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有好坏 (3)
后面与上方与及左右,皆是山崖,前面的石墙每块约有三尺见方,最少也有三千斤重量,如果建筑时加了嵌槽,数万斤神力撞击也倒不了。
三人找了个满头大汗,劳而无功。
“完了,我们得毙身此地。”杜安华垂头丧气地说。
林华找来一根齐眉棍,不住敲击每一处石墙崖壁,一面说:“兄弟,不可灰心,不可轻言绝望。”
“咱们出不去了,不必枉费心机找出路啦!”杜安华泄气地说。
“控制铁栅的机扭,必定在室内,妖妇们决不至于自掘坟墓将自己困死在内的,咱们必须将机扭找出来。”
“没有丝毫迹痕,怎能找得到?也许是从崖上开启呢。”
“不会的。”
“哥哥,别说泄气话,帮着我好不?”姑娘苦笑着说。
林华不住察看铁栅,说:“栅是从上面降下的,机扭必是巨大的绞盘,也必定藏在两侧的石墙中,该不难找到,怪!就是没有。难道说,绞盘设在崖顶么?”
姑娘也细察许久,忧虚地说:“看形状,真像是在崖顶,平时她们入室,必定先用石卡塞住阻止铁栅下落,离开时拔除石卡,便成了最佳的陷阱,万一失误下堕,可从崖上将栅绞起,因此使用不着内面的机扭了。”
远处火光烛光,浓烟滚滚,石室内可嗅到烟味,也可从木材的爆裂巨响中,听到道姑们的喊叫声。
“如果被她们发现咱们在静室,一切都完了。”杜安华绝望地说。
“她们攻进来岂不更好?”姑娘却不同意乃兄的看法。
林华吁出一口长气,苦笑道:“小妹,你哥哥的话不错。她们不会进来的,用烟便可将咱们薰死。”
“天哪!”两名道姑狂叫,奔向栅门。
林华两掌将两道姑劈昏,问姑娘说:“把她们捆起来.免得她们将妖妇引来。”
“妖妇会找来的……”
“先设法将门关起来,她们便不会找来了。她们必定以为我们向谷外逃,必定向谷外追,留下的人不会想到此地有人。”
“但门在闸外……”
“我来设法。”
他找来了一柄流星槌,取下槌头,再用一柄如意钩用力弯成曲钩,手伸出栅外将钩抢动向扔。
连试十余次,终于被他以钩钩住了铁叶门的闩扣,徐徐将门拉上,系住了。
室内一暗,只好掌灯再找出路。
林华几乎将整个石室翻转过来,但仍然一无所获,上面没有顶窗,下面没有地道,墙没有暗门,没有机扭。
杜安华已恢复精力,无用武之地。
时光飞逝,但室中被困的人却渡日如年。
已是午后时分,瑶芳院已烧成平地,瓦砾仍在冒烟,倒塌的木柱仍有余烬。
室中有食物,有水。林华将食物搬出,分给两人强打起精神笑道:“弟妹们,吃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们还年轻。保证死不了。”
“我怎能下咽?”杜安华不安地说。
“兄弟,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吃不下咽也得吃,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是支持不住的,吃啦吧!”他却抓起鹿肉大嚼,镇定的神情确令兄妹两人鼓舞。
杜姑娘接过他递来的鸡腿,苦笑着道:“大哥,我很羡慕你。”
“你羡慕我?别开玩笑。”
“真的,你不愧称游戏风尘的奇人,生死关头,你是那么从容、镇静、沉着、勇敢。哥哥对你认识不够深刻,所以他临事心乱。我……”
“小妹,别抬举我了……”
“真的,我对你有信心,我感到你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存在,值得信赖和依靠。这一生中除了爹妈之外,你是我唯一完全信任的人。人在生死关头,常会表现反常勇敢,或者反常地孱弱而你完全不同……”
他摇头叹息,伤感地说:“不瞒你说,我这人并不以亡命自居,我也怕死,内心中同样存有惧念……”
“我不信。”
“真的,不骗你。”
“你……”
“唯一不同的是,我看得开,也没有牵挂,我想活,不会向危难屈服,小妹你知道要修到达种境界,要付出多少血汗的代价?流浪江湖十一春,肉体与内心的创伤说来令人不寒而栗,一面再与死神打交道,对死亡我特别敏感,也感到麻木。这一次,你兄妹俩人为了我而身陷绝境,我不……”
“大哥……”
“我死不甘心!”他凄然地说。
“大哥,别说了。”安华垂泪叫,按住他的手背,又道:“你这样说,我难受,我自命英雄为朋友赴汤蹈火义无反顾。这两天来,看了你的作为,我惭愧,我这才明白我是个经不起风浪的人,只知逞血气之勇的匹夫……”
他拍拍杜安华肩膀,强笑道:“安华弟,你不要看轻自己。你确是一位古道热肠的英雄豪杰,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只是你生长的环境不同,你的遭遇与我相较,相去千万里,因此 对人生的看法自然有差异。如果我换了你,也会有相同的看法。我不是有意游戏风尘,而是不得不如此的。生死关头,必须力图自救,决不可被绝望所击倒,不如此将不可自拔,所以我能含笑向死神挑战,但愿你不要看轻自己,也不要把愚兄看成玩命的浪人。”
“大哥,怎么会呢?”安华苦笑,恐惧之念在心中慢慢地消逝。
他呵呵大笑,问:“安华弟,你成家了么?”
“我已是两位侄儿的姑姑了,嫂嫂好美。”姑娘笑答。
“呵呵!难怪。兄弟,你有家有小,在外面鬼混,该打!”他怪腔怪调地说。
安华俊面发赤,反问道:“大哥,你怕拖累,所以不敢成家?”
他心中一痛,脸色一变,像是盖上了一朵乌云;低声说:“兄弟,原谅我,我们不谈这些。”
姑娘感到一阵心酸,女孩子毕竟感情脆弱些,伸手按住他的掌背,感伤地说:“大哥,我相信决不是你负了她,你不能因此而自暴自弃,你……”
“小妹,你说什么?”他讶然问。
“千里追风康老伯告诉我们不少有关你的事……”
“他胡说,没有人会知道我的事。”
“不,大哥,康老伯这位老江湖不会胡说的。大哥,为你自己,珍重。”
“谢谢你,我会的。”他含糊地说,离座而起,信步走向邻室,突然低叫道:“糟!有人来了。”
来的是两名道姑,三人心中一紧,幸好天老爷保佑,两道姑站在五十步外向右一折,被树丛挡住了,显然在找寻同伴。并未注意静室。
“早晚她们会找来的,追出谷的人可能已经转回了。”他心头沉重地说。
“那……咱们……”安华心中一紧地问。
“瑶芳院烧光了,只有秘室可以栖身,因此她们会来的,糟的是铁锁已经砍开,她们一看便知有人进来了。除了快找出路,别无他途。来,咱们逐寸搜。”又找了一遍,他们完全失望了。
红日西斜,终于,申牌时分了,第一个出现在视界内的人赫然是玄机道姑。
危机来了,是的,危机来了,脚步声渐近,三人心中暗暗叫苦。
道姑们渐来渐近,玄机的身后,有连云、素月、行云……显然已将被绑在内房中的道姑们救出,这些人未被火海吞噬。
林华首先用齐后棍拨上铁门的两根闩,并向两人说:“快在每一个窗孔下放塞一个档塞烟火的布团,必须防备他们用烟熏,不管她们如何喝叫咒骂,切记不可回答,希望他们认为里面无人发现有人也摸不清底细。”
正在准备应变,外面传来了叫声:“锁被人砍开了,曾经有人侵入。”
接着是玄机仙姑的叱叫声:“不可妄动,我要看看。”
久久,玄机的语音又起:“有人被困在内,决不是我们的人,拉开门。”
门环拉动发出响声,不久响声静止,有人叫:“禀上师父,里面像是上了闩,拉不 动。”
“里面是什么人?”玄机仙姑在外面大叫。
三人从窗孔角向外张望,不动声色,令对方莫测高深。
“快回答,不可自误。”玄机继续喝问。
铁叶门内面上闩,可用力处只有一个门环,想拉开根本不可能,因此,玄机仙姑不打算浪费气力。叫了许久,没有人回答,她勃然大怒,却又无法可施。她的目光落在仍在燃烧的火场,心中一动,向门人大叫:“去找柴草,把他们熏死在内,快!”
接着是一个时辰的攻防战,两具匣弩以单发袭击,不时从窗口向外钻射,阻止道姑们积聚柴草,先后射倒了五名道姑。终于,玄机发觉他们是谁了。终于,柴草愈积愈多,下面两个窗口已被塞住,柴草仍然继续在增高,一排五间柴草山堆、糟了!
玄机道姑心中大恨,怒声叫道:“江湖浪子,贫道知道是你们了。限你立即将铁门打开,或许本院主会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林华向杜安华兄妹低声道:“我拖延她放火,你们不必发话了,她们从侧方向上堆,二十个窗口我们委实照顾不来,只有设法拖延,或许可以用计引诱她开启铁栅。”
“江湖浪子,你为何不回答?”玄机仙姑在外面叫,语气极为不耐了。
林华哈哈大笑,脸出现在一个窗口,说:“答与不答你反正都要放火,何必答你?”
“你们都在里面吗?”
“你猜好了。”
“你想不想活?”
“想活得紧。”
“贫道给你一次机会。”
“请教。”
“投降,招供。”
“如何投降?”
“你们必已被铁栅困住了。”
“不见得。”
“如不被困,你们早就跑掉了。打开门,三个人卧倒在地,将双手伸出栅外。”
“哈哈!你以为林某会伸手给你上绑?”
“你必须如此。”
“哈哈!未到束手就擒的地步,你休想林某就范。”
“贫道给你片刻衡量利害,不答应便放火。”
“哈哈!火一起便无法活擒在下了,你不会放火的你要口供,把在下烧死,你一无所获。”
玄机默然,久久又叫道:“你投降,贫道答应你,不要你性命。”
“要不要在下不在乎。”
“说,谁给你的解药。”
“哈哈!何不同问你那位大弟了追云?”
外面起了骚乱,追云在急急地分辩:“禀上师父,徒儿被迫交出解药的,但那时他们三人中已有两人恢复功力了,可知决不是徒儿给他的解药。”
“这件事为师会查出来的。”
“你去查吧,看你是否有查的能耐。”林华亮声叫,最后哈哈狂笑。
“师父,他在用缓兵之计。”追云急急地说。
玄机冷哼一声,叫道:“江湖浪子,贫道不想和你挠舌,给你十声数,数尽举火,决不后延。说!你招不招?”
“是素月给在下的解药,你信不信?”
“不信?”
“不信就拉倒。”
“说!”
“是飞云。”
“该死的东西,贫道的弟子中没有飞云。”
“那就是拿月。”
玄机知道他在胡扯,不再多问,叫道:“一!”
她在叫数,林华也在胡叫。
十数声落,林华叫:“咱们好好商量,烧死在下对你没有丝毫好处……”
“举火!”
火一起,林华挥手示意动手堵塞窗孔,说:“尽量放松情绪,避免走动以免浪费精力。静室虽宽阔,但铁叶门可能有烟渗入,石墙也可能炽热难当,无论如何,咱们须忍受这可怕的折磨,要绝对冷静沉着,方可度过难关。”
直至夜幕临降,这一个时辰是一场可怕的恶梦,墙壁热得像烙铁,铁叶门内面的木板已经烧毁,烟从门隙中渗入,呛得令人受不了。幸面每一室皆各有门户,因此两端的房间烟比较少些,但也足以令人受不住。
三人偎坐在一处,浑身汗透重衣。林华双手分别挽住安华兄妹,不准监督他们深长的呼吸仰止他们的冲动,不时用低沉的,直震心田的平静语声,疏导他们的情绪。虽则他同样难受,但他以坚韧不拔的意志控制自己。他知道,他是唯一能稳定他们的中心,自己如果心乱,那就不堪设想了。
墙厚三尺,不怕火攻,能将烟挡住,便成功了一大半,可惜铁叶门有空隙,无法阻止烟的渗入,所以他们饱吃苦头,热也教人受不了,他们像是处身在烤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