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今能想到的情况,要么是童儿骗了她,要么是她早已经被人盯着。凌霜梦沉吟了许久,披上白虎绒袍颤巍行至窗前,那窗外满眼的银白似是吞没了穹庐一片,湮灭了往日的生气。她的眸子黯淡下来,细长的手指轻轻敲着窗台,若有若无的响动声声震颤着她的心脏:“亦或者...童儿是奸细?若如此,她的目的是什么呢?”童儿在身边已经三年有余,不说极好但也是对自己尽心尽力的。凌霜梦细长的柳叶眉锁着眉间的小山丘,越发觉得此事古怪。
沉思间,屋子的门被人狠狠撞了开来:“幺儿!”
紧张的男声从门口传来,凌霜梦知道是谁,但她并没有答应。凌谦扫视了一周屋子,见凌霜梦披着虎袍倚在窗边便急冲到她跟前,吼道:“病了还下床做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身子!”说着便要伏下手揽上凌霜梦抱她。
凌霜梦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两步:“这雪真美,我就下来看看,这就回去。”转头的一刹那是眉宇间遮不住的失落,她昨晚不似凌谦喝得七七八八,她......都记得。
既然已决意放手,那便果断些罢!
凌谦默默看着幺妹的背影,刚想出口的话又硬生生被憋了回去,手掌还留着幺儿的余温。他愣了许久,才缓缓吐出几个字:“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冗重的木门将两人隔了去,叹息在两边分别响起。
凌霜梦此时已经无意再留心他事,她的病怕是撑不久的,那么至少在她离开前得查出要害她的人是谁。不!准确来说,是谁留意着凌府,是谁把算盘打到了她这个凌将军女儿的身上,无论是什么目的,凌府绝不能有奸细!
“药...王老头说我换了药......”凌霜梦越发清冷的眸子不禁看向大袖中的那瓶药。“这紫清丸我一直随身带着,那便不会是偷偷换了我瓶中的药。”如此一来,那便恐怕是饮食上出了问题。
恰巧,童儿从外头赶了回来,手里抱着一大叠的被子和取暖之物。小丫鬟脸上还依稀挂着泪渍,冻得鼻尖通红。见小姐坐在凳上,忙忙放下了一摞被物,吸了吸鼻涕:“小姐!你快回床上,我刚刚去库里多拿了一些取暖的物件,盖上可暖和了,病一定马上就能好!”还不忘手里动作,急吼吼将大被铺上床,又塞了个暖壶进去。
看着小丫头忙东忙西的样子,不禁想起今日大清早,也是她第一个哭着冲出去喊的二哥哥过来。凌霜梦蹙着的眉头愈发隆起了,若说这童儿丫头真是监视她的人,那这背后之人的打算也是藏得够深的了,童儿跟在自己身边已经三年了,倒叫她现在才发现。
“童儿,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来凌府的么?”凌霜梦微微抿了一口热茶,含笑问道。
童儿愣了一下,放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来哭不像哭笑不似笑:“记得的,当初是老爷夫人看那人伢子鞭打我,忍不住将我救了下来,见我家无所依便带我回了府,后来就遣我伺候小姐了。”声音越来越小,鼻尖带的哭腔越来越浓,两行泪唰唰淌了下来。
凌霜梦眉头一皱,忙起身拉住那小丫鬟:“你哭什么?”
“小姐,可是童儿做错了什么?求小姐别不要童儿,童儿不闯祸!”丫头难以屏住哭意,两只小手胡乱擦着眼泪。
敢情童儿这丫头是以为那晚她同晓儿出去玩害得小姐直到凌晨才被发现高热不退,这下小姐怪罪了下来要把她送走。凌霜梦瞧着童儿哭得哗哗的小脸,莫名心底一松,眉间高耸的小山丘也缓了下来,叹气:“我并非要责怪你,傻丫头哭什么!只是感慨时间过得真快,一晃你这个丫头都在我身边呆了三个年头了。”白皙的手轻轻拂过童儿的小脑袋,亲昵地将她脸上的泪痕擦了去。
童儿抽抽噎噎扬起小脸:“小姐不是要送童儿走?”仰起眸子看见凌霜梦嘴角温柔的笑意,这才放下心来:“小姐,童儿以后一定寸步不离跟着小姐,再不贪玩儿了!”
看着眼前这个一脸严肃的小丫鬟,凌霜梦只道是自己多心了,她只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罢了。
......
天色稍暗,凌霜梦头疼得紧便早早歇下了。
轩竹堂这头
“王爷要来怎么也不提前讲一声,这......”凌远为难地看着这一席的菜,也并没有给铭王添一双筷子。
白昭铭也不在意,只是淡淡道:“是本王打扰凌将军晚宴了,只是我那日在这丢了一把扇子不得不回来找回,多有打扰还望见谅。”
“扇子?”凌远听是在他这丢的东西,不禁眉头一紧。这皇子皇孙王爷的东西哪能说丢就丢,还偏偏丢他这府里了,要是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今后难免招惹杀身之祸。这么一想,也不免留心起来:“可是那日王爷手中的黑色折扇?”
“正是。”铭王温润道。
凌之容从外走进来打断了父亲和白昭铭的对话:“王爷请随我来,折扇那日丢在了飞雨榭的雪地中,被我拾到了。”
“噢?”白昭铭扬了扬眉,浅浅笑道:“小公子可否将折扇还与我?”
“自然,本就是王爷的东西,待我回听泉阁将它取了来。”说着凌之容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一把银黑折扇完完整整交到了白昭铭手中。
白昭铭将扇子划了开来,不动声色仔仔细细轻抚过上面的人儿。不似其他人还在好奇一把折扇如何需要铭王亲自来跑一趟,许是已经见到上面画的是幺儿,凌之容特别留意到了铭王眼底藏不住的深情。
“既是如此贵重之物,铭王可莫要再弄丢了。”凌谦忍不住提醒,淡淡笑着。
“不会再把你弄丢了......”铭王只是出神地看着手中的折扇,喃喃道。
......
待白昭铭走后,一家老小这才七嘴八舌猜起来:“这把折扇可有什么来头?莫要沾惹了是非啊!”
眼睛齐刷刷看向凌之容,凌家老二只是夹了一口菜,不急不缓嚼着:“没有什么秘密,或是重要之人相赠也未可知。”
凌父凌母似乎觉得有道理,且铭王也并没有迁怒他们的意思,也便暂时放下了提到嗓子眼的心。
只有在一旁莫不作声的凌谦将一杯杯烈酒灌进咽喉,桌下握紧的拳心已经渗出滴滴血迹,他知道对于铭王来说重要的并不是那把银黑折扇,而是上面画着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