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事情终于结束了,墨玦与灵玉顺利成了婚,凌风与婉月也成了名正言顺的天帝与天后,唯独只剩离忧与久久了。
这半个月来,久久仍然昏迷不醒,离忧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等待久久再次醒来,凌风也每日下朝后,与婉月来看望久久,然久久却一直都没有清醒。
离忧还是如往常一般,守在久久的床边,只是这屋子太静了,静到只能离忧握着久久白嫩的小手,自言自语来增添一丝人气。
“你啊,真是懒死了,到现在还不醒,你还想睡到什么时候啊?你信不信你再不醒,爷就......”
与此同时,离忧的嗓音就有些哽咽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爷就天天去人间惹一堆风流债,每天带一个小娘子回来在你面前晃,你信不信?”
又是一片寂静,无人回应,离忧苦涩地笑了笑,若是在以前,久久听到离忧说出这番话,想必早就蹦起来追着他打了,可如今却只能静静地躺在这儿,毫无反应,离忧的眼眶泛红,紧握住久久的纤纤玉手,轻轻地吻了吻她的手背,又将她的手贴于脸颊之处。
他想念那个时常惹祸,且又演技高超的腹黑久久,想念那个每天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唠叨久久,想念那个小暴脾气一上来,就追着他打的暴力久久,也想念那个活泼俏皮,极喜与他撒娇的可爱久久。
离忧想念每一个性格的久久,以往与久久的点点滴滴,也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离忧的脑中,眼里的泪水越发得多了,多到那层水雾已经将离忧的视线全部迷糊,最终在眼中抖动几番,扑簌掉落了,离忧低头轻轻啜泣着,却还是不住地威胁道:
“快起来吧,不然......不然我真的去找别人,然后带回来在你眼前晃。”
许是久久醒来得赶巧,又或者这些话真的刺激了久久的神经,迷糊中,她听见离忧竟敢威胁她,便虚弱地回怼道:
“你找啊,有能耐你现在就去。”
这声音虽然很轻,却一字不差地落入到离忧的耳中,离忧登时身形一震,随即猛地抬起头,正对上久久那双微微睁开的美目。
离忧先是呆愣了片刻,而后,竟又哭又笑地抱住自行坐起来的久久,不愿撒手,那模样着实像个赖皮的孩子,久久好笑地推开离忧,故作嫌弃道:
“你哭什么?真是丑死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离忧高兴地反驳着。
“谁说的?爷就算哭,也是这六合四海最俊美的。”
这话倒惹得久久扑哧一笑,毕竟她也很久没与离忧这般斗嘴了,她诚然是很怀念这样的日子的。
那因着长时间昏迷的茫然也消退下去了,久久脑子清明的瞬间,就忽地想起她还怀有身孕,而先前又发生了那些事,她赶忙抚上腹部,慌乱地问道:
“离忧,我们的孩子......”
离忧微微一笑。
“放心吧,孩子没事,而且师父说了,你怀的是双生子,这不正好圆了你的心愿,以后,他们就可以互相作伴了。”
是时,久久才彻底安心,那张清丽的小脸也随之笑开了颜,不停地说着。
“先前我还同月儿说,要让咱们的孩子与她和师兄的孩子定娃娃亲,如此看来,现在只要再等月儿的孩子出生,就可以将这两个小娃娃送来祸害师兄的儿子或女儿了,咱俩的孩子一定漂亮,保准叫师兄的孩子被迷得晕头转向。”
久久极度兴奋地说着她早就想好的计划,却见离忧好似不那么高兴也并不期待,她只觉得这不太对劲,一改之前的笑容,严肃地追问道:
“不对,你肯定有事瞒着我,是......是不是孩子有什么问题?”
离忧清楚这事早晚瞒不过去,与其如此,那还不如早点告诉久久,况且,她是孩子的母亲,也有权利知道此事,只是离忧又不是很敢说,他生怕久久接受不了,但久久又逼问不休,踌躇良久,离忧还是开了口。
“孩子什么都好,真的,只不过是仙胎受损,所以......所以没办法修成人身,只能永远以真身示人。”
这话在久久的脑中哄然炸开,离忧虽没明确说出原因,然她却觉得,一定是因为她被魔气侵体,才会让孩子们仙胎受损,那浓浓的自责感也在久久的心中蔓延开来。
毕竟作为一个母亲,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孩子受到伤害,可如今她的孩子受伤了不说,那个始作俑者竟然还是她,久久顿时眼含泪水,喃喃道:
“修不成人身?那一定是因为我被魔气侵体,才会这样,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们。”
久久没有大哭大闹,只是如今这副责躬罪己的模样,倒更让离忧心疼不已,他很怕久久再出什么意外,赶忙将她揽在怀中,安慰着。
“没事的,师父说了,咱们孩子仅仅是修不成人身而已,但因着他们得到了长生诀的保护,日后的修为定然是不会弱的。”
顿了顿,又柔声道:
“这不怪你,你别难过了,好吗?我不求其他,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了。”
离忧满心满眼都是久久的安危,而经历过生死的久久,也不再是那个只会哭闹的小女孩了,她诚然是悲痛欲绝的,却也明白,这对孩子终究是无益的,毕竟若因着伤心而动了胎气,那孩子又要多遭一份罪,也只会让离忧更加难过。
无论如何,这都是她的亲生孩子,能否修成人身都不重要,只要孩子还活着就足够了,久久微微颔首,将悲伤收于心中,然静默了片刻,有些事久久还是想求证一下,便又开口问道:
“爹娘他们真的......”
欲言又止了一番,终究还是没将“死”这个字说出口,离忧晓得久久是怕此话成真,所以不敢问出来,只是此事的确已成定局,他无法欺骗久久,只能如实回道:
“嗯,只剩下我们四个了。”
久久心下登时泛起一阵钻心的疼痛,她早就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了,却仍然不死心,偏偏还要再问一遍,再伤心一次,才肯罢休,一丝颤抖也游离在久久的嗓间。
“为什么会这样?”
离忧叹了口气,还是将真相告诉了久久。
“其实在我们出生之时,师父就为我们推算过命盘,他那时便知晓,我们日后定会有这么一个让全族惨灭的劫数,师父为了帮我们全族摆脱劫数,才收我们为徒,却不想,那个劫数在做这个决定之际,就已经开始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成为师父的徒弟,才会修炼了长生诀,而这长生诀本就属于逆天改命之物,你又从老天手里将孩子的命抢了来,所以,这些都是长生诀的反噬,也是我们要付出的代价。”
仅仅简短的几句话,聪明的久久就会意了。
“那我们现在得到这些的,都是用全族的性命换来的?”
离忧哄劝道: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不好受,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无法再改变什么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要保重身体,你现在身子虚弱,是不能再伤心了,这对你和孩子都是不利的,况且,我们的孩子可是师父和婉月用了毕生修为保住的,你就算看在这份苦心上,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好吗?”
离忧不能改变过去,也无法让云廷等人再次复活,他也并非不伤心不痛苦,只是作为男子,作为久久的夫君,他不能软弱,便只能将好的一面说出来,让久久舒心一些。
然久久也懂事,好不容易抢回了孩子的命,那断不可因她过度悲伤再送了出去,毕竟这也是所有坏消息里唯一的好消息了,久久自我安慰道:
“虽被反噬修不成人身,可孩子们也不用再受离别之苦了,总不能修成了长生诀,还妄想占尽所有好事,不然对别人也是不公平的,对不对?”
话毕,还对离忧微微一笑,显得那么坚强,却也足以看出,那笑意里还隐藏着不少苦涩。
“不要为我担心了,我会好好活着,连带着爹娘以及全族人的份,一起活着。”
离忧没有回话,可诚然是满眼心疼,他适才发现,经历了生死之后,久久越发得成熟了,也更加坚强了,若是旁人,一定会觉得这也是因祸得福,然离忧却不这么想,他若真有办法,那他宁愿不要久久成熟起来,还似原先那般天真烂漫,毕竟,这成熟的代价真是太痛苦了。
此间,偏殿的房门也被推开,那一声响动,也使得离忧与久久双双向门口看去,那一袭青衣,温润如玉的俊俏男子也踏进这偏殿之中,不用说也知道,此人正是凌风,毕竟除了凌风之外,久久还从没觉得,有谁能配得上温润如玉这个词呢,她莞尔一笑,糯糯地叫了句。
“师兄。”
而此时的凌风也怔了一怔,他原以为久久还如平日那般正处于昏迷之中,却不想开门瞬间,就见久久已然清醒了,凌风回过神来,快步走到床边,喜出望外道:
“小久,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如此师兄也可以放心了。”
凌风同她自小一起长大,可以说又当爹又当娘地照顾她直到现在,即便是她已经五千岁了,却还是让她这师兄操心不已,一时还有些愧疚,那笑颜中也透着几分抱歉之感。
“师兄,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哪想凌风都不怪她,反倒一如既往地温柔道:
“傻丫头,和师兄还说什么对不起,你养好身子,将这两个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就是对师兄最大的感谢了。”
久久虽未回话,却也嫣然含笑,眉眼里也不再透着空洞与疲惫,离忧有些出神,这样真心的笑容,除了方才久久与他玩笑之外,诚然是很久都没有见过了。
他不要久久一直郁郁寡欢,强颜欢笑,他向来喜欢久久这样舒眉展眼,悠然自得的样子,而他也一直秉承着只要能让久久开心,他做什么都愿意这样的想法。
如今这样的久久回来了,那他便再也不会让她想起痛苦的事,也不会让她再回到痛苦之中,眼里透着深情,手也抚上久久柔顺的青丝,一展他与生俱来的潇洒笑颜,道:
“久久,你还不知道,师兄现在可厉害了,已经是天帝陛下了。”
久久怔了怔,她没想到她睡了这么久,天宫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不过,这的确也是喜事一桩,惊讶之余,久久自然高兴地祝贺凌风。
“那真是要恭喜你了,师兄。”
忽又想起婉月,便一脸八卦地笑问道:
“师兄,那你有没有立月儿为天后啊?”
凌风宠溺地笑笑。
“你这丫头,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是这么调皮,月儿已经是天后了,这下你安心了吧?”
凌风与婉月能修成正果,久久当然开心,只是不见婉月前来,便赶忙问道:
“那月儿现在在哪儿?她怎么没有随师兄一起过来?”
凌风轻声回应。
“月儿去给离忧做一些吃食,一会儿就会过来的。”
然话音刚落,婉月就端着那紫檀木的托盘进来了,而当她踏进屋子的那一刻,就看见久久清醒地坐在床上,婉月也同样一愣,随之将吃食放在桌上,赶忙跑到久久床边,关切地问道:
“你醒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不然我……我现在就去请药王来帮你瞧瞧。”
从婉月进来的那刻起,久久就已经发现,她还真是和先前不大一样了,这哪里还是曾经那个穿着仙侍装,唯唯诺诺的小仙侍了,已然一身淡黄色华服,浓密的青丝盘在脑后,插着一只精巧的兰月簪子,衬得她更加温婉端庄了。
作为婉月唯一的知心姐妹,久久真心为她高兴不已,也拉住因着兴奋而略显慌张的婉月,道:
“月儿,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了。”
这声音已然如最初那般清透,不再是有气无力之感,可见久久是真的恢复了,婉月登时就有些哽咽了。
“你真是......”
说到这,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可毕竟醒了就是喜事,婉月擦掉眼角的泪水,水葱般的手指,也轻轻捏了捏久久的小脸蛋。
“真是像凌风说的,果然是个让人不省心的丫头。”
久久调皮地笑了笑,却总感觉像是忘了什么事情一般,而自她有身孕以来,她也的确变得记性不大好,想了许久,方才摇晃着凌风的手臂,撒娇道:
“对了,师兄,我一直在睡着,都没有参加你们的大婚,你跟我说说你大婚时的事吧,我真的很想知道。”
凌风笑看着久久,无奈地摇摇头。
“看看你都是做娘的人了,还这么爱凑热闹,不过这次要让你失望了,师兄可说不了。”
久久疑惑道:
“为什么?”
凌风与她细细说明。
“你昏迷不醒,我和月儿怎么能放心举办大婚?况且,没有你来为月儿梳妆打扮,月儿也定是不会同意的,我们便决定等你身体养好后,再举办大婚。”
久久这才放心地呼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还好没有错过,不然,我真是要遗憾死了。”
末了,还打了一个哈欠,眼神里也泛着点点困意,要说这有了身孕后,就是容易犯懒犯困,这才刚醒没多久,久久就有些撑不住了,凌风也贴心得很,久久既然醒来了,那想必是已无大碍了,以后他们有的是时间闲聊,不急这一时,便柔声道:
“饭菜给你们备好了,离忧,你喂她吃一些,再让她睡下,我们就先出去了。”
离忧点点头,起身将桌上的饭菜拿来,喂与久久吃下,而凌风叮嘱后,也与婉月牵手出去了,他们几人之间,向来没有那么多客套,加之一起经历不少事情,他们的感情更如亲人那般随性自然,大抵也是因为如此,那些见外的客套也就不需要了。
许是今日久久清醒,婉月多日的担忧也终于可以烟消云散了,这话也就比平日里多了一些,将偏殿的房门关闭后,回到正殿的途中,婉月与凌风闲话道:
“我先前还为离忧与小久担心来着,说实话,先前他二人之间一直阻碍不断,我还以为他二人是情深缘浅呢,还好只是我多虑了。”
凌风似觉得耳边这话有些熟悉,蓦地才想起来,久久也曾说过这样的话,那时久久与他说,一定是广成子算错了,她和离忧不是天命姻缘,而是情深缘浅。
然他那时也是当局者迷,所以,迟迟没有回答过久久这个问题,可如今,将前后之事通通回想了一遍,凌风这才明白,这天命姻缘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缘分缘分,看似是一件事,实则是两件事,离忧与久久的初次相遇是缘,青梅竹马的相伴是缘,他二人的生死相随更是缘,这皆是天命所给他二人之缘。
天命总会给予这六合四海中的生灵,各种各样的缘,然能不能相守,还要看有没有可以将二人捆绑的分。
离忧与久久便是如此,从小到大,不管久久去哪儿,离忧必定步步不落地跟着,就算历劫之时,也是久久生离忧生,久久死离忧死,每一步离忧都跟得紧紧的。
反过来亦是如此,离忧在哪儿久久就在哪儿,离忧受伤,久久就算痴傻,也要为离忧去寻找灵药,闻听离忧被凌云陷害至死,久久也甘愿魔气侵体,为离忧复仇。
他二人将这分利用得淋漓尽致,才有了这刻骨铭心且又深沉的爱,也就意味着他们走过的路就像一条绳索,只会将他们越捆越紧,直到不可分离。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凌风微微一笑。
“是啊,他们是注定的天命姻缘。”
婉月也十分赞同。
“嗯,你说得对。”
末了,偏过头,略有些调皮地问道:
“那我们呢?”
凌风将婉月揽到怀中,在她额上轻轻一吻,道:
“我们,大概是他们的天命姻缘里,横生出来的另一段天命姻缘吧,我从小护着他们,带大他们,他们就帮我得来一个妻子,如此说来,我这命占了他二人多大的便宜,天帝之位是他二人帮我得到的,就连我的妻子,也是他们将我灌醉,稀里糊涂表了白才留下的。”
又好笑地笑了一声,低眸看向怀中的婉月。
“不过话说回来,月儿,若那日我没喝醉,也没向你表明过心意,你可还会和我在一起?”
婉月的杏眸里满是笑意,小脑袋蹭了蹭凌风的肩头。
“会,因为我喜欢你好久了,就算你不说,我也从未想过要离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