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皓睿与木离两个人各怀心事,默默无语一前一后回了宅子。羽皓睿回了宅子就一直默默地坐在厅里,不言不语。木离也是少有的安静,让若安嗅到了些蛛丝马迹。
若安将许默拉到院门外,问:“王爷和木离小姐两个人怎么感觉怪怪的,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许默问若安:“你知道木离小姐是谁么?”
许默的语气不是很好,若安听了许默的问话摇了摇头,眼巴巴的等着许默继续往下说,许默叹气,小声地说:“木离小姐就是那个轻烟姑娘。”
“轻烟姑娘,轻烟姑娘……”若安念叨了两遍,眼睛发出了万丈光芒,“就是死了的那个轻烟姑娘?”
许默看着笑容满面的若安,木讷地点了点头,“你怎么还高兴得出来?”许默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自己家的王爷喜欢木离。
“能被储君念念不忘的姑娘,自然是世间少有的好姑娘。”商伊泓的口碑在天下还算是不错的,若安觉得商伊泓的眼光自然不会差,况且在若安眼里,木离这个人本就好得很。
“可那样的姑娘怎么配得上主人……”许默的话还不等说完,孙哲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许默的身后,“我家小姐配不配得上别人是我家小姐的事情。”孙哲不客气的看向许默,“你不了解小姐,还请不要臆测小姐的为人。”孙哲说完便迈着四方步离开了。
若安和许默两个人面面相觑,若安问许默,“你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么?”许默摇摇头,陷入了沉默。许默的身手在羽皓睿的暗卫中绝对排得近前十,竟然没有发现孙哲的气息。
若安望着孙哲消失的方向说:“这么牛掰的人都称木离为小姐,你还觉得木离配不上主子么?”若安咽了咽口水继续说:“不管是轻烟姑娘不要商伊泓了还是商伊泓不要轻烟姑娘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轻烟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木离小姐,而我认识的木离小姐很好,很好。”
若安一语惊醒梦中人,站在院中的羽皓睿如梦初醒。现在活着的是木离不是轻烟!羽皓睿认识的木离也是很好很好的,羽皓睿迷茫了的心像是忽然见到了明亮的灯塔,阴霾瞬间散去。
第二日清早,木离将一大包药粉塞给了馥馥,又嘱咐了馥馥许多细节,然后藏进了商伊文的步辇进了皇宫。
木离不在宅子里,商伊捷便撑着身子来了羽皓睿住的院落。
商伊捷深施一礼,“商伊捷见过瑞王殿下。”
商伊捷默默地打量着羽皓睿,羽皓睿一身银色衣衫,器宇轩昂。若真要比较,羽皓睿自然是比商伊泓沉稳许多的。商伊捷心说,这瑞王还真如传说中的那般高冷。
羽皓睿拱手还了一礼,说:“四皇子不必客气,你也只当我是洛念便罢了。”
商伊捷不是矫情的人,微微一笑重新施了一礼:“洛先生。”
两个人对视而立,仿佛是在照镜子一般,一个从容,一个自若;一个沉着,一个镇定。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羽皓睿亲自为商伊捷倒了茶。
“谢谢。”商伊捷优雅的接过茶碗,略带调侃的说:“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喝上一杯瑞王殿下亲自倒的茶。”商伊捷知道若不是因为木离,自己这个不得宠的皇子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见到天启的太上皇。
羽皓睿落座,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借花献佛,四皇子若是喜欢,可以每日来喝上几杯。”
“洛先生还是称呼我为小五吧!”此时,商伊捷又觉得羽皓睿与传说中不可一世的样子相差甚远,“这是木离硬塞给我的名字,她说小二听着不贵气,小三实在是不怎么好听,小四又正顺了我的排行,唯有小五合适,被叫了这许多年倒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名字了。”
羽皓睿挑了挑眉,心想这还挺符合木离胡闹的性格的,苍山院子里的那些蚂蚁都排到小七十七了,想起木离,羽皓睿的眼光瞬间暗淡了许多。
木离不曾掩饰自己的身份,既然羽皓睿在旧宅里见过了商伊文,商伊捷想着那个玩世不恭的小王爷肯定是在木离面前述尽了衷肠的,羽皓睿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想必都已经知道了。
商伊捷意味深长的看了羽皓睿片刻,笑着说:“天启无意参与梁国的内政我是知道的,洛先生心系木离的事情我也猜得到几分。”商伊捷停顿了那么一瞬接着说:“洛先生已经知道了木离曾经是谁,洛先生若及早隐退、明哲保身也是一件美事。”商伊捷低头看着羽皓睿的茶碗,认真地说:“我觉得洛先生还是望而却步的好。”
“你与木离情同手足,可在乎木离的过去?”羽皓睿放下茶碗,淡淡地弯弯嘴角,“木离曾经是谁并不重要,我只在乎木离以后是谁。”
商伊捷盯着羽皓睿问:“洛先生不再仔细考虑考虑么?”
“想来无用,不如随心而动。”既然不舍放手,羽皓睿自然会学着忽略木离的过去,况且若不是因为木离有那段过去,自己又怎么能遇见木离。羽皓睿所认识的木离,足以让羽皓睿初衷不改。
商伊捷寻到了答案,羽皓睿也表明了心迹,这算得上是一场皆大欢喜的谈话。
商伊捷看着羽皓睿再一次暗淡了的目光说:“虽然木离进了皇宫,我和寒冰也有办法护得木离一二。”
“四皇子果然神通。”以往的羽皓睿从未在意过四皇子商伊捷,却不成想商伊捷表面上默默无闻、与世无争,背地里却是个厉害的角色。
“只是为了活命,我也总要知道宫里的人是如何算计我的。”商伊捷淡淡地笑了笑,“我这些小伎俩实在上不了台面,让王爷见笑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手段。”羽皓睿喝了口茶,说:“我只是在想,若是小斐和小绎那两个小子能有这样的手段,我也不至于过的这么累。”
“那还不容易!”商伊捷哈哈一笑,“让他们给木离端茶倒水三五年,名师自然出高徒。”
“名师?”提起木离,羽皓睿再一次轻轻地弯了弯嘴角,“她倒是一个能折腾的人。”
都说羽皓睿高傲俊冷,片刻功夫,商伊捷已经看到了两次羽皓睿淡淡的笑容,商伊捷心里对羽皓睿的好感莫名又多了一些。
“多亏了有木离的折腾。”商伊捷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碗,笑着说:“我认识木离的时候还是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若不是木离,我早就不在人世了。”商伊捷的笑浮上一抹少有的暖意,自嘲着说:“也许是老天爷觉得我这个皇子过的实在太落魄了,送了个亲人给我。”
世人都知道梁国有个不怎么受皇帝待见的四皇子,自幼体弱,常年卧床养病,以至于成年许久还不能入朝建功立业。不过,这个四皇子也是少有的几个成年后还依旧留在盛京城的皇子。
“有时候觉得身份这个东西着实没什么意思。”偶尔,羽皓睿会觉得自己与木离之间隔着万水千山。
商伊捷轻笑到:“木离曾说若得清闲,便隐入闹世,每天吃饱喝足看戏本子,也不知道她这简简单单的愿望何时能够实现。”
是么?苍山镇那样的日子便是木离想要的吧!羽皓睿莞尔,竟没想过木离想过的日子竟然那般简单,殊不知那样静如流水的日子竟然也成了如今的羽皓睿内心的渴望。
“陈慧虽然收了木离为徒,却从未想过让木离沾染俗世,可惜命运弄人,木离因我结识了恩师寒山夜,我师父并不知道木离是陈慧的徒弟,闲来无事便把洛氏山庄的事情当做哄孩子的故事讲给了木离听,一来二去木离知道了青山宗的事情,后来便一门心思为陈慧和我的师父了却陈年旧事。”商伊捷闲来无事,倒是希望羽皓睿可以多了解一些木离的旧事,这样可以让羽皓睿更了解木离,木离不是羽皓睿眼中的金丝雀,而是一只不停向上的小麻雀。
羽皓睿轻轻念着:“寒山夜?”
“恩,洛氏山庄唯一一个在那场灾难里逃生的人,可惜了我师父一身的好本事……”提起自己的师傅,商伊捷的眼中闪过一丝悲凉之色,曾经的洛氏寒门在天启是如何的风光,在江湖中是怎样的赫赫有名,只可惜一夜之间落魄了,寒山夜在追杀监斩官的时候伤了筋骨,荒废了功夫,后半生大多的时间都在教导寒冰和商伊捷,只希望他们能将寒门武学传承下去。
“洛氏寒门?寒冰是洛氏寒门寒山夜的后人?”羽皓睿眉头破天荒的拧在了一起。
商伊捷会错了羽皓睿的意,放下茶碗说:“洛先生的人也不是无所不能,有些事我和木离藏的还算好。”
羽皓睿的面色片刻间已经恢复如常,“我若说我没查过木离,你怕是不会信。”羽皓睿轻轻扯了扯嘴角,“我从未动过调查木离的念想。”
“这倒不像是瑞王殿下的行事风格了。”天下人谁人不知羽皓睿做事雷厉风行且狠辣霸道的手段。
“江湖讹传罢了。”羽皓睿也觉察到了,但凡与木离相关的事情,自己总是没有原则。
“洛先生这么说,我也算是安了心。”商伊捷自己给自己添了茶,“至少在洛先生这里木离是特别的,不然洛先生也不会陪着木离一起回盛京。”
两个人像是旧友一般话着家常,或是笑侃一些江湖传闻,或是论古谈今,说说梁国如今的局势。商伊捷睿智,羽皓睿博学,两个人算得上是旗鼓相当的谈友。
一番看似无意无心的闲谈,加深了两个人对彼此的了解,商伊捷见识了十二岁便挂帅领兵的天启太上皇的风采,羽皓睿也明白了商伊捷是何等的与众不同。
商伊捷突然间觉得羽皓睿也许真的是木离的良配,唯有羽皓睿这样的人才能为木离遮风挡雨,护木离一世周全。商伊捷知道两个人的路还很长,很长,是不是能够拨云见日也只能听命运的安排了。
寒冰翻便了整个宅子,终于还是找到了这里。
“小五,你在不在?”寒冰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
“在。”商伊捷摇头叹气,自己躲了半日的清净,寒冰肯定是把其他人闹得鸡犬不宁了。
寒冰在羽皓睿面前非常的收敛,不然真的是要揪着商伊捷的耳朵回商伊捷的院子了。不知怎么的,羽皓睿与木离和木离的伙伴相处久了,竟然喜欢上了这份亲人间的霸道。
入夜,羽皓睿悄悄摸进了寒冰的院落,羽皓睿推开寒冰的房门,寒冰一脸严肃的握着长鞭立在厅中。
“洛公子?”寒冰借着夜色看清来人是羽皓睿,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瑞王殿下想杀人?劫色?求财?寒冰乱七八糟的小心思绕了千百个圈圈,定睛一看羽皓睿连个武器都没拿,又觉得羽皓睿也不像是要杀人越货的样子,寒冰连忙放下武器,点燃了屋里的烛火。
“深夜不请自来有失礼数,还请寒少侠见谅。”羽皓睿深施一礼。
“没事没事。”寒冰大大咧咧一笑,“刚刚就是觉得有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了这个院子,还以为是老巢被端了呢!”寒冰摸了摸冰冷的茶壶,“我让人煮些热茶。”
“寒少侠不必客气,我深夜来这里,也是希望别人不知道这件事。”羽皓睿将一坛子雄黄酒放在桌上,“麻烦寒少侠喝上几口。”
寒冰刚刚收起来的那些小心思瞬间又转了好几百圈儿,手却鬼使神差的拿起了酒坛子,然后咕咚咕咚喝了七八口,“这样?”寒冰想自己若是被毒死了,眼前这家伙是甭想抱得美人归的,木离肯定能寻着蛛丝马迹找到凶手的。
羽皓睿点了点头,然后一脸默然的盯着刚刚寒冰放下的酒坛,然后自己也拿起胡乱的喝了几口。
过了一会儿,羽皓睿抬眼看了看寒冰,突然伸手抓住了寒冰的衣襟,两手微微用力,撕破了寒冰的衣服,寒冰白花花的右肩裸露在空气中。
瑞王不会好这一口吧!那木离……寒冰本想继续往下想的,却看到羽皓睿的手指停在自己右肩锁骨的下方,指着自己的纹身说:“这就是洛氏寒门独有的纹身么?”
寒冰一时大意竟然忘了纹身的事情,此刻肠子都悔青了。寒冰没有回答羽皓睿,羽皓睿也确定这个像极了一朵花的图案就是洛氏寒门的家族纹身。
羽皓睿无力的坐在椅子上沉默着,寒冰看得百思不得其解。
“瑞王殿下想抓我回天启治罪么?”当年的洛氏族人全都被判入狱、秋后处斩,唯有寒山夜一人逃了出来,寒山夜在盛京城做了个默默无闻的小铁匠,娶了街坊的女儿为妻安稳度日,为父受过,寒冰也没觉得哪里不妥。
羽皓睿摇了摇头,然后站起身走向门外,“寒少侠就当今夜我没来过吧!”
若不是桌上摆着一个酒坛,地上还有着自己的衣服碎片,寒冰还真是觉得自己刚刚做了一场梦。
这瑞王到底是在发什么疯,要不要问问商伊捷?转瞬,寒冰又觉得还是不要了,自己衣服被扯了的事儿难以启齿。可是不与商伊捷说一说又怎么知道羽皓睿想干什么呢?要不等木离回来问问木离?万一羽皓睿有看别人身体的癖好,木离会不会抓狂?寒冰这颗心啊,折腾到了天亮也没想出来要怎么样,寒冰就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沉沉睡去了。
其实羽皓睿也是一夜未眠,只不过羽皓睿比寒冰淡定多了,只是默默的坐在椅子上望着夜色一动不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