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只要你有决心去做,总能成功的。很多成功的人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奋斗。”
这道理刘邦自然懂得,其实他转弯抹角地说什么自己一人忙不过来的意思就是想请钟伯出山帮忙,可钟伯人老成精,就是不肯上他的这个当,很圆滑地拐过去了。刘邦虽感到有些挫败,却不死心,又换过另一种话题,道:“钟伯,你是过来人,能不能我分析一下这个农贸市场里的人和事?我想确定到底有没有投资的价值。”
“呵呵……”钟伯笑道,“能想到这些,说明你很有生意头脑,我没有看错人。”他很享受似的喝了一大口酒后,继续道,“我在这市场几十年了,再也没有比我更熟悉,更了解它的人。首先跟你讲讲这市场猪肉档吧——里面共有六个摊位,其中1号档是一对年轻的越南夫妇,他们是去年才从中越边境的一个小山村里过来的,男的据说在村里也是个杀猪的,对杀猪这一行很有些经验,但农村与城市毕竟不同,农村是挑猪肉到人家的门口,大喊一声‘猪肉’,人家便出来买的,很少存在东挑西挑,讨价还价的问题,但在城市就不同了,固定在一个摊位摆的,一个人的口才和魅力就显得尤其重要,试想,如果一个卖肉的,她(他)连怎么跟顾客打交道都不懂,也不知道怎么留住顾客,怎么卖得了肉?怕是别人卖两三头一天的,她(他)连半头都卖不了。这扯得有些远了,再回到那对夫妇,他们从去年到这市场卖肉以来,一般都是一天半头猪的,那是因为女的口才不好,不怎么会做生意,而男的虽很勤奋,可他也是属于比较内向的那种,拉客的能力很一般。所以他们每天只能卖半边猪,是属于那种只能勉强温饱,不至于亏本挨饿型的。”
“那2号摊呢?”刘邦虽也偶尔听父母说过一些市场里的琐事,却是很不全面的,何况他母亲刻意对他几兄弟封锁这种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很没出息的事”。现在突然听到有人对这市场那么深刻的分析,怎么不让他感到新鲜和惊奇呢!他急不可待地想知道,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2号摊?来,吃菜,喝点酒。别只顾着说话了。”钟伯故意卖了个关子,却频频劝刘邦吃菜、喝酒。
两杯下肚之后,刘邦已经有些醉意,可他实在太想知道钟伯对2号摊的分析了,所以他一个劲地催钟伯道:“快点告诉我2号摊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我已经喝很多了。”
“呵呵,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其实2号摊是一对兄弟,在这市场卖肉已经有些年头了,由于大哥非常有人缘,所以在这市场也很吃得开,多的时候一天能卖三头猪呢!算是这个市场的猪肉大户了。不过他们也有很大的缺点,据说他们的利润分配很不公平,绝大多数都归大哥所有,他大哥的理由是,他已经成家了,且有四个孩子要养,花销非常大。弟弟没有成家,有了钱只会拿去乱花……这样一来,弟弟未免心生不满,开始时表现得还不是很明显,可越到后来,弟弟就越是不满,因为他的年纪渐渐大了,也需要一些钱来准备自己将来的生活,可大哥还是像以前一样对他,矛盾于是升级加剧,最后竟发展到公开争吵的地步。这样一来,他们这一摊的猪肉自然没有以前团结的时候卖得多了,他们的很多客人都被别人拉走。至于3号摊,则是你父母的摊位,就不用我多说了吧?”说完这些后,钟伯很惬意地呷了一口酒,笑咪咪地看着刘邦。
刘邦自然知道3号摊是自己父母的摊位,但别人对父母的评价,他却是从未听说过的,虽说为人子女的不该妄自评论父母,可听一下别人的评价还是很有必要的,特别是在现在自己想要创业的时期,更有必要了解清楚自家的另一面。所以他不假思索地道:“钟伯,你是跟我说说3号摊吧!你也知道,当局者迷,我也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父母的猪肉摊的。请一定要实话实说啊!”
钟伯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道:“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说吧,其实我也只是一家之言,你觉得有用的话就拿去参考,不对的话就当我没说过。”说到这,他又顿了一下,喝了一小口酒,继续道,“你父母在这市场虽不是卖肉最多的,但赚钱的能力绝对数一数二,因为你爸非常勤奋,你妈的那张嘴呀,最是能说会道了,全市场没有一个女人比得上她的。她为人虽然吝啬,可对她的那些老熟客是非常好的,卖肉的时候要么拉几句家常,要么就是分享生活购物的经验,很多老顾客都喜欢她,常常绕过好几个摊位,专门到她那里去买肉呢。她的缺点也是嘴巴利害了点,像我们这种爱占点小便宜的,平时都不敢靠近她,就算是少几百VND,她也照样追着收的,有一次,我因为零钱没带足,少给了五百VND,她硬是追出两三百米,拽着我要回。从此她在猪肉摊的时候,我可不敢靠近了,只等你爸一个人的时候,我才去。你爸为人挺忠厚老实的,只可惜……唉!”钟伯叹了口气,不再说了,其实他不说刘邦也明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所谓的忠厚老实不过是没出息、不成事的代名词罢了,有什么值得夸耀的呢?
钟伯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要发泄什么怨气似的,“咕嘟”地喝了几大口酒,继续道:“4号摊是一位老头,本地土生土长的越南人,他这人有点怪怪的,做什么事都是独来独往,没见过他的家人,也没见什么亲戚朋友帮助过他。他杀猪也很有个性,不管刮风下雨,也不管生意好坏,每天是固定的一头猪,不会多杀,也不会跟别人抛边(注:即跟别人约定,一起杀一头猪,每人分半边。)他的顾客群也很奇怪而稳定,即使今天这个不要猪肉了,另一个也会帮他卖。很少见他剩下猪肉便宜送给腊肉或腊肠厂的时候……”
听到这里,刘邦忍不住问道:“即使这位牛人晚上不会剩什么猪肉,可总有生意好的时候呀,难道生意好的时候他也不多杀一头或者多要一边吗?”
“没有!”钟伯很肯定地道。
“真是个怪人,居然有钱都不想多赚的。真不明白他每天那么辛苦杀猪为的是什么……”
“5号摊是一对表兄弟,据说表弟跟越南的什么黑帮有联系的,他的社会背景非常神秘,也非常复杂。这是整个市场的公开秘密了。所以想要占便宜的或者对价格很敏感的,都不敢到他们那个摊去买,偶尔去到他那里买的,都不敢怎么讲价,又或者被抬高价钱吃了点亏的,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一次——那是我亲眼看到的——一位不太了解这市场情况的外地人到他们摊买猪肉,不知是嫌他们砍的骨头太大什么的,语言上起了冲突,那位表弟当即操起磨刀用的“钢棒”劈头劈脸地向那人砸去,如果不是有人拦着的话,恐怕那人要当场被他砸死了。如果你以后要在这里发展,这人恐怕得要费点心思去应付的。”
传说中的猪肉霸王终于出现了,只不过跟小说中的怎么有那么大的差别呢?既不见他们霸占市场,也不见他们对什么摊位收保护费之类的。他们倒是规规矩矩的,只在自己的利益或精神受辱的时候,才展露一下自己的肌肉而已。算是很安分守己的黑社会了。可他越是这样,越增加了他们的神秘,越让刘邦不敢对他们掉以轻心。
“6号摊是两对年轻的夫妇,他们是今年才进来的,据说是合伙做生意。但他们对这一行了解得实在太少了。两个男的去杀猪,要到八点多才回来,而两个女的也是九点钟才姗姗来迟,这个时段本是卖肉的黄金时段,可他们却用来弄骨头、切猪肉、摆猪肉了。他们切猪肉的技术也不行,其中的三个跟你的水平是差不了多少的,只有一个好一点。当客人来买猪肉的时候,他们半天都弄不好给人家。所以他们晚上剩的肉也是最多的。像我们这样的人都默契好了,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到他们摊上去捡便宜货……”
钟伯对这个市场的猪肉摊评论完了,刘邦也差不多醉了,以致他站起来想要告辞的时候,脚底轻浮,几乎摔倒。钟伯连忙扶住他道:“我这酒是过一段时间才发酵的,你现在这种状况是回去不了的了,还是在这里将就过一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