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很冷,也很深。
水低下有一人一蛇。
若沧在水里就象一条鱼,她前世是个潜水高手,在水下憋气七八分钟都不用换气,可是如果要她憋一晚上,怎么可能?
小牛奶一滑进水里就不见了。
该死的翔天烈,该死的楚临风,该死的孔雀,他们怎么还不走?
其实她倒是错怪了翔天烈,谁都知道裴若沧不会水,而且曾经两次溺水差点没命,估计若沧这次是必死无疑,他只不过想多缅怀一下罢了。
若沧此刻的心情,就好比一个人早上起来,直接冲进了厕所,顺利地上了大厕,出乎意料地发现厕所里没纸了,她还不好出去拿纸,因为家里刚好来了客人,她只有把自己反锁在厕所里,等,等机会。
“该死的翔天烈,这个仇我记住了。”她可以不怨恨他没有帮她,也可以不怪他怀疑她,但是他不该守在潭边假惺惺地伤感,做了就做了,何必还假模假样的。
若沧的呼吸已越来越急促,在这里等着不是个事,要另想办法。
她很小心地一点点地滑动身子,如同一条美人鱼一般,没有弄出一个水花,然后很轻很慢地往更深更远处游去,她只希望能游远一点,找个僻静的地方换口气。
终于游到了潭的另一边,竟然是面滑不溜鳅的峭壁,根本不可能爬上去,也没有任何遮盖物,换气是没有问题了,可是除了竹林那边,似乎没有地方可以上去,难道她要在水里泡一晚上?正郁闷之极,突然一个滑腻的身子圈住了她朝水深处拖了开去。
速度之快,力度之大,根本无法反抗。
不一会的功夫竟然被拖进了峭壁底下的一个很深很长的洞。
向下,再向下,蜿蜒,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一个超级大岩洞。
岩洞面积足有两三百平米,中间是空地,空地一侧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小岩洞,另一边居然有一池冰水,乏着寒光,冒着冷烟,寒冰弱水?
这巨蛇居然尾巴一甩,就把她扔到了那个冰池里,连头都没了进去,这水冰冷似铁,若沧想要破口大骂,突然已昏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无数画面在她面前闪现,先是一副大婚的画面,无数美丽的花儿在跳舞,无数木精灵在举杯庆祝,龙皇迎娶木皇?两界联姻意味着兽界与木界的强强联合,那是何等的盛事。
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正在梳妆,女子转过身来,那张脸赫然是她自己?
一个身着黑袍礼服的男子站在她身后,只看到颀长的背影,他不仅亲自来迎亲,而且还亲自为她梳妆,画眉,等着扶她上轿,连下人该做的事他都不愿假手他人,他是何等体贴,何等温柔。
“凤凰儿,我的妻,好美!”男子描好眉,喟叹着,显然是无比满意。
画面忽然被分割开来,首先是兽界,卒不及防,混战,极度混乱,天界居然派出无数天神乘龙皇迎娶木皇之机猛攻兽界,虎族、狐族、狼族、蛇族、水族、飞禽等都奋起反抗,怎奈群龙无首,被各个击破,首领全部被擒。
虎王,狐王,狼王,玄武王——被关进一只只笼子,封了法力,抽除记忆,投入到一个凭空出现的大陆。
木界混乱一片,最后的决战,龙皇一人对阵五位天神,力量太过玄虚,失手被擒,封闭法力,抽除记忆,同样被投入那片大陆。
木皇伤筋断脉,功力尽散,却没有被投入同一时空。
大天神阴冷的脸孔露出来:“只要不让木皇和龙皇汇合,魔界便永无见天之日。”
兽界和木界从此仅仅只为兽和木,没有了灵力,没有了思想,有的只有生老病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画面还在继续。
若沧的身体已受不了这寒冰弱水的煎熬,肤色冻得苍白,冰水刺激如针扎般疼痛,而她身上的穿的衣服,居然被腐成碎片,除了腰带和墨琴。
若沧的身体已沉到池底,当冷到极致的时候,体温忽然上升,仿佛已适应了这冰池的温度,若沧居然能在水下自由呼吸起来,身体居然越来越暖和,身体里的气流开始有规律地流窜,一些断了的筋脉开始修复,连接,融会贯通。
这水居然助她修复了练功停滞不前的筋脉截断处。
终于画面没有了,头浮到水面上来,她睁开眼睛,见岸边放着一整套纯白的衣裳,一根发带,一双皮靴,从里到外的从头到脚的都备好了。
雪,遇到温暖的阳光,当然会融化,然而,一块千年寒冰却不会融化,不但不会融化,反而会使阳光变冷,变得黯然失色。
此刻,若沧的神情就宛若千年寒冰,脸容冰冷,她赤着脚走上岸,两手一张,衣裳便一件件贴过来,自动套在身上了,白色,果然很忖她。只是这衣服似乎是男装。
她的手朝池水里一招,两样东西自动飞来,落在她的手上,一样是墨琴,一样是她的腰带。
这根腰带居然没有被寒冰弱水所腐蚀,小牛奶送给她的时候,只说是好东西,却没有提过是什么材质。
这白色的腰带配这套白色的衣服,浑然天成。
她的手掌对着墨琴,发出一束白色的光芒,墨琴越来越小,最后被她收入掌心,仿佛它本来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这琴果然有灵性。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快步从一个石洞中走出,一身黑色的长袍,金色镶边;齿白唇红,一双漂亮的蓝眸,睥睨天地,尊贵无比。
此刻这位尊贵的男孩居然朝若沧躬身行礼:“蛇王焰拜见木皇。”
若沧迟疑了一下:“你是小牛奶?”
她没有忘记拖她入洞的那条巨蛇已经近二十米长,腰粗得需两个成年人合抱才够,它,竟然已能化形了,虽然才不过九岁模样,尚未成年。
男孩的嘴角抽搐,显然很不喜欢这个名字,却不得不回道:“是。”
“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是。”
“如果找到他们,是不是可以借由此寒冰弱水恢复他们的记忆?”
“木皇有办法?”
“我的灵力已恢复到了四成,已经开了天眼。”
焰露出欣喜的神色:“焰也恢复了四层,已经可以驱使蛇类收集信息了。”
两人相视一笑。
焰忽然又道:“但是有一点,要恢复他们的法力根本不可能,因为他们都已被神下了禁制。”
若沧点头:“我知道,你只要告诉我,这寒冰弱水能不能恢复他们的记忆?”
“差不多。”
“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差不多就是还差一点。这寒冰弱水之所以能恢复人的记忆,是因为里面有一种神奇的植物的残骸腐烂在里面了?”
“你是说彼岸花?”
“是的。”
彼岸花,传说中地狱里的彼岸花,黄泉路上的绚丽风景,花叶生生相错,花开凄美绝伦,花瓣皱褶百转千回,丝丝缕缕,似有说不尽生死永隔的哀叹。
都说彼岸花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难道这里已接近地心?
焰肯定地朝她点了点头。
“所以——?”
焰道:“彼岸花的精华只有靠寒冰弱水才能保持,但是寒冰弱水腐蚀性极大,而且对身体有刺骨之痛,没有灵力的人是很难受得住这煎熬的,尤其不能带入任何怨念。”
若沧道:“就是说入池的人必须心甘情愿接受煎熬?”
焰点头,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面具,递给若沧。
若沧看了看:“这衣服,腰带,面具和发带似乎是同一材质,但是为什么我看不出它们是什么材料做成的?而且这腰带还能不受寒冰弱水的腐蚀?”
焰白皙的脸忽然红了:“是焰蜕下来的外壳所制,轻如蝉翼、火烧不烂、刀划不破、过水立干,更有助于在水下呼吸,只是焰只会做男装,所以——”
若沧点头:“很合我心意。”
她把面具戴在脸上,随手弄了弄发髻,转过身来,漆黑的发髻一丝不乱,雪白的衣裳上连一道皱纹都没有,轮廓美如雕刻的脸上带着种冷酷、自负、而坚定的表情,眼神锐利如刀锋。
与从前那个懒洋洋的少女判若两人,几乎看不出相似的痕迹了。
若沧冷冷地道:“焰,从今天起,不再有裴若沧,有的,只是凤凰公子,你记住了。”
她是木界之皇——凤凰木,木界至高无上的精灵,凤凰花开,满树如火,富丽堂皇,遍布树冠,犹如蝴蝶飞舞其上,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
今日,她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