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众人还未吃午饭,黑压压的铁甲军就像刮风闪电一般将轩辕家的这个小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羽皓睿已经扶着木离到了院子里。
“羽皓睿,你是疯子是不是,木离现在动不得!”柯斌气急败坏的吼到:“你把她放回去,她连呼吸都是痛的。”惹了木离的人,柯斌才不管是皇帝还是王爷,一样恶劣对待。
连呼吸都是痛的?原来,木离伤得这样重。那又怎样,木离再痛也不及自己的心痛,羽皓睿这几日心烦意乱,受够了众人的白眼,受够了木离的不理不睬,所以羽皓睿决定带走木离,就算木离不理自己又怎样?羽皓睿就不信木离一辈子都不搭理自己。
若是真要下地狱,同归于尽总好过与形单影只。
羽皓睿无视柯斌,抱起木离往外走,易云拦住羽皓睿,“你不能带走木离!”
羽皓睿用鼻子哼到:“拦者死。”
“你带走了木离,你会后悔的!”死有何惧?易云和霜月挡住了羽皓睿。铁甲军也不是吃素的,十几个人将易云和霜月围在了人群中间。
“别动手,别动手,动手伤的是木离。”急忙赶来的寒冰连忙扯过易云和霜月,瞪了两个人好几眼,“你俩想死是不是?”
寒冰转脸笑意盈盈的看着羽皓睿,做了个极其夸张的请的手势,“王爷请。”
羽皓睿不明白寒冰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是羽皓睿懒得细想,羽皓睿就那么黑着脸抱着木离上了马车,黑压压的铁甲军瞬间撤出了轩辕家的宅子,扬长而去。寒冰喜眉笑目地看着铁甲军渐渐消失的影子。
易云提醒寒冰,“木离被抓走了!”
寒冰笑嘻嘻的点点头,“我看见了!”
易云急了,“你就这么看着木离走了?”
“你这脑子怎么跟我妹妹过一辈子!”寒冰鄙视地看了易云一眼,“羽皓睿动用了自己的铁甲军带走木离,说明他心里是在意木离的,不然他也不会动用铁甲军,那是什么!铁甲军!铁甲军!你什么时候在战场以外的地方见过铁甲军!真是!”寒冰数落易云数落的十分开心。
“你也会后悔的!”易云觉得寒冰此时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傻子,“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易云不再理会寒冰,直接喊了馥馥和霜月一起追着铁甲兵走了。
霜月临上马之前在寒冰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寒冰吓得脸都绿了,风一般的跑回了马棚,牵了马追着易云走了。
轩辕思清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是怎么了,刚刚还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转眼就跟丢了娘似的,轩辕思清对轩辕云鞠了一躬说:“父亲,我去追他们,您老坐车回轩辕山庄吧!”轩辕思清看着轩辕云点了头,骑着马也追了上去。
羽皓睿不赶时间,加上木离身上的伤经不起折腾,羽皓睿这一路走的并不快。尽管马车走的慢,木离还是要承受着颠婆的辛苦。
木离不是睡着,就是盯着什么东西呆呆的看着,又或者透过窗缝看看外面的亮光。只是,木离很少理羽皓睿,羽皓睿知道木离伤得重,也没有要求木离怎么样。
其实木离的内心也是惴惴不安,木离确实在志悔这件事情上瞒了羽皓睿,志悔是羽皓睿的半个师父,木离却还是想致志悔于死地,虽然木离在最后一刻放了手,如今志悔一身武功没了,木离与羽皓睿之间就像是破了的镜子,不管怎么复原,这一道伤疤永远也不会消失。
木离既然选择了去少林,就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结果的心里准备,如今让木离重新选择一次,木离还是会去少林,若真要重来一次,木离一定会杀了志悔,长痛不如短痛,志悔死了,木离与羽皓睿之间除了仇恨就不会再有其他任何纠葛,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彼此折磨彼此。
如今,是谁欠的情?是谁还的债?还重要么?
·羽皓睿看着安安静静的木离,心里百般滋味,木离若是闹一闹或是吵一吵,羽皓睿一定让木离折腾个痛快,可是木离就是那么平平静静的,让羽皓睿不知所措。
木离尽量的保持平静,因为木离会忍不住想咳,木离每咳一下都会牵扯身上的伤,木离感觉自己已经到了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无奈境地。
临安进入了雨季,最近几天都是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空气潮湿黏腻,羽皓睿只是推开了马车窗子向外看了一眼,木离就开始不停的咳,木离疼得青筋暴出,咳声一声接着一声。羽皓睿不敢帮木离顺气,也不敢开窗子喊人。
“王爷,给师祖喝口水试试!”蓝洋像是个福星,给羽皓睿指了条明路。
羽皓睿拧开水囊,把水囊递给木离,木离一边咳一边接过水囊往嘴里灌水,木离喝了几口水,总算是忍住了咳。
羽皓睿看到木离的汗浸湿了衣服,突然就觉得自己是残忍的一个人。为了自己心中那一丝不忿,羽皓睿拖着重伤的木离舟车劳顿实在是做得不那么男人。可在许多的外人眼里,羽皓睿这么做却是绝对的豪横。
木离瘫坐在车厢的地板上,喘着气。羽皓睿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木离身边,替木离擦着额头细密的汗珠。
木离气若游丝,“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瑞王府。”
木离轻声说:“我要回我自己的宅子。”
车厢的温度瞬间从如火的夏季跳至了冰冷的冬季,羽皓睿怅然的盯着木离,木离低着头看手里的水囊,半晌,羽皓睿压着怒气说:“不回我的王府,也不去你的宅子。”
羽皓睿敲了敲车厢,吩咐若安直接去了梨园。梨园是羽皓睿住得最多的小园子,与王府只有一墙之隔,这样羽皓睿只出入王府,那些让人恼火的易云、霜月肯定是找不到木离的。
若安把去过曹县的那些丫鬟婆子一股脑的都潜来了梨园,若安看着那些人有条不紊的忙着,突然觉得自己很是英明。
木离醒来的时候看见羽皓睿斜靠着栏杆在看着自己,羽皓睿见木离醒了,深沉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羽皓睿扶起木离,端过一碗粥想要喂木离吃。
“我自己来。”木离的右手一动也不敢动,只好伸过左手要拿羽皓睿手里的碗。
“你的左手好用么?”羽皓睿看了木离一眼,开始喂木离喝粥。寒冰说过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刻在了羽皓睿的心上,羽皓睿除了心疼木离,再也没有其他办法。
木离喝过了药,羽皓睿扶着木离躺好,然后又像刚才一样斜靠在床边。
木离只能看到羽皓睿的侧脸,羽皓睿在盯着什么看,具体在看什么,木离并不知道。木离收回眼神,又开始闭上眼睛胡思乱想,木离觉得这么躺着,躺着,躺着,总有一刻会睡着的。
木离不知睡了多久,感觉到羽皓睿吹了蜡烛,躺在了自己的身边。
“把你带回来,我一点也不后悔。”羽皓睿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自从回了临安,羽皓睿像是没家的孩子一样几乎全天都呆在木离的院子里。木离烦得想骂娘。难道天启一点儿国家大事儿也没有么?再怎么说天启的那个小皇帝着实也做得不怎么样?羽皓睿到底是要闹哪样?木离有时候觉得自己应该给天启制造点儿稀奇古怪的事情,好让羽皓睿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你没事做么?”木离看着戏本子头都没抬。
“没什么事情做。”羽皓睿为了多在木离身边晃上几晃,把能推的事情都推了,实在推不掉的,也都差了若安和许默等人去做。
“你去院子里浇浇花或者是锄个草什么的。”木离本就气儿不顺,羽皓睿在眼前晃来晃去,木离的气儿就更不顺,木离想着身上的伤再好一好,只要不再这么疼了,自己就有多远跑多远,有多快跑多快。
昨夜刚下过雨,需要浇花么?羽皓睿真的听了木离的话去浇花了,木离在心里默默的为院子里的花默哀。
木离夜里清醒的那一刹那,又闻到了羽皓睿衣服上特有的味道,木离转瞬又想睡去。
羽皓睿问:“你醒了?”现在的羽皓睿已经能清晰的分辨出木离是醒着还是睡了。
“嗯。”木离自从受伤以来话都不多。
羽皓睿拉过木离的手,木离的手里多了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木离不用想就知道是孙哲还回去的那个瑞王令。
“这个东西送给你了我就没想着要回来。”羽皓睿的声音少有的温柔,“你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心里想什么。”
木离的睡意被羽皓睿的话赶走了。
“少林的事,对不起。”事情发生了十几天,羽皓睿总算肯当着木离的面说软话了,“你也瞒了我,我们扯平了好不好?”
木离不知道要该如何回应羽皓睿的道歉,羽皓睿只不过是没有注意到自己受伤,并没有做错什么,何来的对不起?自己又何必矫情的回一句没关系?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自己不信羽皓睿,羽皓睿也不相信自己,在羽皓睿的认知里自己就是那个手段毒辣,无所不用其极的坏人,羽皓睿打心底里对自己就没有信任,又何谈其他?每次想起这些,木离就抑制不住的难过,木离松开手里的瑞王令,忍着疼转了身,背对着羽皓睿,木离拉了拉被子,将头埋进被子,说:“我困了,你走吧。”木离绷了许久,终是绷不住了,木离话音未落,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木离紧闭着眼,死命的握着手里的被子,泪无声无息的落在枕头上,这是这么久以来木离第一次落泪。
木离分不清是身上的伤更痛还是心更痛,除了疼,木离没有其他感觉,也唯有彻骨的疼让木离清醒着,木离觉得自己沉迷了许久,终究又该醒了。
羽皓睿看着落在木离身后的瑞王令,说不出来的难过,是自己让木离冷了心,怪不得别人。
羽皓睿叫了木离的名字,却说不出其他的话。
羽皓睿呆坐在木离身边许久,许久,羽皓睿握着瑞王令看了又看,羽皓睿将瑞王令放在了木离的枕边,起身离开了木离的房间。
羽皓睿回了书房冷着脸处理完了所有的公事,一个人骑着马离开了别院。再次夜深的时候,羽皓睿来到了曾经住过的那个苍山镇的小院子。
羽皓睿在墙缝里找到了钥匙,开了锁推门而入。这房子被人打扫过,以往居住过的痕迹一点儿都找不到。
羽皓睿在自己住过的房间里看了看,转身到了木离的房门前。羽皓睿推门而入,木离的房间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有书案上还摆放着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木离在这个屋子里走来走去的样子羽皓睿还记得,只不过那时候的羽皓睿对木离没有什么念想,只觉得木离是个简单又带点儿神秘的姑娘。
羽皓睿想看看那时候的木离都在忙些什么,于是点燃了蜡烛,坐在木离的书桌前开始翻着桌边的东西。桌边一摞一摞的都是各种戏本子,这戏本子大多讲的是天上神仙的故事,木离酷爱这类的戏本子,羽皓睿也看过几本类似的。
桌边的竹筒里散落着一些小纸条:“别乱来,惜命”,“记得照顾好自己”,“天冷,吃药”,“天冷,多穿件衣服”,“一切安好”,“进展顺利,放心”,这都是些飞鸽传书,传递重要信息的鸽子竟然让木离养成了闲聊的工具,羽皓睿想着想着就翘了嘴角。
竹筒边有一个绒布盒子,羽皓睿打开,里面装的是自己送给木离的珠钗,羽皓睿看到珠钗下面压着一张对折的纸,羽皓睿将纸拿出来打开,木离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一岁自在,多谢公子相伴,余生感念。
就这么几个简单的字,让羽皓睿湿了眼眶。
每次羽皓睿情绪低落、意志消沉的时候,只要想起木离一丢丢的好,怅然若失的感觉就会烟消云散。
羽皓睿回了临安,不再时时刻刻地赖在木离的院子里,羽皓睿每天抽空来木离这里坐一会儿,白天忙不过来的时候,羽皓睿夜里也要来坐一坐。
羽皓睿不常在,木离倒是觉得轻松了几分。
木离体寒,身上的伤恢复的比常人慢,一个多月后才能下床走一走,坐一坐。自从木离能起身了,不睡觉就不肯上床。
“你白天怎么也要睡上一会儿。”羽皓睿看着木离着实头疼,“哪有你这么养伤的。”
“知道了。”自从那一夜过后,木离还如往常一般,仿佛羽皓睿什么也没说,自己什么也没做过,只是木离仍旧有意无意的忽略羽皓睿。
羽皓睿倒也不急,想着只要木离留在这里就好,因为时间会弥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