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银白色的轿车在原野上疾驰着。
车身略显老旧，在车尾处纹印着管理局的标志——
三层环环相扣的圆环。
据说这意味着人类对自己无穷潜力的发掘、运用与约束。
“明哥，就快到了，你别再睡了。”
“……”
欧阳恒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景色。
原野上红色的土地如同浸润这片大地的血液，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欧阳恒的心情并不太好，或许是沿途通过的高速通路检查站工作人员在见到他们所乘坐的刻印有管理局标志的轿车时那惊恐而畏惧的表情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吧。
“浩啊，到第几道关卡了？”
“已经过了C16。”
“那确实快了。”
唐明揉了揉自己凌乱的卷发，转头看向了欧阳恒。
“小欧阳，你觉得怎样？”
“什么怎样？”
欧阳恒不明白唐明的意思。
“就是管理局啊，你觉得咱们的管理局怎样？”
“这个……我说不出。”
欧阳恒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前的他每天都忙于提升自己的能力，现在也不过才刚刚加入事务所，对于管理局根本谈不上有什么看法。
唐明为什么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欧阳恒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唐明揉了揉太阳穴，打了个哈欠，好像失了兴趣一般又陷进座椅里闭上了眼睛。
“明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好好开你的车，到了再喊我。”
唐明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不再说话。
车内就这么沉默着，过了大约半小时。
远远的，一片鳞比竦峙的建筑群慢慢出现在了欧阳恒眼中。
这便是管理局亚洲分部的主基地吗？
又越过了数道关隘、检查点，欧阳恒终于站在了管理局基地的入口前。
说不出名字的设施，令人眼花缭乱的设备，奔忙穿行的灵能仿生人，让欧阳恒产生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大灾难爆发时，欧阳恒刚满六周岁。
在他的记忆里，这些承载着人类辉煌文明的科技只是一个个模糊的符号。
时间好似在这里定格，定格在了人类文明的巅峰。
“别看了，这些东西有啥好看的？”
唐明侧脸观察着欧阳恒，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兄弟，别理明哥的，他都一把年纪了还跟个愤青似的。”
罗浩对欧阳恒眨了眨眼睛。
“小欧阳，你有想过为什么管理局会封锁这些科技吗？”
“封锁科技？”
“对啊，在咱看来，管理局想要重建一切并非难事，可为什么他们没这么做？”
“……”
欧阳恒愣住了。
大灾难虽然几乎毁了一切，但科技的核心仍然掌握在人类手中。如果管理局有心运用这些科技来恢复人类社会，这十年来的世界绝不会是这样。
可管理局为什么不这么做？
冷汗打湿了欧阳恒的背心，他的心中隐约有了一种可怕的想法。
“哈哈哈哈！”
唐明看着一脸惊恐的欧阳恒突然大笑起来。
“好了，欧阳恒，你通过了最后一道测试，从今以后你就正式是咱事务所的人了。”
欧阳恒一脸茫然地看着满脸笑容地唐明和罗浩。
什么最后一道测试？
他自是不可能想得明白。
但在一旁傻笑的罗浩心中却是如明镜一般。
在昨晚的聚会上，除了关于“他”的议题，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欧阳恒的来历问题。
第三十八事务所虽然只有七人，但这七人却构成了一个完整事务所应该具备的全部要素。
指挥单位、作战单位、情报单位、医疗单位、后勤单位。
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负责事务所情报工作的正是那位有着赤红眼瞳的美女——
秦若瞳。
作为最高级别的侦察系统超越者，瞳在所有超越者情报工作者中都是顶尖的存在。
欧阳恒的出生、经历、履历，事无巨细都被瞳调查了个遍。
要知道，超越者学院是处于管理局完全监视之下的，如欧阳恒这样的平民学员更是毫无隐私可言。
只要瞳想知道，就连欧阳恒在学院中眨了多少次眼睛她都能调查得一清二楚。
“没有丝毫掩饰、篡改或隐瞒的痕迹，这孩子没有问题。”
这是瞳的结论。
“如果有人刻意篡改了资料，无论是谁，我都能知道。”
这是瞳的自信。
尽管瞳已经反复强调欧阳恒来历清白，但谨慎到极致的唐明还是不放心。
他必须要亲自确认欧阳恒心中所想。
唐明自认为能够做到这点，是因为就在昨天欧阳恒前来面试时，他借由“某人”的力量觉醒的一种新能力——
“脑内神经信号解析”。
简言之，就是读心术。
关于这种能力的特殊性和禁忌暂且不提，它的强大之处毋庸置疑。
在前往管理局的途中，唐明多次用非常微妙的话题试探着欧阳恒。
只要欧阳恒与管理局有一丝一毫的瓜葛，唐明就有十足的把握从他内心最深处的思维中找出端倪。
终于，在刚才的对话后，唐明得出了结论。
欧阳恒加入事务所和管理局完全无关。
唐明看着满脸茫然的欧阳恒心里很是轻松。
自己的确是多虑了，也许欧阳恒来到事务所真的只是一种巧合。
“走吧，小欧阳，咱们会好好培养你的。”
“……”
欧阳恒当然不可能想得到这么多。
在他看来，这位奇怪的所长大概是有些神经质吧。
现在的他还无法理解，有着何种经历才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谨小慎微。
“那……唐所，管理局是为了什么而封锁了技术？”
“这个嘛……官方说法是继续滥用灵能有再次诱发超越者的灵能失控的风险。”
唐明笑着摇了摇头。
“这种说法你信吗？反正咱们都不信。”
他看了看罗浩，又看向了欧阳恒。
“管理局的真实想法是啥，咱一点都不关心，反正普通人的命在管理局看来从来都不算什么。”
“……”
唐明用轻松语气说出的话语在欧阳恒听来无比刺耳。
但少年却无法反驳，也无力反驳。
灵魂得以觉醒的能力者和灵魂没有觉醒的普通人。
从进入学院的那刻起，讲师就在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两者决定性地差别。
或许在这些超越者看来，只有灵魂得以觉醒的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人类吧……
那自己的父母又算什么？
他们都是普通人。
大灾难爆发前，他们都是有权利过着幸福生活的普通人。
是他们在濒死之际保护了自己，让自己的灵魂有了获得觉醒的契机……
如果唐明所说的是大多数超越者之间的共识，那些活生生的普通人，他们的喜怒哀乐又算是什么？
欧阳恒想不明白，更不敢去想。
他浑浑噩噩地跟在唐明和罗浩身后，又经过了数道检查站，最终踏入了管理局的核心办公区域。
超越者、管理局工作人员、形形色色的灵能仿生人……
宏伟的大厅中各色人等都在奔忙着。
“您好，G13427号仿生人为您服务，请问您需要办理哪类事务？”
一位面容姣好的女性外观仿生人向三人深深鞠了一躬，努力用略显僵硬的笑容迎合着。
“正式超越者注册，带路吧。”
“是，这边请。”
仿生人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确认三人是否还跟在它身后。
“小欧阳，你以前见过仿生人吗？”
“没有。”
唐明看着表情沉重的欧阳恒，显得有些尴尬。
他自然理解欧阳恒的情绪为什么如此低落。
管理局中绝少有人知道，其实唐明也是平民出身。
恐怕没人愿意相信，唐明是以何等的天才绝艳才能在二十三岁时以平民出身担任一家事务所的所长。
以至于到后来，管理局为了唐明的身份还专门出具了一份申明——
唐明系掌控南麟事务所之唐氏家族子弟。
连家谱家系都替他安排得妥妥贴贴。
唐明想起了自己刚刚加入事务所时，老所长对他说的话——
“咱们事务所的宗旨就是让有能力的人多出些力，保护好大家。”
老所长的声音似乎还在唐明的耳边回响，却再也无法让他的心产生一丝一毫的悸动。
管理局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现在这样？
大灾难？
还是从来都是如此？
想到这里，唐明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现在的自己，或许正是当年初入事务所时最厌恶的模样吧……
“唐所，请问注册需要我做什么？”
“啊？这个啊，倒也没什么……”
唐明看着眼前略显青涩的少年，心中五味陈杂。
“啊……就是抽取一些你的灵能样本，方便今后识别。”
“哦，明白了。”
“还有……”
唐明欲言又止。
管理局获取每一位注册超越者的灵能样本自然不只是方便识别这么简单。
只要管理局掌握了某位超越者的灵能样本数据，无论这位超越者身在何处，都能被管理局信讯司的设备精确定位。
换言之，只要被管理局掌握了灵能信息，无论如何都难逃管理局的掌控。
唐明犹豫了一下，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这些都是常识，是常识，他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唐明不愿欧阳恒初入此行就产生了心理阴影，大概也是出于某种前辈对后辈的关心吧。
流程进行得非常顺利，不到十分钟，欧阳恒就从注册柜台的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了一张银色的信息卡。
“完成了？”
“嗯……”
唐明正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看通讯器上的讯息，皱了皱眉头。
“咱有些事，浩，你给小欧阳说明下信息卡的用法，咱们一会儿再见。”
唐明理了理制服，在急匆匆地跑向大厅一侧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叮嘱罗浩。
“顺便带他看看装备，记得等咱回来再买！”
说罢，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