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宫,凌风就感到十分奇怪,自他从天门一路走来,众多仙侍都在窃窃私语,还都是在看见他之后,好似在谈论他的事情。
然声音不大,凌风听得并不真切,便随口叫住一个仙侍,问道:
“你们嘀嘀咕咕在谈什么事情?”
那仙侍有些胆小,却也恭敬地屈膝行礼。
“二殿下,是......是公主她......”
闻听是关于久久的事,凌风心下登时就如打鼓一般,急的不得了。
“她怎么了?”
见凌风急了,仙侍只好如实禀告。
“其实具体的奴婢也不知,只是听当时在场的天兵仙侍说,陛下去望月阁看望公主,还吩咐丞泽侍卫看住婉月仙侍,然后陛下就关了房门,与公主在里面说话,不多时,就听见陛下与公主传来了争吵,那时,陛下极度生气,好像还骂公主不要脸什么的,之后,就怒气冲冲地出来了,而公主也晕倒了。”
凌风心下一沉,也没心情再问了,着急忙慌地跑回了望月阁,进了偏殿,但见久久还紧闭双目,处于昏迷之中,便问向婉月。
“小久怎么样了?”
婉月也是警惕,看了看屋外,确认没人后,才附在凌风的耳边,小声道:
“小久有身孕了。”
“什么?”
凌风顿时大吃一惊,赶忙诊了一下脉象,果然,此事不假,婉月也将久久的状况如实告诉了凌风。
“我刚刚有请了药王来,药王说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但因为这几日,小久的情绪一直都不好又受到撞击了,胎像不稳,所以,才晕倒了。”
凌风边听着边给久久渡了些仙气,婉月继续道:
“殿下,怕是凌云就是因为此事才打了小久的,我心下总觉得有些不安,小久和孩子会不会有危险啊?”
闻听此话,凌风瞬间皱起眉头,看向婉月。
“你说凌云打了小久?”
“嗯,当时凌云应该下了重手,小久的脸上现在还有印记呢。”
看了看久久的脸,果然,那白净的脸上还有些轻微泛红的巴掌印。
从小到大,连凌风都舍不得对久久动一根手指头,如今却被凌云打了,凌风是满腔怒火,心中也越来越痛恨凌云了。
然而为了大局,他还是要保持镇定,平复了下情绪,凌风道:
“现下情况是有些棘手,可凌云是不会放小久回去的,他的手段你我不是不清楚,我怕他日后会对小久的孩子下手,所以,以后小久的膳食都要你亲自做,断不可让别人参与,也不要让她吃除了望月阁外的东西。”
“是,我知道了。”
“我渡了她一些仙气,应该一会儿就会醒来,我已经跟离忧说了我们的计划,离忧同意了,眼下我要忙于寻一些精英战士,怕是顾不上你们了,小久这段时日断不可出现任何闪失,不然没法跟离忧交代,月儿,你要多留心了。”
“我明白了,那我先去给小久熬安胎药了。”
凌风点点头,婉月便出去了,而凌风也守了久久好一会儿,她才醒了过来,将这好消息告诉久久又安慰她一番,亲眼看她喝了安胎药睡下后,凌风适才出了偏殿。
就这样,坐在桌前直到深夜,凌风时不时地叹着气,拇指与食指也一直揉着他的眉心,来缓解疲惫之感。
近日发生的事太多了,着实让凌风有些头疼,如今久久的状况还不佳,也极其让他心疼,思来想去,恐怕只有快点解决凌云,才能让大家都过上安生日子。
余光却不经意地瞥向窗外,发现久久的小脑袋竟靠在窗框上,看那模样大概是在赏月,可偶尔会伸手抹抹眼睛的位置,想来定是因着思念离忧在独自落泪。
凌风心疼久久,满眼都是不少的担忧与疼惜,但一想到现在这些事都是因为凌云,他眼里的疼惜就被寒意与恨意取代了,拳头也紧紧地握了握,不禁想着:
凌云,你现在所做的种种,来日我必让你百倍千倍偿还。
今晚这情景注定是个无眠夜,久久思念离忧睡不着,凌风与婉月担心久久也睡不着,而最先知道这事的凌云更是睡不着。
彼时,凌云打完久久后,一路无声地回到了云清宫,他是很想忘了这件事的,然这件事却像用刀刻在了他的脑子里一般,任凭他怎么忘都忘不掉。
凌云只能坐在座上,沉默无言,却怒瞪着眼前的空气,如此情景,一旁的丞泽都有些瑟瑟发抖,他不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能感受到此时的凌云就在震怒的边缘。
丞泽想着,现下千万不要有人来惹怒凌云,不然估计会凶多吉少,可惜怕什么来什么,偏就有那不长眼的小仙侍,非鬼迷心窍地为凌云奉上一盏清茶。
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小声响动,却让凌云觉得如此震耳,本就烦躁的他因着这声音是更加烦躁了。
他登时将心里的那股邪火撒到这小仙侍身上,顺手抓起那茶杯,狠狠地摔到地上,对着那仙侍咆哮道:
“你看不到本座烦得很吗?故意弄出这么大声音,你找死是不是?”
奉茶是仙侍的本职工作,那小仙侍也是好心,谁知会让凌云如此生气,她也是吓到了,连连求饶道:
“奴婢错了,奴婢知错了,还望陛下不要动怒,饶了奴婢吧。”
凌云烦躁至极,大力抓着那仙侍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拎着她走到门旁,随手就将她甩出门外,还顺手将丞泽也推了出去,“砰”的一声,将房门紧关上了。
下一刻,凌云就独自一人将屋子里的东西砸得稀里哗啦的,以此泄恨,可这都没能让他的心情好上半分。
他砸得累了,便瘫坐在这瓷器碎片堆里,极重地呼吸着,因着愤怒也使劲地握着拳头,导致指甲也深深地陷进了凌云的手心里。
直到第二日傍晚,凌云才吼着丞泽给他拿酒来,待丞泽送酒进去之时,却发现屋里一片狼藉,将酒放下,本想安慰凌云两句,还没等开口,就被凌云赶了出去。
而自入夜之后,久久也一直呆在偏殿,没有出来过,凌风适才放心出门,去了南方圣镜。
他这般刻意小心,其实也是为着久久好,毕竟久久如今身怀有孕,胎象又不稳,还是少知道这些事情为妙,免得因着担心出了意外。
圣境之中,念灵宫内,墨玦一身灰色衣衫,手拿一只琉璃酒壶,靠坐在一棵凤凰树下,看起来就十分落寞,也让凌风觉得,或许他和灵玉的传闻的确是真的。
寂静之间,听到一句。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一见?”
凌风便知道墨玦已经发现他了,他没有躲藏,径直走进院中,轻声道:
“凤君先前弑君夺位,如今已是得到这南方圣境百鸟的拥戴,手握实权,可是还有什么不如意的,竟要在此深夜一人树下饮酒,暗自伤神。”
墨玦站起身,因酒喝得多而有些醉,身形显得有些摇晃,嘴角也扯出一丝极为苦涩的笑容。
“呵,权力在手又如何?百鸟拥戴又如何?我想要的又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凌风微微一笑,道:
“君上一直为先凤君最为得意的将军,可先凤君却被自己最得意的手下弑君夺位,若君上不是为了这权力又是为了什么?”
其实凌风这话是刻意为之的,目的就是为了激起墨玦心底的对元安,对凌云的切骨之仇,如此一来,那墨玦也就更能体会他和离忧的痛苦,对于稍后要提及的反叛之事也就事半功倍了。
果然,这话刺激了墨玦的神经,他拿着酒壶,晃晃悠悠走到旁边的石桌前,将酒壶重重地放在桌上,冷冷道:
“二殿下今夜特意前来,就为了说这个?先前我弑君夺位你又知道什么?天界众仙只当我是野心庞大,可谁又知道,我为元安守着鸟族平安,他又是如何对我的?明知我和他的长女灵玉早已情定终生,可他竟为这天后之位强行拆散我俩,他想杀了我,若不是灵玉跪在他面前以愿意联姻来求他,他又怎么会放过我?”
墨玦平日本不是那种愿与旁人过多透露私事的人,只是因为凌风是凌云的亲弟弟,他心里难免有些抵触,而凌风刻意的话语又让他不大顺气,加之他也的确喝醉了,才会将心中之话吐露出来。
且因着回想这些往事,只会让墨玦的恨意越来越深,就好似身体里有一股无名业火在灼烧着他,他控制不住,便也不能再藏怒宿怨,甚至抓起桌上的酒壶,狠狠地摔在地上,用尽力气咆哮道:
“我为鸟族鞠躬尽瘁又得到些什么?你看着你爱的人为了你而被迫屈服,你的心里痛不痛?看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嫁给不爱的人,你心里难不难受?然这些我都可以忍,只要灵玉安好,我什么都可以忍,可凌云,他却利用完灵玉就将她扔在一旁,他明明说过会让灵玉成为天后,成为他唯一的妻子,他怎么能背弃自己的承诺,背弃承诺也就罢了,可他竟还要侮辱灵玉的名声,灵玉明明不是他口中所说的那个样子。”
墨玦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好似心中的那股委屈与痛苦再也不能禁锢于他的心中,要在今夜全部喷涌而出,他身形微晃着,脚下的步子也看不出什么章法。
“你看看这仙界,永远都是一个样子,凌云想统一这六界,那帮神仙就个个都是谄媚的模样,说着表里不一的话,甚至连元安都是如此,他们一个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守护六界的神仙,却从来都不顾这六界生灵的死活,做着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元安让我带领鸟族将士一次次帮凌云攻打魔族,可他又怎么知道,那些将士一次次害怕自己回不来,甚至有些真的回不来了,元安是一族之君,他却连自己族人的死活都不顾,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在乎,所以,我为何不杀了他?至少这位置在我手里,我不会做着伤害无辜生灵的事,至少......”
墨玦说着,走到那棵凤凰树下,轻轻地抚摸着树干,眼里却含着泪水,哽咽道:
“再也不用担心死在那冷冰冰的战场上,还可以守着这凤凰树,守着回忆,亦在远方守护着灵玉,我怕我死了,就再也没人护她平安了,所以,为这鸟族也好,我自己的私心也罢,这弑君夺位我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原来这又是一段不如意的感情,也验证了之前他们的猜想都是对的,这天帝之位果然是凌云用计谋得来的。
而之后的事,依着凌云的性子,凌风大概也猜得出来,凌云是用灵玉来威胁墨玦退兵的。
如此看来,这墨玦果真是个情种,只要用灵玉与他谈判,他大概不会拒绝这个请求,凌风轻声道:
“若本神可以让灵玉回到君上的身边,君上可愿帮本神一个忙?”
这话虽然说得很轻,却也让墨玦听得十分清楚,酒也醒了几分,犹如看到了希望一般,墨玦刚想问是否是真的,却又觉得事有蹊跷。
他心想着他和凌风并没有任何交情,凌风又为何帮他,诚然也是因着有了凌云这个先例,墨玦不是很敢相信天族还有好心肠的神仙,便定了定心神,警惕地问道:
“什么忙?”
凌风也毫不掩饰。
“重蹈先前君上弑君夺位之事。”
墨玦怔了怔,随后,狐疑地冷笑一声。
“呵,二殿下莫不是替天帝来试探本君,是否有再弑君夺位之心?”
墨玦不信任他是理所当然,凌风也没有动怒,反倒扯出一丝不亚于墨玦的苦笑。
“本神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原与君上一样,并无夺位之心,这天界谁做主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不求其他,只希望平安度日,可你我早就应该清楚,这天族之中,表面看似众仙家和睦,实则有多少仙家道貌岸然,要说这虚伪无情,大概就连魔族都比不上天族,如你所说,为这六界生灵也好,为着自己的私心也罢,也只能一争,不是吗?”
墨玦深深地看了凌风一眼,问道:
“不知二殿下也失去至爱之人了吗?”
“不曾失去,可凌云伤我至亲至爱,本神亦不想再退让了,我师妹和师弟是天狗族的公主与殿下,他们二人原是有婚约在身,可凌云却只因看中我师妹的美貌就想得到她,他知道我和婉月之间的感情,便看中婉月只是个仙侍,父帝不可能让我娶她这点,想用些肮脏的手段逼迫婉月背叛我师妹,但婉月宁愿不嫁给我,也不愿意背叛我师妹,他便动用雷刑要打碎婉月的元神,若不是我师妹救了婉月,婉月也早就不在了,然他却不死心,用计将我师妹师弟弄下凡历劫,还差点将他们害死,如今他强行带我师妹进天宫,又打了我师妹,你叫我如何再忍?我也觉得这天界该换换主人了,况且这种事,君上应该感同深受吧?你心中就没有任何怨言吗?”
墨玦先是一愣,随后,苦涩地笑笑。
“说没有怨言怎么可能?我与灵玉从小相识,再到相知相爱,这凤凰花树就是灵玉每日来浇水养大的,当初说好花开之时,便是我们成婚之日,可如今,花开了,树在,我在,回忆在,灵玉却不在了。”
凌风理解墨玦的痛苦,安慰道:
“所以,帮了我这个忙,待我承袭天帝之位后,必会福泽六界苍生,亦会让灵玉回到君上身边,倘若我背弃誓言就让我不得好死,不知君上可否答应?”
墨玦对凌风几人的遭遇感同身受,现如今,凌风还愿意帮他夺回灵玉,甚至还发了毒誓,要知道,他们神仙发誓大部分都会应验的,如此大的诚意,墨玦便也下定了决心。
“本君必定带领鸟族大军随二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凌风亦回了礼。
“本神也在此感谢君上的帮助,事成之后,我保证不会食言,定会让灵玉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