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位疯疯癫癫的男子,欧阳恒的心情有些复杂。
从第一眼看到南山开始,他就有一种熟悉感。
对灵种本身的了解也让这种熟悉感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难道我也像认识‘癸丑’那般,曾经认识这个人?”
试图追寻前世记忆碎片的人,最终都注定迷失在无尽轮回的泥沼之中,欧阳恒自然也不例外。
“啊……适任者就是整个人类的救星,带领众人从黑暗走向光明。”
要想从南山满嘴的疯言疯语中获取有价值的信息是很困难的,尝试着与之交流,欧阳恒越发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所谓的适任者就是被灵种筛选而出的人类?
那筛选的条件是什么?
适任者的灵魂都如自己一般发生了变异吗?
无数疑问在欧阳恒的脑海中翻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你来找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找你做什么?”
面容扭曲的南山突然停了下来。
“我不是说过了,要你跟我走?”
“走?去哪里?”
看来,光头男子一点都没有把自己先前的偷袭放在心上。
“当然是和我一起回去,帮助尊主人恢复他的灵魂啊。”
南山又变得异常激动起来,特别是在提到那位“尊主人”的时候。
“尊主人?你是说‘李雨齐’?他让你们这样称呼他的?”
欧阳恒谨慎地套着南山口中的话。
“‘李雨齐’?”
光头男的声音有些颤抖。
“别再提那个下贱家族取的下贱名字!”
南山刺耳的尖叫声响彻了整个休息间。
“他们李家怎么了?”
欧阳恒惊愕地看着南山的表现。
他没想到为何提起灰羽李家,南山脸上浮现的憎恨表情竟然会如这般扭曲。
难道他所说的“尊主人”并不是“李雨齐”?
难道自己以前一直理解错了?
“‘尊主人’变了,自从有了‘李雨齐’这个名字以后,他就变了……”
悉悉索索地抽泣着,南山佝偻的身躯不断起伏,很像一台破损的风箱。
“他变得……不再像是那位伟大的……伟大的……主人……”
南山的泪水滴答跌落,丑陋的神情显得格外狰狞。
“他有了太多不必要的情感……太仁慈……太温柔,又太过软弱了……”
听到这里,欧阳恒的心中冒出了一万个问号。
“李雨齐”既仁慈又温柔又软弱吗?
雨林中发生的那一幕幕浮现在欧阳恒心中。
无论怎样,他都无法把南山口中的“李雨齐”和自己印象中那位为了实验不顾一切的“大师”联系起来。
“一定是李应……一定是他那下贱的血脉污染了我的尊主人……”
“你不是灰羽李家的代理所长么?”
刚一说出口,欧阳恒就后悔了。
很显然,南山并非李氏家族的族人。
他到底来自何方?
又有着怎样的经历?
这些问题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光头男子站起身来,眼中闪烁着摇曳的紫色光芒。
“跟我走,用你的‘远祖之力’来帮助尊主人复原!”
“‘远祖之力’?你是说灵种的力量?”
欧阳恒皱起了眉头。
“你不是也有灵种之力吗?为什么你不去帮你的尊主人?”
欧阳恒的问题让南山浑身为之一颤。
“我……我的力量不如你……”
“力量不如我?”
南山的话让人难以相信。
就方才他展现出的实力来看,无论是“灵种之力”还是灵魂的强度应该都不弱于欧阳恒才是。
“为何他说力量不如我?”
来不及思考,南山扭曲的身形已经凑到了欧阳恒的身前。
“‘肢体改造’?!不对,‘肢体改造’不可能做到这样!”
南山缠绕着紫色光芒的手臂竟然化作了一张巨网。
这张由手臂异化而来的“网”已经完全失去了人类肉身所应有的构造。
灰色、黑色、红色。
恐怖而诡异的“网”中纠缠着南山的血肉,顷刻之间就要将欧阳恒吞噬。
就在这一瞬间,少年的手中也奔窜出了炫目的强光。
金色、紫色。
借由灵种之力奔涌而出的力量就像切断乱麻的剪刀,将南山异化的手臂搅成了碎片。
在这一刻,欧阳恒的心中似有了一种明悟。
能量的效率,能力形成的方式,以及万物背后隐藏的规则。
“灵种”的力量是确确实实是凌驾于宇宙规则之上的。
人类的本源,其威能远远超出了这片有如囚笼的宇宙。
紫光闪过,南山化为灰烬的右手又从他的肩膀延伸而出。
这一次,他的双手都异化成了形状怪异的“武器”。
“真是愚蠢,为尊主人效力乃是无上的荣耀,你为何要反抗?”
南山轻蔑的言语让欧阳恒不由得心头火起。
估算着“灵种之力”的储量,他决定不再留手。
“你说谁蠢?我和你拼了!”
嘴上如此说着,少年并没有因为愤怒而丧失理智。
同南山殊死一战是在欧阳恒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
南山在“李雨齐”背后的神秘组织中地位不低。
如今,两人直面相对,对于欧阳恒而言既是危险也是机会。
如果能够将他制服,必然就能获得更多关于那个神秘组织的情报。
更何况,如果不尽全力,欧阳恒根本没有把握击退能力如此诡异的对手。
底牌就是在这种时候用的,再犹豫下去,怕是反而贻误了战机。
就在欧阳恒凝聚“灵种”的力量,打算放手一搏的时候,诡异的画面出现了。
只见在两人之间的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纹路。
纹路渐渐延伸,很快就成了一条近一米长的黑色裂纹。
“尊……尊主人……”
南山的动作停滞了。
他看着那道黑色裂纹,颤抖着跪了下去。
裂纹漆黑如墨,其中散发的气息让欧阳恒无比熟悉。
“虚……虚空?!”
欧阳恒本以为只有进入“镜框世界”才能见到的虚空,竟然凭空出现在了眼前。
万难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当事实就在眼前,人们只能选择接受。
“欧阳恒,别来无恙?”
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裂缝中传来,让欧阳恒不由得心中一凛。
“婴……儿?”
漆黑的虚空中探出了一只稚嫩而又羸弱的小手。
小手似在微微发力,将连接虚空的裂缝撕扯得越来越大。
不一会儿,一位娇巧可爱的婴儿就从虚空中“走”了出来。
“你……是李雨齐?”
尽管早就预测过“李雨齐”重生的方法,但当一切化为现实之时,欧阳恒的声音还是在微微发抖。
“我有很多名字。”
婴儿稚嫩的声音中却饱含着沧桑与衰老。
“不过现在……我希望你称我为李雨齐。”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李雨齐所说的话让匍匐在一旁的南山打了个哆嗦。
“值得一提的是……”
婴儿摇头晃脑的模样和之前的那位“李雨齐”别无二致,真是让人觉得既搞笑又诡异。
“我的这具肉身仍然来自‘李雨齐’曾经的母亲。”
“……”
看着微笑的婴儿,欧阳恒不觉背心发凉。
“我知道你可能会抱有某种疑问,在经历了这么多次轮回之后,我是否还是原来的我……”
李雨齐悠然自得地漂浮在空中,似乎丝毫都不在意房间中另外两人脸上浮现的表情。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没有得到答案,不过或许正如你所说,我变得既温柔而又软弱了。”
在李雨齐的注视下,南山的身体早已抖如筛糠。
“尊主人……我……我不是想要擅自接触他……我只是想要让您快些恢复……”
南山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裆下都已被失禁的排泄物濡湿。
“快些恢复?”
李雨齐笑出了声。
“记得在你擅自修改对欧阳恒的监控权时,我便已经宽恕过你一次了吧。”
“不要……求求你……不要……不要用‘魂刑’……”
南山的哀求很快就化作了哭嚎。
随着李雨齐手中那条璀璨夺目的蓝色光带钻入光头男子的眉心,南山的身体也溢出了鲜血。
所谓“七窍流血”大概便是欧阳恒眼前这种景象。
溃烂、愈合。
不知道李雨齐用了什么方法,南山的身体在白骨和新生间反复循环。
欧阳恒睁大眼睛看着这不可思意的一幕。
南山的肉身腐烂成白骨,全身的神经网络却仍然保持完好。
很难想象,他正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这只是准备工作而已。”
李雨齐笑着看向欧阳恒。
“对于有些蠢人而言,我总是不得已采取这样的方法来帮助他们成长。”
“……”
欧阳恒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别这么看着我,如果不让他循序渐进地承受痛苦,‘魂刑’会让他的灵魂直接崩溃,我也是为了他好。”
李雨齐那婴儿的声线的确充满了温柔。
不过他的行为却只会让人不寒而栗。
不多时,纠缠的蓝色光带便将南山的灵魂扯出了逐渐愈合的肉身之外。
“……”
无声无息。
南山那蓝紫色的灵魂在两条缠绕他的明亮光带中无助而绝望地挣扎着,如同在魔鬼手中惨遭凌虐的罪人。
体会过灵魂之痛的欧阳恒都不由得对南山产生了一丝恻隐之心。
许久之后,李雨齐才将那被折磨得几近破碎的灵魂又塞回了那具瘦弱的身体之中。
“希望他能长些记性,记得任何破坏实验的行为都会让我无法容忍。”
婴儿那明亮而清澈的瞳孔再次看向了呆立一旁的欧阳恒。
“我们现在来聊聊你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