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纳多一手护住剑鞘,另一手刚把剑拔出半截,就被林萧出手拦下。他反手掣住莱昂纳多执剑的手腕,正要强夺宝剑,没成想莱昂纳多另一手不知从哪里掏出柄匕首,差点没把他脖子扎个对穿。
恶狼公国以军功立业,上至国君下至平民尽皆尚武,公国大公盖尔哈特也颇为注重自己的孩子在武艺上的成长,哪怕对于自己注定会被送去教廷的儿子也不例外。莱昂纳多本人也从未放松对体能与搏斗技巧的锻炼。这些在其同僚看来耗时耗力且没什么大用的训练此时帮了大忙,打了林萧一个措手不及。饶是林萧反应迅速,颈根依旧被划拉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
林萧快速判定了下伤势,虽然脖子火辣辣地疼,不过呼吸还算顺畅,意识也还清醒,说明并未伤及气管与动脉。他一爪钳住莱昂纳多再度挥来的匕首,另一手猛地袭向敌人腋下。‘砰’的一声闷响,匕首应声从莱昂纳多手中滑落。为免林萧将匕首抢到手,莱昂纳多将其一脚踩住。而林萧则伸腿勾住莱昂纳多脚踝,将他绊倒在地。
林萧伸手再次向系在莱昂纳多腰带上的佩剑探去,躺在地上的莱昂纳多却诡异地笑了下,然后念起了咒语。林萧眼角的余光一闪,戴在莱昂纳多手上的戒指光芒大盛,储存在里边的法术正蓄势待发。
林萧急忙用膝盖抵住莱昂纳多脖子,以期阻止他念咒,但是显然来不及了。
反制法术——反惩。
以莱昂纳多的戒指为中心连续射出数道金色的波纹,将林萧方才对莱昂纳多造成的冲击放大数倍后又返还回来。巨大的冲击力猛地把林萧从莱昂纳多身边弹开,而获得片刻喘息之机的莱昂纳多没有浪费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一个速效的防护法术移形换位再次与林萧拉开数个身位后,就边撤边吟唱起更为强力的法术来。
林萧情知不妙,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当他追击到莱昂纳多身边数米之遥的距离时,对方的第三个法术也吟唱至尾声。只见他右手食指高举,随后猛地向下挥出,被云层重重包裹的夜空突然就漏出一道缝隙,炽烈的阳炎光束转瞬间倾泻在林萧与他之间的地面上。
即使坚实的砖瓦也无法承受如此之高的温度,不停地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在圣光的照耀下逐渐崩解。响彻在整个城堡的礼乐声戛然而止,显然是注意到了城堡顶部的异常。莱昂纳多此时恐怕也在光束之后施展其他更为难缠的咒法,拖下去明显对林萧不利。而强顶着这道甚至能灼穿坚实地面的光芒闯进去差不多也与寻死无异,林萧只得从侧边包抄上去。孰料刚绕过这堵纯洁的光芒组成的高墙,莱昂纳多的第四个法术就已接踵而至。
高阶光明魔法——神圣指引。
两人之间的地面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巨剑生生劈开,一路上残砖断瓦横飞,裹挟着无匹的气势袭向林萧。法术还未到,紊乱的气流就已先一步轰击在林萧身上,几乎要将他整个吹飞。
好在运气站在林萧一边,剑气在距他咫尺之遥的位置停了下来。兰姆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从莱昂纳多身后抓住他的双手,没有了施术者的引导,魔法最终还是在莱昂纳多不甘心的咆哮声中烟消云散。林萧随即贴身上去一肘压在莱昂纳多的小腹上,又翻手对着他的面颊来了重重的一拳,莱昂纳多随即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他怎么会把剑带在身边的?”兰姆金解开莱昂纳多与佩剑相扣的皮套,目视着他人剑分离,然后直挺挺地栽到地上,这才喘着粗气满腹狐疑地说道。“该不会是假的吧?”
这人八成是一路跑上来的,也是难为这副身板了。
“我哪知道!”林萧没好气地瞪了兰姆金一眼,他掰开莱昂纳多的下颌强灌了两口药剂,又掀开他的罩袍,扯下内衬权当绷带在伤口上缠了两圈。“有那点查验的功夫不如先想想怎么逃出去!”
嘈杂无序的脚步声已清晰可闻,史蒂芬大公的亲卫队此时恐怕就在他们脚下。
兰姆金快步行至城垛边,变戏法一样掏出截长麻绳。他选好位置,招呼林萧上前,用最快的速度在绳子中央打了个活套,将它拴在垛墙上。
“我数一二三!”他拍了拍林萧肩膀,把绳子的一端递给林萧。
“可你这体型……”林萧望了望城垛下的瞭望孔,又比对了兰姆金庞大的身躯。
“相信我,没问题的。”他再次从衣兜里掏出两块圆盘状的石头来。他把其中一枚刻有z子形印记的石头扔给林萧,自己则把另一枚闪耀着炽红微光印记的石头拽在手里。
“这是?”
“符文石。”兰姆金说。“阿莱克斯赠与全体矮人的瑰宝,我们就用这玩意把窗台修整一下,准备好了吗?”
楼梯口已经能看到亲卫队羽盔上的翎毛,兰姆金不等林萧回话就一脚把他给踹了下去。
“你还没告诉我这东西该怎么用!”林萧在半空中尖叫道。
“默念阿莱克斯的名字,或者随便哪个你看着顺眼的龙神,然后祈祷吧!”
说完,他也跟着一跃而下。
他俩拖着绳子一直往下坠,直到绳子最终绷成一条直线,然后像拖着钟摆的线一样载着他俩飞速向墙壁冲去。眼看着就要撞上坚实的墙面,林萧只得蜷起身子,寄希望于靠这个减少一些冲击。
然而他惊讶地发现自己身边的东西都开始变得透明,随后整个人连同绳子一起穿墙而过。
林萧稳稳当当地落在楼梯上,他转过身,呆呆望着墙壁出了神。透明状态只维持了短短一瞬,要不是自己此时正处在城堡之内,还有那半截被非自然的力量嵌入墙壁的绳索,他甚至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而墙壁突然又以极快的速度扭曲变形,林萧不由得一惊,急忙往拐角处躲避。伴随着爆炸的轰鸣声,墙体应声而裂,一时间尘屑漫天。
兰姆金从飞扬的尘土中走出。他的手掌被炸得只剩下一半。但依旧没事一样朝林萧憨笑道。
“我就说没事吧!”
另一边,史蒂芬大公则面色凝重地盯着被法术破坏的地面。其上的高阶光明魔法痕迹十分明显,一看就知道是特使弄出来的。
特使此时尚且昏迷不醒,从他知会自己与那个从谢德罗克来的人离席洽谈,到他被人打晕,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尚且不得为知,不过多半都跟那个不见踪影的叫欧汀的乡巴佬贵族脱不了干系。那两截绳索还悬挂在垛墙上,说明他起码还有一个同伙。
女皇的特使在自己的城堡里遇袭,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安。对于特使的家族,甚至女皇本人,史蒂芬其实并不以为意。他也有儿子小小年纪便被送入皇都,知道这些充当人质的弃子在家族内部是个什么待遇。哪怕就是他直接死在这里了,想必恶狼大公盖尔哈特三世最多也就假惺惺地流几滴鳄鱼泪,然后自己再随便赔个不是就完事。至于女皇那边,瑞文家族虽是凭着格里芬家族外戚的身份一步步坐大,但毕竟已愈百年,早没了那么深的血脉联系。女皇充其量也就是先帝尼科莱的遗孀,在收拾掉自己叛乱的侄子前哪有闲心来处理他这边搞出来的乱子。甚至他现在跟其他大公一样,都眼巴巴的寄希望于安德烈小王子动静能再闹大些,自己好收渔翁之利。
真正令他顾忌的是特使的另一个身份——教廷的主教。整个狮鹫帝国虽然名义上是个神权国家,但教廷的权威此前也仅限于塔隆城一处,几乎从不对王都之外的各色争端有过多染指。甚至连指派到乌鸦领的前一个主教不明不白地死在任上这种大事都可以不闻不问。然而新教皇似乎准备将他权力的触手延伸至整个帝国。与女皇结盟,派遣部队去镇压远在雄鹿领边境的叛乱就是明证。如今绝大部分领主选择站在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皇一边,或者至少保持中立,与其说是畏惧女皇,倒不如说是忌惮教廷麾下那支精锐的圣教军。
有传闻说他们甚至在着手重组已经解散多年的新晓议会。像莱昂纳多这么年轻的主教不说绝无仅有,至少也极为罕见,几乎肯定会在新晓议会中崭露头角。自己本有心结交,好借机摸清教廷的目的,以便提前布局,却没想到遇到这档子事。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也只能尽力去补救。
‘但愿教廷不会因这事迁怒于我。’他这么想着,有意无意地瞟了正被医师团团围住的特使一眼。却发现特使的佩剑早已不翼而飞。
这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