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快要生产了,家里没有现钱。明天你就去把我陪嫁的那副《昭君出塞》的绣图拿出去卖了吧。”
谢立春一听她这话就清醒了几分:“你不要劳神,方才整理时我已经将要卖的字画都挑出来了,明天一早我就去镇子上。”
田氏并不与他争:“顺道带个稳婆回来。”
若待到生产当日再去找稳婆,杏花村山路难走,恐怕赶不及。
谢立春心里算起账,请稳婆路费就要给足,不论产子还是产女,喜钱也要给一些,这几日稳婆吃喝也是一笔,还要给田氏补身子,算下来也要二三两之多,卖两幅字画是够的,只是:“娘子,家里也腾不出地方让稳婆居住,况且这寒天雪地的就是有钱也请不到人将那两间厢房修了。”
这一细想可都是烦心事。
“是我矫情了。”田氏疏解了,又侧躺下,“我这是第四胎,前面三个都很好,这个应该不会有大碍,到时候你就去本家将娘请来吧。”
“我懂些药理,若有不适我也在一旁看护,你别担心。”
一大早谢立春吃了早饭就带上两幅字画赶去镇上,大雪茫茫,山间小路不好寻,只能走盘山官道,此时人烟稀少,也没有路过的牛车捎他一程。
等他到达镇上已是正午,本想去买两个包子填饱肚子,可惜他身上没钱。又摸了摸布袋,心念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黍。”
寻了一家字画馆进去,掌柜的正在柜台下煮茶,抬首见他身着青衣长衫,布巾缠髻,一看便是不得志的读书人。
便也没起身相迎,只一个眼色叫小二去和他攀谈。
谢立春见状心中虽怪他轻慢,但也不敢出声责怪。在柜台上将两幅字画展开,小二认真看了起来,但他实在才学有限也看不出所以然,只觉纸上有细碎的反光,贸然出价又怕掌柜的嫌他给多了,便咳了两声,掌柜的翻了个白眼站起来往字画上搭了两眼,这一搭眼就被勾魂摄魄了一般。
这是两幅青绿山水图,用的颜料自不必说是上乘的矿石,不然这色泽不会如此鲜亮,构图格局气势磅礴,笔势飘逸潇洒,细节处生动活泼,有大师气象。
只是这题字却是败笔,字画题字讲究入画成景,若这字配不上画便少了几分神韵,掌柜的看完问道:“这落款是‘青芜君’可是相公雅号?”
谢立春点点头,笑了笑:“不值一哂,不值一哂。”
“这题字也是同一人吗?”
“正是,先生有何指教?”
掌柜的也不隐瞒,便将刚才心中品鉴之词一一对他说了,谢立春心里听得喜滋滋的,想他识货,必能出个高价。
掌柜又上下打量着他,让谢立春有些不自在。
“这青绿彩可与一般彩石颜料不同,价格不菲,这十里八乡的镇子上也不见得有卖,相公是在哪里采买的?”
谢立春心中一紧为不惹出事儿,便说道:“早年醉心丹青,尤其见青绿山水新奇,求爹娘给了五两银子,青绿色只买得五厘,画了这一副,要不是现在家中急着用钱,我也不至于卖了心爱之物。”
农户家终年供一个学子读书便已是巨大的投资,一下子拿出五两给他挥霍,那恐怕不是一般宠爱,难怪他有些不食肉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