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脸又大了。”一名胖道人负手笑道!
圆脸男人长舒了一口气,面色亦逐渐恢复平静:“师兄还是这般诙谐,可吓死小弟了。”
“怕什么!多年未见难道为兄就不能来看看师妹?”胖道人一脸的坏笑!
圆脸男人忽的瞪起细小的眼睛,仿佛即将出栏:“我看你这脸皮比我竟有过之无不及,有事说事,无事趁早离去,老子可没那份闲情逸致陪你在这嚼牙。”
“师弟还是这般脾气。”
“消消气儿消消气儿,我等此番前来乃专程看望师弟而来。”
另外两名道人笑着走过来拉住圆脸男人倍是亲热。
“进屋吧!”圆脸男人哼了一声转身便朝屋中走去。
丁一石未想竟是这般场景,怔怔的站在原地。
三名道人随后亦向屋中走去,经过丁一石身旁时,仿似有意无意的打量了他几眼。
“师弟近来可好?我那师妹如何?”胖道人笑笑道!
“你甭操那份闲心,还是那句话,有事说事,无事离去。”圆脸男人没好气的说道!
“啧啧!你也不问问师妹是否挂念贫道,便这番无礼,我看你是酸的吧!”胖道人依旧一脸春风!
“师妹自然是日日挂念师兄。”
说话间,刀削脸的妇女扭扭捏捏走进屋中。她的脸上好像刚刚拍了层粉,张嘴间不住有粉末下落。
“师妹别来无恙啊!”
胖道人眼中顿时一亮,伸手便去抓妇女的手。
“滚开!死鬼!”妇女抬手拨开胖道人的手,啐了一口道。
“师妹还是这般温柔美丽讨人喜欢啊!!”胖道人竟无限感慨!
“你还有完没完?”圆脸男人顿时醋意大盛。
“你急什么?当初若不是……”
胖道人话说一半,丁一石已走进屋中。
“小伙子,坐。”胖道人愉快的看了看丁一眼,竟伸手相让,仿佛相识已久。
丁一石微笑着点点头,坐至桌旁。
“三位师兄此番前来不单单只是为了探望旧人吧?”妇女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胖道人微微怔了怔,瞬间又露出笑意:“师妹还是如此快人快语,难得!难得!”
说罢伸手抄起酒壶满了一杯顺势喝下:“好酒!好酒!果真天下极品!只是不知今晚这月色是否亦如这美酒般令人流连忘返。”
胖道人一改之前的嘻笑取乐,目光瞬间如刀般投向了丁一石。
“这么说师兄此番前来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圆脸男人冷眼道!
“既为伤身,亦为伤人。”
随着话声,胖道人手中的酒杯竟如女人的胭脂般化为粉末纷纷下落。
“师兄,这是何必,你我同门一场,实不必太过纠缠旧事,况且我等皆已尘埃落定,何必再入那牛角之间。”圆脸男人冷峻的眼中略显阵阵萧索。
“收起你那假仁假义的嘴脸,当初若不是师傅偏爱,偷传你那最后一式,我也不会败于你那一招之间,师妹也不会与你成亲,如今我亦不会终日受那相思之苦。”胖道人的眼中渐渐充满了怨恨,满脸的肥肉也不住的颤抖起来。
圆脸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神色间似充满了愧疚。
“师兄此言差矣!”
一旁的妇女接着道:“就算当日师兄你胜过五师兄,我也绝不会嫁给你,因为我的心早已归他所属,其他人万万闯进不得,师兄你绝顶聪明,但有时仍过于执迷。”
说罢妇女轻轻的拉起圆脸男人的手,眼中尽是陈年的深情。
“胡说,你不必替他狡辩,当初你明明说喜欢的是我。”胖道人顿时醋意大盛。
只见妇女刀削的脸上忽泛起阵阵怀旧之色:“师兄你有所不知,爹爹曾经说过,师兄你乃是我等六众之中天赋最高者,若假以时日,必能成就所向披靡的神刀。爹爹当时已然看出师兄你偏爱小妹,为令师兄安心练刀,故轻诺小妹以身相许以励师兄奋进,未想无心竟铸成如此大错。”
妇女顿了顿微微哽咽道:“大好年华转瞬即逝,还望师兄淡忘过去那孰是孰非,往后我等依旧亲如骨肉,爹爹在天之灵亦好安心含笑九泉。”
“你少拿师傅作挡箭牌,若不是老五贪色轻义勾你私奔,贫道我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胖道人手指着圆脸男人激动的说道!。
夫妻二人见胖道人如此激动,眼中渐渐充满了担忧之色。
丁一石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胖道人,心中充满了惊讶,未曾想刚刚看似诙谐可掬的胖道人提及以往竟判若两人,形如脸谱。
“前辈且先冷静,此番前来究为伤谁?”一旁的丁一石突然问道!
胖道人微微怔了怔,忽的转头望向丁一石,脸中忽透出莫名的敌意。
“你便是那魔刀传人?”
“正是。”丁一石不置可否。
“好!今日贫道便亲手将你送入那修罗之道一身为二!”
胖道人眼仁的血丝渐渐明显,瞳孔不住的收缩。
“我想前辈定是那婆罗主使前来结果在下性命的对吗?”
“正是。不仅如此,贫道还要将你一刀劈为两截,以消心头之恨。”胖道人咬牙发狠道!
丁一石忽然失笑,无奈的摇摇头道:“近几日不断有人前来想要结果在下性命,在下与各位萍水相逢,难道就这么招人恨?”
胖道人冷笑道:“别人我不知,你我之间的梁子全拜你那已去的老子所结,要怪你便怪他去吧!”
“哦?前辈何出此言?”
未等胖道人开口,圆脸男人先开口道:“师兄你有所不知,当时大师兄早已暗地投靠谢小玉一伙,正合谋酝酿血洗江湖残害众生之计,丁大侠亦是无奈才刀劈于他,全怪他自作自受。”
“住嘴,事到如今你竟敢玷污大师兄的清白,究竟是何居心?”胖道人大怒道!
只见圆脸男人长舒了一口气:“当日你与大师兄携手暗算丁大侠,为何单单只有大师兄当场毙命,而你却丝毫未损?”
“那只因贫道刀法超绝,抵刀接住了那一刀。”
“凭你?”圆脸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
“凭我又如何?老五,你为何屡屡袒护那魔教之徒?丁鹏究竟给了你何等好处?”胖道人手指圆脸男人厉声质问!
圆脸男人无奈的笑道:“我与那丁鹏素无瓜葛,何谈好处一说。”
“那你究竟为了哪般?”胖道人努不可遏的问道!
“我曾与丁大侠有过一面之缘,他也曾凄凉的与我颂过一首诗。”
“什么诗?”
“冤冤相复何时了,身身相续奈何桥。若还众生月下圆,吾愿逝身不成神。”
圆脸男人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丁大侠颂过此诗后,便携妻儿不知所踪,近二十几年来,江湖中已免屠多少无辜性命,难得你修道一场,连这浅显的道理亦未曾领悟?”
“住嘴!你少在贫道面前胡言乱语,如当时贫道出刀再能略快一分,那丁鹏早已身首异处,师妹亦早将许配与我。”
只见他突然仰天大笑:“我这般天赋本应绝世天下,本应拥有自己所想,本应天下尽伏脚下,但只因你们,只因你们的背叛,只因你们的轻蔑,才令我落魄如今。
“师兄,别再说了行吗?”妇女眼中已有闪动。
“住嘴,我告诉你们,至我当日逃过那一刀之后,便深深记住了丁鹏那张轻蔑的脸,还有他手中那把屠戮的魔刀。事后我便暗下决心,早晚要将丁鹏小儿一劈为二,因此才苟且隐于婆罗之中苦修刀法二十余载。未想今日刀法大成,那丁鹏小儿竟先行一步,实乃可惜。幸好老天开眼留其逆子,贫道之刀亦未算白练,今日便拿其逆子舔血祭刀,以证我才是那人中之龙,刀中之神。”
胖道人说罢!伸手指向丁一石:“父债子偿,你小子初出江湖便遇贫道亦为命运不济,怎奈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这就送你与父母团圆去吧!哈哈哈哈!”
笑声很狂妄!亦很悲凉!仿似那痛苦中声声的歇斯底里。
“你苦修二十余载只为当初落败那一分?”丁一石很平静
“正是。”
“只为那未得的情缘?”
胖道人怔了怔:“贫道这二十余载苦修一刀以致废寝忘食,今日必将夺回当初本应得到的一切。”
“那你已不必出刀。”丁一石冷冷道!
“此话怎讲?”胖道人怒目圆睁!
“出刀必败,重蹈覆辙。”
“什么?你小子未免太过狂妄。”胖道人突然握住腰间的刀柄,看似随时可能拔刀。
丁一石缓缓说道“前辈不必紧张,刚刚听几位所言,在下已略明一二。未想半世已过,前辈竟还困于以往的露水之中未得解脱,可想刀法能有丝毫精进?”
“你又如何知晓?”胖道人咬牙道!
“人若胜天,刀转于人。人困于天,何转于刀?既然前辈这二十年间仍未走出过去,刀法自然亦是困于过去原地止步,只可惜……”
“可惜什么?”
“人生能有几轮二十载。”丁一石的脸中仿佛也透出些许迷茫。
刀柄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二十年前竟肯为苦修一刀而委身乌瘴之中励志刻苦,如今直视过去却喋喋不休犹如怨妇,因此我断定前辈的刀法非但未增,却有很大的滑坡。”
刀柄上的手已剧烈的颤抖。
“前辈自认天赋极高,一切本应唾手可得,可现实确是处处碰壁屡屡受挫。依在下看来,前辈充其量不过是个平凡之人,甚至连平凡的刀客都不如,与其不忿那曾经的失意,倒不如今日放下身姿饮酒作乐,或许醉过之后便是别番天地。”
胖道人双目赤红,齿间咯咯作响。
“还有什么要说的?”胖道人笑的很难看!
“还有就是……”
丁一石叹了口气道:“你明知你那师妹并不钟情于你,也明知无论如何也避不开那一式神刀,但为了掩盖心中那份不为人知的自卑,硬是妄想用失败的借口去修饰那颗自卑的虚荣之心,实际却适得其反愈发自卑……因此,你乃是一名彻头彻尾的骗子,骗了自己,也害了自己,很可悲,但不值得同情。”
“哈哈哈哈!”胖道人一阵狂笑!突然拔刀指向丁一石头顶。
“信不信我一刀将你劈为两截?”
“不信。”
丁一石面带微笑的看着胖道人。
胖道人的面部逐渐扭曲,肥胖的身子也剧烈的颤抖着,可眼中的杀意却渐渐散乱起来。
“我不信你敢出刀,若敢出刀,定不闪躲。
丁一石望着咄咄逼人的目光接着道:“你没有勇气走出过去,也没有胆量面对如今,更没有魄力创出未来。你是个懦夫,输给岁月的懦夫。”
雪亮的刀身轻轻的颤抖着!像极了即将融化的冰雪。
“不……”
一声凄厉的嘶喊突然从胖道人口中传出,一道清晰的刀光一闪而过。
众人还未来得及眨眼,胖道人已携刀跃出窗外……
“哈哈哈哈!我不会输!永远也不会输!哈哈哈哈!”
胖道人不住的撕扯着肥大的道袍,丝丝陈旧,片片道貌岸然,已化为无数碎片失落的飘于不变的月色之下。
“师兄!师兄……”
圆脸男人夫妻瞬间追至院中,早已不见那铮亮的肥硕身躯。
“前辈,不必再追。”
此时丁一石已缓缓踱至院中。
圆脸男人夫妻回头焦急的望向丁一石。
“前辈不必担心,他定然无事。或许……”
“或许怎样?”妇女有些哽咽!
“或许他日后不会再输。
丁一石望着碎落满地的道袍,长舒了一口气。
妇女轻轻拾起了尚留一丝体温的刀鞘,默默揣于袖中。
“师弟,师妹。”
只见刚刚随胖道人而来的两名道人此时已微笑着走至圆脸男人夫妻身旁。
“三师兄,四师兄。”圆脸男人淡淡拱了拱手。
“刚刚只顾二师兄,还未得抽身拜见二位师兄,还望二位师兄不介怠慢之理。”妇女失落的说道!
“师妹说的哪里话,你我情同手足不必客套,走,进屋喝一杯。”
五人低着头默默向屋中走去,仿佛各怀心事。
月,忽明忽暗,仿似屡屡过往云烟纠缠于中。
明日清晨,那屡屡烟霾定消失不在!一定!
月下不圆,誓不成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