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凌云要娶的这个灵玉,她乃是元安的长女,闺名取了灵玉二字,又连着他们凤凰一族的族姓,唤作凤灵玉。灵玉自幼生得明眸皓齿,瑞凤眼下一点泪痣,更衬得她妩媚动人。她的身边一向没少得了鸟族世家子弟的追求,然她心中却对这些世家子弟根本不感兴趣,倒是十分喜欢元安的将军凤玦。
小的时候,灵玉不知道凤玦究竟为何那么吸引她的注意。她猜测大概是因为凤玦的真身是一只火凤,刚好她的真身是一只小彩凰,身上也有火凤那般绚丽的颜色,他们的真身恰巧可以凑成一对,她便将这个当作喜欢凤玦的理由,经常黏着凤玦陪她玩耍。而到后来,凤玦成年以后,虽然称不上是那种俊美绝伦的男子,却也出落得相貌堂堂气宇轩昂。且他年纪轻轻,仅四千岁就飞升上神当上了将军,还被元安亲赐了府邸,让他住在了念灵宫内。彼时,灵玉方才真正晓得了,原来她喜欢凤玦不光是因为那些旁的条件,还因为凤玦本身就很努力又有实力,所以,她才会欣赏凤玦,以至最终爱上了凤玦。
然而,纵是老话常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看待凤玦时,大多数都是关注凤玦身上的优点,但人无完人,总免不了会带有一两个令人受不了的缺点。就比如凤玦没有情趣这一点,委实让灵玉很头疼。
因凤玦是个习武之人,情趣方面总是比常人要少了几分。他不擅长在平日的生活中去打理他的宫殿,好让他的宫殿从面上看着就十分养眼,便就徒留了一片空荡荡的院子摆在那里。再加上,他由衷地认为这院子打不打理都是一样的,反正他也没有饲养花草这样的闲情雅致,所以,院子里空旷些也好,他练武时也更方便些。
但在此事上,灵玉就跟凤玦想得完全不一样了。她身为女子,自然是更喜欢漂漂亮亮的东西的,况且,她以后是要嫁给凤玦住在这里的,那她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家这么难看呢?于是,便经常耍耍小公主脾气,言语上嫌弃凤玦的念灵宫甚是不合她心意,如若凤玦执意不好好打理院子的话,那她就再也不理他了这类的话。
可怜凤玦一个武将,他脑中好看的概念就是看起来干干净净就可以了,他实在不晓得女子认为的好看该是怎么个样子,可他又很想让灵玉开心,便让灵玉亲手画了一张图纸给他。那之后,他就按照那张图纸的内容,在宫中添置了各种灵玉所喜欢的东西。譬如灵玉喜欢的清澈河流,灵玉喜欢的小石桥,灵玉喜欢的纳凉赏月的凉亭,还有灵玉最喜欢的凤凰花树。
如此一番精修装饰,才终是让灵玉感到了心满意足。眼看这念灵宫内有了她喜欢的模样,还有她最喜欢的那个男子,从此以后,她便就更爱往这念灵宫里跑了,而且不光爱往念灵宫跑,还总是会询问凤玦何时去上门提亲。凤玦每每听到此话,便每每都逗着灵玉道还早,将灵玉逗得生气不理他了,他再去笑哄着灵玉说,等凤凰花都开了的时候,他就去上门提亲。
这不,有着这个承诺,灵玉有事没事就都会来此找凤玦,顺便再看看花开了没有。结果却不想,次次等来的都是空欢喜一场。无论灵玉与凤玦每日怎么坚持不懈地给这棵凤凰花树浇水,这凤凰花都始终没有开过。惹得灵玉今次来到这里以后,围着这树转了一圈,又抬手拍了拍树干,抱怨道:
“阿玦,你说这树怎么就是不开花啊,它是不是死了?”
凤玦略有些薄茧的手指刮了刮灵玉的鼻子。
“你就这么急着嫁给我啊?”
灵玉不好意思地娇嗔着。
“谁着急嫁给你了?你少臭美了。”
凤玦反问道:
“哦?不着急,那你为何每日都跑来给它浇水,不还是因为着急嫁给我嘛。”
灵玉被羞得满脸通红,将身子背了过去。
“讨厌,不理你了。”
凤玦在背后环抱住灵玉。
“好了,我当时不过是开玩笑而已,就算它不开花,我也会去上门提亲的。”
本就不是真生气的灵玉在听到这个承诺后,笑着转过身来。
“那你什么时候去?”
凤玦吻了灵玉的额头一下,说道:
“明日,明日我就去。”
灵玉晓得凤玦从来都是说得出就做得到,他既这般认真地答复自己明日就去提亲,那他就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灵玉已无需再追问些什么了,只带着一脸幸福的微笑,将头埋在凤玦的怀里,憧憬着婚后的甜蜜生活。
翌日,凤玦真如他昨日所言上门提亲了。于凤宫内,凤玦跪下,郑重请求元安。
“君上,臣与灵玉公主自幼相识,已爱慕公主多年,臣现在想迎娶公主为妻,还请君上能应允。”
突如其来的提亲吓了元安一跳,随即,嗤之以鼻道:
“呵,就凭你也想娶本君的女儿?本君告诉你,不可能。”
本是两人之间的对话,却被激动得一晚上都睡不着觉,还于今日一早就悄悄藏到了凤宫屏风后面的灵玉给听到了。当下,原本还在偷偷傻笑的她,瞬间就变得脸色泛白了。
平日里,她见元安极其看重凤玦,还经常大加赞赏,她便以为这一切都不会有阻碍,她可以顺顺利利地与凤玦成婚。却不想,今日的元安和平时简直判若两人,他的眼里不再是欣赏,反而添了那么几分鄙夷不屑的神态。
灵玉不知道元安的态度为何转变得如此之快,她一时沉不住气,心急如焚地从屏风后跑了出来,问向元安。
“父君,您为什么要这么说?”
灵玉的出现让元安怔了怔,顷刻,脸色就阴了下来。
“不为什么,就凭本君是你的父君,本君不让你嫁,你就休想嫁。”
一直以来,凤玦同样以为元安十分赏识他,他以为自己和灵玉之间会一帆风顺,从未想过会遭受到元安的拒绝。但即便如此,他也断然是不会放弃的。从小到大,他努力修炼到上神,努力当上将军,不正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配得上灵玉嘛!如今,他已然全部做到了,那他又怎会轻言放弃同灵玉的感情。
凤玦再次请求道:
“君上,臣与灵玉自幼一起长大,是真心相爱的,还望君上能成全我们。”
元安最讨厌有人忤逆他的意思,更何况还要他反复重述,这语气里必然就有了些动怒之意。
“你妄想!就凭你只是个小小的将军,就不要想娶灵玉。实话告诉你吧,天帝陛下的大殿下早已来提过亲了,本君早就决定将灵玉嫁与大殿下了。大殿下也承诺日后一定会让灵玉成为天后,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闻听此话的灵玉蓦然感到脑中一声轰鸣,就像无数焰火在脑中炸开一般,除了一阵接一阵地嗡嗡作响以外,剩下的,便就是满满的出乎意料了。她傻愣愣地站定在原地,心道怪不得元安今日会对凤玦一反常态,原来竟是早就背着她安排好了婚事。是啊!天帝的长子,那身份是何等的尊贵。凤玦不过一个将军,自然是无法与他相争的。
此时的灵玉只觉得自己失了主意,她整个人都被心慌意乱包围了,甚至于不知道该做什么,只知道任由泪水一滴接一滴地掉落,颤声说着改变不了事实的拒绝话语。
“不,我不嫁,除了阿玦,我谁都不会嫁的。”
这话说得元安登时勃然大怒,将手里的茶碗“咣当”扔在桌子上,抬眼瞪着灵玉。
“你不嫁那恒儿该怎么办?你不是不知道咱们鸟族的规矩,鸟族虽以凤为尊,却只会从中选最厉害的那个作为君主。恒儿如今不成气候,你非但不帮忙还如此不懂事。你要知道,只有你嫁给大殿下,才能让大殿下在登上天帝之位后看在同你的夫妻关系上,出手帮恒儿坐稳这凤君的位置。不然,本君的宝座岂不是就要拱手他人了?恒儿不也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元安的一番话竟让灵玉傻傻地以为元安只是怕凤恒将来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她赶忙向元安保证道:
“父君大可放心,恒儿断然不会没有好日子的。想来咱们族中除了父君以外,也就只有阿玦有实力坐上这个位置了。等到那个时候,阿玦自然可以庇护恒儿继续过现在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父君担心的事情是断然不会发生的。女儿求父君收回成命,就成全女儿和阿玦吧!”
元安冷哼一声,背过身子,说出的话凉得伤人。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时你就是别人家的了,还与本君有何关系,这位置不还是叫外人白白占了去?本君要的可是本君的子孙世世代代承袭这凤君之位,而不是让外人拿了去。”
原本还带着期待神情的灵玉霎时呆若木鸡,半晌,才喃喃道:
“我......我是外人?”
元安回她。
“不然呢,你一个女子,难道还能不嫁人吗?嫁了人可不就是外人了。虽说咱们凤凰一族都姓凤,可说到底,在这其中也是有内外之分的。若非本君一脉,还何谈同本君有干系啊?倘凤玦继承了本君的君位,那到时绵延出的子嗣就算还姓凤,却也和本君的凤不是一个含义了。但你若是嫁给了大殿下,那便就大不相同了。大殿下未来贵为天帝,加上鸟族一直都归于天界管辖,他定然是不会贪图凤君这个位置的,且看在同你为夫妻的面子上,他也能帮恒儿坐上凤君的宝座。即便是恒儿这永生永世都不知长进,但生下的孩子总不会也是如此。只要本君帮着勤加管教,养出优秀的好男儿,那这凤君的位置,便可一直握在本君以及本君亲子孙的手里了。所以,你就别想那些没用的,乖乖听父君的话,等着大殿下来迎娶你。日后待你登上天后之位,再好好帮衬一下恒儿,便权当是报答父君尽心养你一回了。”
灵玉向来都晓得凤凰族以男子为尊,就从他们一族有族姓,且族姓还是凤这一点就能看出,凤凰族是个传承姓氏的族群。加之从小到大,倘元安要给她和凤恒什么东西,那也一贯都是凤恒得到多的那份,她得到少的那份。故而,元安的重男轻女,灵玉心里其实一直都十分有数。
只是这事归根结底来讲,甭管灵玉再怎么有数,她的想法终究都还是只停留在,她虽然觉得比起她,元安要更喜欢更重视凤恒许多,但因她确实是元安的亲生女儿,元安也并未亏待过她。公主该有的吃穿用度,元安全都不藏不掖地给了她,可见元安的内心还是知道疼爱她的。但时至今日,她才忽然晓得,原来元安对待她,乃是一直秉承着对待外人的心态。他对她的不亏待,也不过是想让她记着他这个父亲的养育之恩,从而为了报答这份养育之恩,去给凤恒铺路罢了。
那一瞬,灵玉顿时就觉得这里不是她的家了,这里如此陌生,如此让人心寒,心寒到说话向来轻声细语的她,也头一次吼了出来。
“父君!你难道为了权力就逼我嫁给我不爱的人吗,你到底当我是你的女儿还是你得到权力的工具啊?”
灵玉从来没有和元安如此疾言厉色过,现在竟为了一个凤玦而这样反抗他,元安气不过,转身狠狠给了灵玉一个耳光。
“放肆!这是你跟父君说话时应该有的态度吗?本君看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对着外面的侍卫高声喊道:
“来人!将公主带回房间去,没有本君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灵玉从未被元安亲手打过,即便她有时会闹些公主脾气,元安也未曾对她有过苛责,甚至连说句狠话的时候都没有。可如今,却为了权力二字,逼迫她嫁给凌云又狠狠打了她。
这一记响亮的耳光诚然打得灵玉迟迟不能回神。她站在原处,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凝视着元安,哪怕侍卫在旁同她轻声说着“公主,请”,她脚下也没有动过分毫,依旧没能回过神来。侍卫见此,也觉束手无策,但他毕竟他为人臣子,不可不听从王君的命令。既然灵玉不肯自己挪步,那他只好动手押着失神的灵玉走出了凤宫,将她锁到了房间里。
凤玦眼睁睁地看着被他视若珍宝的灵玉挨了打,他其实并非不想保护她,而是他当时脑中变得一片空白。因在他的记忆里,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元安对灵玉动过手,不想元安今日居然会如此对待灵玉。他不敢相信这是他一直敬重的君上亲手所做之事,因此,他才会懵了。而等到他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灵玉已经被带走了。
他如同方才的灵玉一样,想做些什么来挽回局面,但因着心里脑里乱糟糟一团,他也确实在此时此刻乱了阵脚,不晓得别的,只知道下意识开口请求元安收回成命了。不过,或许从他保持不了镇定的那一刻开始,事情就已然成了定局。他终归是未等到说出来一言半语,便被元安连机会都不给地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