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方晓莹不值班,一早就给许佑打电话提前串通好,许佑按时等在医院门口显眼的地方。方晓莹看丁齐准备下班,也慢吞吞的收拾着东西,等他一出门,背上包紧跟着出了门。
应方晓莹的要求,许佑特意去花店买了一束玫瑰花,等她一出现,便上前把花递给她。方晓莹笑的花枝乱颤,许佑实在看不下去,好心的提醒道:“悠着点儿吧,鱼尾纹都快被你笑出来了。”
方晓莹皮笑肉不笑的回他:“你管,老娘愿意。”说着还娇羞的低头闻闻花香。
这一幕正好被开车路过的丁齐看到,而许佑也看到了他,伸手打了个招呼:“丁主任,下班了?”
“是啊,许佑,你怎么过来了?”
许佑用眼神扫了扫方晓莹,“来接晓莹下班,丁主任一会儿有安排吗?我们正好去吃饭,一起吧。”
丁齐看了看方晓莹,后者好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欣赏着怀里的花。
“不了,我要去接孩子放学,改天吧。”
丁齐离开后,方晓莹也上了车,神情有些激动:“他慌了,早知道这个办法这么有效果,应该早些用。”
许佑看她一副懊悔加激动的样子,扯扯嘴角,“你从哪里看出他慌了?我看挺正常的,别是你自己想象的吧。”
方晓莹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木木五点就放学了,都是保姆接他回家;他现在说去接孩子,去哪里接啊,明摆着撒谎嘛,可是就是撒谎,都来不及找出一个像样的借口,难道不是慌了吗?”
许佑听完笑笑,“行啊,有效果就行,也不枉我费力演这出戏。”
方晓莹竖起大拇指夸他,“哥,您这演技不是盖的,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拍马屁就算了,赶紧想想,你现在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方晓莹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去吃饭啊,演戏要演全套,刚夸完你就现形了。”
“恐怕不行,我已经和女朋友约好了,送完你我就去约会。”
方晓莹撇撇嘴,“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算了,看在你帮我的份上,路边找地方停车吧。”
许佑一拐方向盘,在路边停下车,方晓莹抱着花下了车,冲他挥挥手,“拜拜。”
许佑看看她,弯弯嘴角,“自己打车回去吧。”
方晓莹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许佑启动车子,驶进车流。
安安在提前约好的地方等他,一上车,闻到一股玫瑰的花香,往后座看了两眼,空的。
“好香啊,你喷香水了?”
许佑被她问笑了,“你见哪个男人喷玫瑰味的香水?”
也对,安安嗅了嗅鼻子。
“刚才送一个同事,她抱着一束玫瑰,所以车里就有这个味道了。”许佑主动解释道。
原来如此,安安点点头,“看来你这个同事最近有桃花运哦。”
“应该是吧。”许佑不甚在意的回她。
安安想喝粥,许佑便带她来了经常光顾的粥铺。
“工作找的怎么样了?”
许佑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给她,安安接过来,低头用勺子搅着。
“还在找。”
“别太着急,慢慢找。”
安安抿了一口粥,试探的问道:“你说,我如果不做老师,做什么好呢?”
许佑有些惊讶,“为什么不想做老师了?”
“就是想想,毕业后就找了老师的工作,这几年都在学校里,感觉都和社会脱节了,正好现在在找工作,我就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做点别的?”
“转行不太容易,如果和你的专业、经验一点都不沾边,等于要从头再来;关键是,你有目标了吗?”
安安摇了摇头,她就是因为迷茫,才想问问旁人的意见。
“如果没有目标,那还是先做一个老师吧,可以一边工作一边慢慢培养自己的兴趣,为以后转行做准备,这样突然转,风险很大,而且很可能会无疾而终。”许佑给出了他的意见。
安安也想过这些问题,只是有些话她不能和许佑讲,如果不转行,她可能真的要面临失业了。她还年轻,还有待尽的义务,失业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慢性自杀。
许佑看她一筹莫展的神情,宽慰道:“好了,不要皱着眉头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如果想转,没问题,不用考虑经济上的压力,还有我呢。”
说着,夹起一块鸭肉递到她嘴边,安安略有犹豫,最后还是张开嘴,红着脸吃了下去。
吃完饭,许佑送她回家,和她一起上了楼,胡兰看到他俩一起回来的,又惊又喜,拉着许佑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安安提醒他时间有些晚了,才催促他回去早点休息。安安送他下楼,看到他的车子出了小区,才回楼里。
有了许佑的鼓励,安安尝试着找找其他行业的工作,打算先从自己能干的做起,但是看了一些公司的岗位要求后,心里渐渐失落。现在大部分企业都是电脑办公,她之前的工作主要是讲课,电脑用的不多,办公软件涉及的也是一些皮毛,所以换个行业,她真的是一点优势都没有。
今天下午她去了一家做广告的公司,这家公司在招文员,她之前投了简历,人事约她今天面试。三点到的公司,结果人事一直在开会,等到六点,大家都下班了,人事才有时间和她聊聊。前后聊了五分钟,就直接被pass了,人家拒绝的很委婉,但是安安还是听明白了。业务不行,年龄也不占优势,文员虽然不要求有多高的业务能力,但起码要有较强的学习能力,她将近三十的人了,适应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强过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华灯初上,安安走在大街上,心中一阵阵凄凉,感觉自己就像被社会抛弃的人,任凭它天大地大,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走着走着,渐渐觉得眼前的建筑有些熟悉,前两天许佑还带她来过,原来这里离粥铺不远。天气有些冷,安安从家里出来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现在口干舌燥,一想到可口软糯的粥,她竟忍不住咽口水了。
凭着记忆,她知道粥铺就在对面不远处,安安过了马路,快走几步,眼见它的牌子越来越近了。门口的灯光有些昏黄,老远就闻到一股米香,安安正要往门口走去,转头看到窗边的一桌客人,驻了足。
站在她此时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许佑的大部分正脸,坐在他旁边的是方晓莹,安安虽然只见过她两次,却是印象深刻,她和许佑没在一起前,她是唯一一个出现在许佑身边的女人,也是汪旭兰夫妇中意的准儿媳。许佑对面好像还有人,因为是背对着她,安安只能凭背影判断是个男人。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此时的许佑和方晓莹,在她看来,用如胶似漆来形容都不为过。
许佑把自己面前的粥分出一碗,放到方晓莹手边,还笑盈盈的和她说着什么;而方晓莹呢,夹起面前的小菜,直接递到许佑嘴边,喂他吃下。安安觉得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慌忙掏出手机,拨通许佑的号码,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
电话接通,对面的人掏出手机看了看,和其他人说了一句什么,便走开几步接听。
“喂?”
安安看着他的侧影,“你在干嘛呢?”
“在吃饭。”
“就你一个人吗?”
“不是,还有其他人。”
“同事吗?”
那边停顿了一下,“恩,是。”
安安的手有些抖,她用另一只手稳住,“在哪里吃呢?”
“公司附近。”
“噢,那你继续吃吧。”
“你在哪里呢?”
“在家附近遛弯儿呢。”
“吃饭了吗?”
安安努力压下哽咽,“吃了。”
“那你再溜达会儿就回去吧,晚上风大。”
“好。”
“那我挂了,爱你。”
挂断电话,对面粥铺的人回到位置,和方晓莹有说有笑,方晓莹甚至挽住他的胳膊,许佑没有推开,而是宠溺的看着她,隔着玻璃,安安都能感觉到那满满的爱意。
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人也模糊了,转过身,连路灯映下的光芒都是模糊的。安安迈步向前,没有方向的走着,远处的汽车尾灯忽明忽暗,仿佛在眨着眼睛嘲笑她的愚蠢,是啊,她的确是太可笑了,真是一个大大的笑话。
一边走一边哭,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身在何处,周围都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脸庞,风刮在脸上,有点像钝刀割。一阵眩晕袭来,安安蹲下身,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往一边倒,她索性坐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似乎想和这个世界隔绝一般。过了一段时间,地上的冰冷持续传到身体,冻得她有些哆嗦,她踉踉跄跄的起身,拖着有些麻木的双腿,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到了小区门口,她请求师傅把她送到楼下,师傅可能也看到她的脸色不太好,爽快的答应了,付了车钱,下了车,安安一步一步的往楼里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自家门口,她连掏钥匙的力气都没有了,按了按门铃。不一会儿门打开,胡兰看到她的样子吃了一惊,早上出门还好好的,现在怎么成这样了,忙把她扶进屋里。
“安安,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胡兰紧张的看着她,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嘴唇干的起皮了,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胡兰拉着她的手,她的手冰冷,把胡兰吓了一跳。
“妈,我没事,就是累了,您能扶我回房间吗?”
许久,安安才找回一丝神志,喘着气问她。
“好好,我这就扶你回房间歇着。”
章世闻声走过来,吃了一惊,帮着胡兰把安安扶进房间,给她盖好被子,胡兰小心翼翼的问她:“安安,你哪里不舒服?我给你找些药吃。”
“妈,我真的没事,就是困,您让我睡会儿吧。”说着闭上了眼睛。
胡兰根本不信,还想说什么,被章世拦下,章世朝着她摆摆手,指指门,胡兰只得作罢。
“那好,我给你关上灯,你好好睡吧。”
胡兰给她关上灯,帮她把门关好,安安缓缓的睁开眼,眼神空洞。
“你刚才拦着我干嘛?”
走到客厅,胡兰问章世。
“你没看她已经很累了吗?有什么事明天再问吧。”
“你说她是怎么了呢?”
“她想说就说,不想说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孩子大了,需要空间,咱们当父母的也不能管太多。”
胡兰朝着她的房门看了看,叹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起床,安安觉得嗓子干疼,一开口说话,嗓音沙哑。胡兰给她找个沏了一大杯冰糖水,把消炎药放在茶几上,嘱咐她吃完早饭记得吃药。
安安心里一阵难受,父母已年迈,还要替她操心。
“爸、妈,对不起,昨晚让你们担心了。”
“我们没事,但是你要顾好你自己啊,别以为年轻就不拿身体当回事,随便糟蹋,等老了,受罪的还是你自己。”胡兰苦口婆心的劝她。
安安喝了一口粥,低着头,“妈,我知道了。”
想了想又说道:“我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没有告诉你们是怕你们担心,我总觉得自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是大事,就不愿再和你们多说。。。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你们,其实也没什么太要紧的,就是。。。我前一阵辞职了,最近在找工作。”
胡兰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看着她,“你不说,我和你爸也猜到了。”
“你们知道了?”
“你之前上班、下班时间都是很规律的,突然这段时间就变了,有一天我给你收拾屋子,看到一箱子东西,就和电视里演的一样,人辞职了搬着一个箱子就走了,那个时候我和你爸就想到了,只是你不说,你爸也不让我问。”
安安心里很惭愧,她以为自己瞒得很好,却没想到真正被瞒着的人居然是她,本以为让父母放心了,却没想到他们时刻都在为自己担心,看来,她这失败的人生真不是一件两件事那么简单的。
“至于你为什么要辞职,我们也不问,你一定有你的安排。”章世补充道。
此生有如此通情达理的父母,她已经很幸福了,人还是要知足的。
“我想换个行业试试,你们不要担心,我就是想趁着年轻,做些想做的事。”
章世点点头,赞同道:“去吧,趁着有冲劲儿,多体验体验,以后这都是珍贵的经验呢。”
安安眼睛有些湿润,没敢抬头,只是轻轻的“恩”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