼儿的。
于是几天后,村里的献祭大典就开始了。
安妮和艾莉娜是外人,所以自然不可能和村民们一起围着篝火跳那奇怪的舞蹈,而是找了一个比较高的房子,跳了上去,像是外地来的游客一样,观赏着他们的表演,只不过这一场表演所付出的代价是一个年轻的生命。
此时出现在那海边的祭祀场地上的几乎就是村里所有人了,除了大娘,但大家并没有将此当作一回事,因为鱼儿是躺在祭台上的,没有消失不见。
大娘此时正奔跑在村子后的树林中,坚硬的树枝将她本就干枯的皮肤划的伤痕累累。
这是安妮和她的约定,救下鱼儿后会让她在岛屿另一面和鱼儿再见最后一面,做最后的诀别。
祭祀场上依然热闹非凡,他们在跳完祈祷舞后又开始了“回生”活动,将这几天捕捞到的海产的一部分放回了海里。
安妮看着他们发现了一个之前没有注意到的事。
自己刚进村子里看到的那些少女居然都以为人妻了,最小的看起来也不过十岁吧。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也很明了,海神的祭祀要求的是童女,所以各家都会趁早把家里的女孩嫁出去,这样就不会被选中献祭了,可以暂时保住性命。
祭祀活动已经快接近尾声了,场上的喧闹已经停止了,只能听见虫鸣声、海声、木柴的噼啪声和村长的呢喃声。
他嘴中念叨的是一窜复杂的祷词。
最后,村民们也开始念叨起来,并且排着队从祭台前走过,亲吻着鱼儿的额头。
鱼儿此时也和睡着了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但她的眼睛是睁开的。
最终祭祀是结束了,人群也散开了,他们注意到在屋顶上的安妮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也放心了下来。
安妮看到村长和两个壮汉将鱼儿从祭台上抬了下来,绑到一个石柱上,然后走向海边的一艘点着明灯,装饰奢华的小船上。
小船离开一会后,安妮觉得大家都回去睡觉了,应该没人关注自己了,于是就拍醒了昏昏欲睡的艾莉娜。
“你快去我们上次洗过澡的那片海岸,我把船停在了那里,你就在那儿等我。”
“啊?已经结束了吗?”艾莉娜还有些迷糊。
“我就直接离开了,不然有可能会跟丢。”
说完安妮便身形飘然起来,只做几步,就一头扎入了大海,没有溅起丝毫水花,没有人发现。
安妮在水底的移动速度是要比那艘小船要快上不少的,所以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小船,然后一直跟在小船底下。
小船并没有行驶多远,然后就停在了海面上,没了动静。安妮估计着是还要做一次祷告。
“扑通。”
终于,绑着鱼儿的石柱被扔进了海里。
一直面无表情的鱼儿受到海水对眼睛,对耳膜,对咽喉的刺激,恢复了神智。但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在漆黑的海底,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恐惧与绝望。
这时,安妮冲了过来,先将准备好的封着空气的罐子打开送到了她的身边。气膜瞬间膨胀开来,驱走了让她绝望的海水。
接着安妮又斩断了绳索,将鱼儿从石柱上解救了下来。
那个临时的气泡并不能维持多长时间,所以安妮就裹挟着鱼儿快速远离了小船,想着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浮出水面。
但让安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祭祀居然是真的,而不是简单把人淹死就够了。自己已经感觉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正从深海中快速接近。
真他妈的倒霉。安妮不由得在心底暗骂了一句。
安妮在水中根本不可能甩掉那不明生物,于是就干脆没有再移动,就在原地等它过来。
于是那个生物就随着海水的流动从海底的阴影中显露了出来。
是一条身形宽胖的胖头鱼,一口尖牙像是锯片一般,正死死的盯着安妮怀里的鱼儿,她身上可能涂了某种能吸引它的东西。
那条鱼虽然从深海中显露了出来,但却没敢再上前,因为安妮的身上还有上次宰杀的那头冰鳍鲨的味道,让它感觉到了不安。
它在不安与鱼儿身上香甜可口的芬芳中抉择,但安妮自然不可能就这样耗费珍贵的空气,于是便手一抬,一道风刃就在海中带着气泡冲了过去。
也亏得这条鱼皮糙肉厚,安妮的这一击没能直接将其劈做两半,只是脸上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染红了周围的海水。
它也终于明白了面前这人是何等的存在,于是便没有再留恋于鱼儿的香甜可口,立马就转动着巨大的身躯,快速沉入了深海,生怕安妮再给它来一下,取了它的魔晶核。
安妮此时则松了一口气,感叹着幸好不是冰鳍鲨那个等级的海兽,不然自己在海里带着鱼儿还真的不好对付。
此时,那条点着明灯的小船上,村长正站在船头,张开胸怀,等待着海神的回应。
然后过了一会儿,他放下微微酸麻的手臂,转过身对两个诚恳等待的祭司说道:“我已经听到海神大人的回应了,我们会平安喜乐,有好的收获的。”
“太好……”两个祭司欢喜的表情僵在了脸上,然后逐渐变成了惊恐。
面前的船头已经消失不见,出现在那个位置的是一个巨大的鱼头,鱼头上面有着一道狰狞的伤疤,还在向外渗血。
两人直接就吓傻了,相互紧抱着,裤子都有了些湿痕。
不过那海怪似乎对他们二人没有什么兴趣,直接就回到了深海里,留下船头那里的一个缺口,和村长的一只鞋。
安妮带着鱼儿回到那片海岸,找到了艾莉娜,然后就控制着已经修好的风帆来到了小岛的另一面。
大娘在那边的海岸边上点了一个火堆,安妮很容易就找到了。
受到一系列惊吓而有些呆滞的鱼儿看到大娘在那,终于眼中的泪水忍不住流了下来,奔跑着过去扑在了大娘怀里。
不愿看到这样的离别场景的安妮拉着艾莉娜走开了,虽然她好像是很想看的意思。可能就像看苦情剧一样吧。
“你把鱼儿带到尼亚王都去然后怎么办呢?那里也没人照顾她。”艾莉娜问道。
“就住在你那儿啊,说不定她还可以照顾你呢。”
“别开玩笑了,说真的。”
“好吧。”安妮说道,“大娘有跟我说过,鱼儿的父亲在她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跟着一艘商船去了王都,我们回去找一下,说不定可以找到。”
“怎么找?王都那么多人。”
“她的父亲有一个区别于常人的特征,脖子处有大片鱼鳞,一直延伸到背部,应该很明显,而且会让人印象深刻。”
“鱼鳞?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特征?”
“这个倒不是我们应该关注的事情,我觉得主要的问题是她的父亲这么多年都没回来看一次,还会不会认这个女儿,或者说会不会抚养她。”
“你考虑的可真够远的。”
“这是肯定要考虑的事啊,不然把她交到一个没有丝毫感情的父亲那和交到一个陌生人手里也没区别了。”
“好吧。反正我们要带走她是肯定的,之后的事之后再想吧。实在不行就让她住在我那,还可以给我帮一下忙。”
安妮和艾莉娜聊着天,鱼儿和大娘也说完了最后告别的话语,抹干净了眼角的泪水。
“就拜托你们了,我这把老骨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大娘说道,鱼儿已经站到了安妮身后。
“不用多谢,我们从海上找到这个岛屿也受到了你很多照顾。”安妮回道
“那就这样吧,你们先离开吧,记得找到我儿子的时候,替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大娘在说到儿子时,眼中也闪过一丝无奈。
“嗯嗯,我会的。”
说完安妮就转身扯着鱼儿的衣服走向了小船,然后扬起帆,向远处飘去。
大娘看着远处的小船消失在黑暗的尽头,脑海中也回想起了过去的种种,其中最让她在意的就是儿子的离去。
只可惜,错误已经铸就,无法挽回。
她登上海岸边上的一处悬崖,下面澎湃的海浪拍击着崖壁和礁石,轰隆的声音让人更容易沉浸到过去的彷徨中。
“无尽的深海之主。”她踏上了悬崖边上的一块巨石。
“我知道欺瞒您的罪行无法被宽恕,但我还是希望您能放过鱼儿。对此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作为代价,恳请您允许。”
“愿您在无尽星海中的位置能够永世长存。赞美你,永远的主。”
说完,她纵身一跃,从悬崖上坠落下去,不知道是撞死在礁石上,还是被海浪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