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也是偶尔听闻,在越州齐家的那座大宅别院内,有着一个诡异而神奇的游乐场。”
“不知,是真的吗?”
赵祯忽地停住脚步,盯向齐航的眼睛,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在意。
此时的他,也不过弱冠,用现在的话,其实就是个刚刚成年的半大小子而已。
“没错,都是真的。”
齐航十分爽快,当即承认。
“哦?”
赵祯眼皮闪动,显然是未曾预料到齐航竟会如此坦诚。
更何况,那些传言中的诸多新鲜事物……
或许是由于双方的年龄差距实在太大,这才会毫无顾忌吧。
转而,只能如此安慰。
“能否与朕详细说说?”
点点头,赵祯也不再多想,何必要自寻烦恼?
“……”
推心置腹的交流,是快速拉进彼此距离的桥梁。
渐渐的,齐航已在不知不觉间悄悄取得了赵祯的信任。
并且,也总算是深刻了解到对方的内心世界,究竟有多么灰暗。
苍白无力,宛如行尸走肉。
标准的对外界充满向往,无限压抑的宅男。
如果再这么任其发展下去,不及时地采取有效措施,对症抓药,恐怕迟早要演变成更为严重的精神分裂。
一方面,胆小,懦弱,没有骨气……
另一方面,阴冷,潮湿,心理扭曲……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在赵祯体内相互焦灼,缺乏主见。
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夜色朦胧,赵祯自己的寝宫外始终大门紧闭。
拖掉鞋子,默契地对着脚掌,促膝而谈。
期间,包括负责伺候的宫女太监,竟无一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那是属于他们,两个男人之间的秘密。
远远的,只是勉强能够从赵祯脸上时有时无,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笑容推测出他此刻的心情。
阳光,灿烂,如沐春风。
温暖和煦,依依惜别。
……
“呦,黄大人,恭候多时,恭候多时,快快里面有请,里面有请。”
经历过东华门外唱响,集英殿,升平楼管家赐宴。
此时,在越州会稽县齐府的宅院外,也再度变得热闹起来。
“怎么,张大人,你也来啦?”
“哼!”
“难道就许你一个人来,别人都不能来?”
“哈哈,非也非也。”
张灯结彩,今日恰逢齐唐,齐家老爷的四十三岁寿辰。
按道理讲,本不该如此兴师动众得大操大办。
但谁让他是三喜连环呢?
不仅是圣上钦点的金科头名状元,更是在几日前的朝堂之上大放异彩,叫人拍手称快。
因此十里八乡,附近的各个县城,甚至是整个越州境内的大小官员。
凡是得到消息的,不管有事没事,全部都放下手里的公务,骏马加鞭,星夜兼程得往这里赶。
“来来来,各位大人赎罪赎罪,快快请进,快快请进,我家老爷待会儿就会出来。”
越州知州黄安中,黄大人。
越州通判杨学仁,杨大人。
会稽县知县张品纯,张大人。
会稽县主簿李济正,李大人。
……
门庭若市,络绎不绝。
虽感觉多少有些疲累,但此刻的齐全却硬生生将腰板挺得笔直,乐得合不拢嘴。
“哎呀,卢员外,任员外,你们怎么现在才到?”
“快快快,请进请进,里面找个地方随便坐吧。”
“随便就坐,随便就坐。”
很快,过不多时,整片大院里已经坐满了人。
院内院外,包括堂前厅外的那些,起码有一千桌。
“这,这难道是……”
他们也就算了,毕竟还不够资格。
但是正厅主桌几位有幸列席的大人们却是颤抖着站起,再也坐不住了。
如此看来,今天这一趟还真是没有白来,开了眼了。
这便是齐家的底蕴啊!
只见四周墙壁上琳琅满目,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名贵字画和对联。
其中最惹人瞩目和务必需要关注的,便是悬挂于当间,刚刚裱装好的那两幅。
“东海连封,济流肇氏;班联隽伟,学著精英。”
“名标龙虎榜;知辨麒麟征。”
暗暗互视,心领神会,随即壮着胆子,忍不住一起凑上去仔细观瞧。
落款处,盖着一颗红彤彤的方形大印,煞是醒目。
“嘶——”
差点儿没被吓得一屁股躺倒地上,果然是当今圣上亲笔御书的墨宝。
经过再三确认,反复打量。
他们绝对没有看错,更不会老眼昏花。
这将代表什么?
又意味着什么?
不禁令人无限遐……
“吉时已到!”
“嘭——”
“噼里啪啦——”
“咚咚咚——”
“哈哈,真是万分抱歉,让诸位大人久等了,实在不好意思,恕罪恕罪,莫要着恼。”
高朋满座,缺无虚席,一派喜气洋洋。
伴随着一声唱响,以及一连串震耳欲聋的鞭爆轰鸣,齐唐和齐廓终于双双出场,联袂而来。
“叨扰叨扰,恭喜恭喜。”
“恭喜齐大人,贺喜齐大人,祝齐大人平步青云,连连高升。”
“祝齐大人官运亨通,前程似锦。”
“到时候,还要劳烦齐大人看在大家都是同乡的份上,多多提携,互相帮衬,以后都需要仰仗着您呐。”
花花轿子众人台,官场上自然免不了要刻意逢迎,虚伪客套。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客气客气。”
“多多辅佐,互相关照,时常走动走动。”
“借诸位吉言,谢谢捧场。”
“下面请大家都入席吧,吩咐下人们准备开宴。”
无论是家主齐唐,还是大哥齐廓,尽管对这些场面话很是厌烦,却也不得不违心应对。
期间说得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试诸科,赐进士咸平王拱寿等二百人及第,四十九人同出身。
赐诸科及第、同出身者又五百七十三人时的豪壮,以及后苑与太后和圣上一同赏花钓鱼,吟诗作赋,好不热闹。
再说到坐多窘者,唯有齐唐等少数几位确有真才实学的能够出其不意,崭露头角,更是惹得艳羡。
而秘阁校理韩羲,却因为所赋独鄙恶,被降职冀州通判。
讥讽嘲弄,从此沦为笑柄。
……
“祝齐唐齐伯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接下来,请欣赏第一个节目,《拔萝卜》。”
“拔萝卜,拔萝卜,嘿呦嘿呦,拔萝卜。”
“小朋友,快快来,快来帮我们拔萝卜,嘿呦,嘿呦拔萝卜……”
嗯?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忽然传出的莫名声音,不只是现场宾客们,就连齐唐和齐廓也是一愣。
匆匆紧走几步,飞速踱出门去,循着歌喉,齐唐一眼便瞧见了临时在院中搭建的舞台。
舞台中央,一个孩童穿着造型奇异的服装,正抱头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扮演萝卜。
旁边不远处,在妮妮的呼唤下,仍旧有人还在持续不断地准备登台表演。
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抱着一个。
混账!
简直是胡闹!
臭小子,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也不跟我商量一下!
不过这次,齐唐的脸上却是充满慈祥和欣慰。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带着它,想要去赶集。”
“我手里拿着小皮鞭,心里正得意。”
“没想到却淅沥沥,哗啦啦地摔了一身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