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阿白一向自认为是安喜最好的朋友,时常把安喜到将军府做客挂在嘴边,去那群贵小姐中炫耀。的确,虽然如花儿般的小姐们嘴上说的是讨厌安喜张扬跋扈的作风,却又都打心眼儿里羡慕安喜的生活,能和安喜玩儿到一起去在这个圈子里的确可以算的上是炫耀的资本了。
安喜也是真心的喜欢这个小姑娘,敢作敢当,性子里有股冲劲儿,最主要的是老将军把她养的十分天真,虽然说话冲动爱得罪人,但的确是一点世俗都未曾沾染。
因此,两个人也算得上是“郎有情妾有意”,于是经常喜欢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会面的次数在安喜受伤卧床之后更是剧增,秦阿白几乎是常驻在了丞相府。
对这个情况所有人都很满意,安丞相夫妇很高兴自家性格不讨喜的女儿终于有了闺中密友,老将军很高兴和丞相府攀上了关系,秦公子很高兴可以借着接送妹妹的由头和安喜多多接触。
只有虞以安不太高兴,自打秦阿白常驻了丞相府,他就失去了好多与安喜单独相处的机会。
安喜可没搭理他的臭脸,照样是和秦阿白日日相处夜夜笙歌。
再说这明佩礼的确是有一手为人惊叹的医术,原本已经被太医宣判不可以再行走的安瑞,在明佩礼的治疗下已经可以扶着栏杆儿慢慢的行走了,虽说还是一跛一跛的,但已经比原先预料的情况好了太多。
由于明佩礼总是出入丞相府为安瑞医治,安丞相也渐渐的熟悉了女儿的这个颇有才能的朋友,再加上对医治儿子的感激,财大气粗的直接在后院给明佩礼配了间常驻客房。
而且一来二去性子有些扯蛋还不着调的明佩礼竟然和豪横的小姑奶奶秦阿白处成了好朋友,两个人闲暇无事的时候就总喜欢聚在安喜的院子里一起烤羊肉串儿吃。
今日又是如此,安喜长了个心眼儿提前报备了虞以安,免得他回头又发什么羊癫疯,不过虞以安一听说秦阿白也在场就放了心,去处理政务了。
他还是挺繁忙的,不像自己一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可以和另外两个无所事事的闲人时常聚会,安喜边吃边想。
安喜捧着一大盘子羊肉串儿,贪婪的嗅着勾人的香气,挑选出了一只肉最多模样最诱人的肉串儿,拇指和食指并在一起捏起了它,第一口肉刚掉到嘴里,安喜就被一声锐利的尖叫声惊的一抖,铁签子烫在嘴角留下了一道儿明显的红印儿。
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原来是远处自告奋勇烤着串子的秦阿白被突然崩出来的炭火给吓了一跳,安喜撂下盘子打算过去看看情况,谁承想刚迈出去一步就看到明佩礼「噌」地一下子窜了出去,快的安喜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残影。
一屁股坐回了安瑞临时搭建的小矮凳—不得不说,安瑞在这方面真的是比较有天赋的。
明佩礼紧张的拉扯着秦阿白的衣衫转来转去的观察着她有没有受伤,一贯豪放的秦阿白在明佩礼的温柔攻势下竟然露出了娇羞的表情。
爱情果然是让人失去理智的东西。
安喜发泄似的把用过的铁签子掷到了一旁备着的清水桶中,渐起的水花将认真啃着烤玉米的安瑞吓了一大跳。
连着丫头小厮们在内的七八个人吃吃喝喝了一整个下午,天色刚刚擦黑时安喜作为东道主将秦阿白送到了丞相府的侧门,发现今天竟然是老将军亲自来接闺女。
秦阿白见状忽然收敛了刚刚在丞相府里张牙舞爪的架势,缓缓地步下台阶,十分温柔恬静的站到了父亲身边。鬓边生了些许白发的老将军一脸慈爱的盯着自己的女儿,眼中是掩不去的温柔。
安喜乖巧的给秦将军见了个礼,后者眼中果然迸发出满意的精光,看来是十分满意自己挑选儿媳妇的目光。
安喜目送父女二人远去,转过身撇撇嘴就要往府里走,她是真的不很喜欢这个老将军,可能是气场不太匹配。一抬头却发现明佩礼一脸疑惑地看着老将军和秦阿白消失在拐角的身影,那表情甚至还有些...厌恶?
怎么?秦阿白的父亲难道在哪里招惹过明佩礼?按理说两个人应该是不相识啊?
「怎么了吗?」
明佩礼听到安喜的问话只是偏了下脑袋,视线并没有从秦阿白远去的小路上离开,眼神反而变得更加沉重了,「你有没有觉得...秦将军看着阿白的样子...不太正常?」
安喜猛地扭过头,同样也注视着阿白和老将军远去的方向,明佩礼的话提醒了她。
她刚刚第一眼看到秦将军还觉得对方十分亲切温和,带着一股子习武之人特有的豪爽气质,却在秦阿白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突然觉得不喜欢这个长辈。安喜方才还觉得与老将军的气场不合。
问题原来出在这儿!秦将军刚刚看她的眼神儿是对后背的慈爱,或许还因为联姻的关系掺杂了那么些谋算,但是他看着秦阿白的那个眼神...不像是在看后辈...倒像是......
倒像是虞以安在看她的时候那种眼神!
安喜被这个认知震惊的头皮发麻,求救似的看了一眼明佩礼,却见后者也是一脸沉重。
那方才,秦阿白在看到老将军之后突然的转变,是不是属于给他们的一种讯息呢?求救的讯息?
「我们...跟上去看看?」安喜试探着问明佩礼,明佩礼像是在等着这个讯号一般火箭一般窜了出去。安喜吩咐小北去通知虞以安来支援,她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最终两人无功而返,连将军府的门儿都没进去,门房只说什么夫人带着小姐去了城郊的清辉寺,在回府途中还遇到了闻讯赶来的略显风尘仆仆的虞以安和苦弗以及小北,不等虞以安发问安喜便和盘托出,一时间四双眼睛齐齐的盯着虞以安希望他给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虞以安对安喜混乱的话语进行了一番梳理,很快就抓住了重点,「你说你们前脚刚跟上来,后脚门房就说将军夫人带着秦阿白出门还愿?」
得到安喜的点头后的虞以安眉头紧蹙,显然是联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怎么了?」明佩礼声音颤抖着问。
虞以安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听闻...将军喜欢幼龄女子,府里的姬妾几乎都只有十三四岁,而且...」
「而且什么啊!你快说啊!」明佩礼慌张地摇晃着虞以安的领子,似乎是忘却里平日里对他的恐惧,令安喜诧异的是黑脸王虞以安竟然没有直接出手将明佩礼摔到地上。
这说明,事情一定很严重。
「你说吧。」稳了稳心神,安喜开口说道。
「朝中众人皆知秦阿白不是秦将军的亲生女儿,是在战场上抱养回来的。而将军的夫人徐氏...」
「京城妒妇。」安喜接下了话茬儿,自己院子里的洒扫嬷嬷闲来无事时最喜欢聚在一堆儿说京中贵妇的闲话,提及频率最高的恰恰就是这位徐夫人,今日徐夫人发卖了这个姬妾,明日徐夫人打杀了那个姬妾。
秦阿白情况堪忧。
一行人就坐在霜仙阁里等待着消息,明佩礼当时听完安喜和虞以安的话眼泪夺眶而出,红着眼睛上马就要去寻找秦阿白,被安喜大吼着拦下了,向他解释道虞以安手下人马众多且个个儿精尖,他们全都出动去找秦阿白一定很快就能找到,他去只是添乱。
明佩礼这才安生的与他们一齐来到了霜仙阁。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几个人围坐在圆桌旁心急如焚,打更的已经经过了三次,却始终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
又是两柱香的时间过去,明佩礼看上去越来越暴躁,传来却依然都是令人失望的消息。
天已经蒙蒙亮,街道上传来的更夫第四次打更的敲锣声告示着阿白的失踪时间越来越长。
「....奇怪,更夫不是应该一直叫更吗?怎么刚刚敲了一次锣,到现在都没声音。」小北对苦弗轻声说道。
本来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却是让安喜敲响了警钟,看了眼一齐站起来的虞以安和明佩礼,她越发确定心中所想。
一行人身上都有着武功,直接从霜仙阁的三楼揭窗而下,奔跑于街道中。刚过了一条小胡同就发现了更夫的身影,后者正蹲在地上查看着一名女子。
安喜和明佩礼从那抹绿色的衣角儿就辨认出来了秦阿白,急忙带着众人奔上前去。
离秦阿白越来越近,安喜却越来越怕...怕看到的不是活生生的秦阿白。
映入眼帘的的确是秦阿白没错,可是一袭绿裳却被撕得破破烂烂衣不蔽体,阿白身上还有深浅不一的吻痕和鞭痕交错着,映在雪白的身子上显得有种诡异的美感。
安喜失神的看着昨天还蹦蹦跳跳肆意大笑的小姑娘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这副样子,不知道是死是活,她双手无力的茫然摆动着,似乎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处出不来。虞以安解开自己的披风递给安喜,示意她去给秦阿白披上。
明佩礼在看清秦阿白惨状的一瞬间就像被抽干了灵魂一般跪坐在地上,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打在清晨微微结霜的地面上,形成一个个漂亮的小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