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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玉镯何人所送

柳时元道:“可……我见天再见了小姐一面,心中爱慕的很。大人,若我冒昧地向大人提亲,将小姐许配于我,不知大人心中可否愿意?”

这话时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虽料到他会这样说,但孟鸿玉听了还是一时不知所措。他沉吟半响说道:“柳大人,怎么我听说您是失了忆的?”

“不错。却是好些事儿都记不起来。明明之前见过的人,可是如今见了,只当是初见。在我朝中已然是闹了不少笑话。不过,既然之前是熟人友人,虽然我不记得了,可是心中仍旧将他当做熟人友人!所以,朋友们倒是都很体谅我!”

他想想又道:“大人,您可是一直都在陈朝的?我之前没有见过贵府的小姐罢?”言语之中,还是带有深深的探究。

孟鸿玉模糊说道:“我的小女,从小呆在闺中,自是从没有出过远门。大人一定看错了!”

柳时元道:“既然我和孟小姐是初见,可是心中却是觉得好生熟悉。这莫非就是前生定下的缘分罢?”

孟鸿玉沉沉地看着他:“大人,您确定您此刻的心中所想?”

柳时元大声道:“我待小姐之心,日月可昭。”

“果真是如此?”

“然。”

孟鸿玉便也起身,朝着柳时元说道:“我知道你们自是才子佳人。我只是希望你以后若是知道了什么,可还能对小女一如既往的好?”

“大人,您这话时何意?我既然是一片赤诚之心而来,当然便愿意和小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还请大人相信于我!”

孟鸿玉心中自是知道,自打罗茜雪离开了陈朝后,心中没有一日是真正开心的。没有一日不在牵挂着柳时元。有时他夜半醒来,想来女儿住处叙话儿,也听得女儿在睡里梦里轻轻唤着‘时元时元’的名字,便知茜雪心中,对柳时元的情意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自己知’了。

罗茜雪虽然心心念念着柳时元,可是她知道,投毒之事过后,他们之间最好不要再相见了。何况,他还失着忆。

时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千万恨,为君剖。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罗茜雪的踌躇痛苦,自然是落在父亲孟鸿玉的眼中,女儿不敢做的,他来替她完成。

于是他对着柳时元道:“我陈朝中人,对于自己所承诺之事,都愿起誓。柳时元大人,您可愿就此发誓?无论以后你遇到什么事,都愿意一生一世待她,原谅她!”

柳时元听了,心中激荡,脱口而出道:“我愿意!”

“好!”孟鸿玉重重地说了声道:“那么,我便答应于你的求婚!”他心中也好知道,心病还须心药医,罗茜雪的心病,若是想着痊愈,还是需要柳时元在她的身边。

柳时元随即说道:“大人,可是我不能确定孟小姐的心意?我唯恐是‘心悦君兮君不知’啊!”

“这个不难。我自会和她去说。只是老夫希望柳大人您不要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誓言?”

“这个自是当然。”柳时元又重重点头。

孟鸿玉也重重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既是前生注定事,你们就不要错过!梁小兄弟!”孟鸿玉此时将‘梁小兄弟’四字是脱口而出。他自是言者无心,却不知柳时元听了这话,心中更是疑惑,这样的称呼,竟是哪位前辈曾经这样叫过他的?

柳时元再听着了孟鸿玉的承诺后,心花怒发,似是一个飘零已久的人,沿途看到的都是一片断瓦残垣,可是陡然回首时,发现不远处却就是一片桃红柳绿,一时良辰美景春光无限。

这厢罗茜雪却立在梅园处,痴痴地眺望着柳时元已经出了府的背影。

“痴儿!”孟鸿玉心中叹着,他素来认为自己年轻时就是个情种,莫非这也是遗传的?他走上前去,却不忍心打扰了女儿的心绪。只得咳咳有声。

罗茜雪便知是父亲来了。低沉地说道:“父亲来了。柳时元可走了罢?”

孟鸿玉看着女儿,问她:“你就不问问为父,这柳时元和我说了些什么?”

“哦……他能够说些什么?不过是朝中之事罢了。”罗茜雪回避道。

“女儿,他是来府上盘桓盘桓的,可……”他看了罗茜雪一脸询问的神色,深深说道:“可他也是来向我求亲的!”

“求亲?”罗茜雪心中激荡。

“父亲可是怎么说的?”罗茜雪折下一枝黄梅,遮了脸,低了头。

“女儿。为父还是答应与他了。这柳时元倒也痴心,自是喜不自禁。”孟鸿玉道。

罗茜雪听了,苦笑着问道:”父亲怎么应了?父亲难道不知,女儿我可是毒害他的人!他若是记起,只怕会恨我入骨!父亲疼我怜我,女儿自是知道!只是这贸然地便就答应了,可是要让女儿为难了!”

“女儿!方才我也似有意点拨,逼着他发了誓了!这是为父的一番苦心啊!你在这陈朝的几个月间,可有半刻真正开心过?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你既然忘不了柳时元,而他纵然失了忆,还是心心念念想着你!既是有这样的缘分,就不要再错过了!至于你为了报仇之事,这些都是迫不得已而为,想来柳时元若是体谅与你,便自是能够理解你!这梁小兄弟的为人,我是不会看错了的!”孟鸿玉好一番长谈。

“可是……女儿纵然心中有他,也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错过了就错过了吧!”罗茜雪握着梅花,脸上怅然。

“傻子!你这又是何苦!依我看,这柳时元失忆已久,可这柳府中人绝口不提他因何而失忆,想来,都是为了有朝一日,你重回那柳府做准备啊!这些我都暗中打听过了!”

“父亲,他若知道了,果然能够原谅我么?”

“不错!茜雪,你的一番心思我想他自是能够体会!”孟鸿玉说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茜雪,我的女儿,为父是不想你走我和你母亲的老路呀!”想着公主陈雯霜难产而逝,长眠于地下,也不知道自己已经与女儿重逢了,这平生憾事,想来都泪沾衣襟!

“当年我爱慕你的母亲。我年轻有为仕途顺利。我们也早就暗生情愫。可是偏偏有人嫉妒。朝中一个权贵之子,嫉妒我的才华,又觊觎你母亲的美貌,一心想娶她,屡次被拒绝了后,和父亲买通了朝中一帮趋炎附势的大臣,诬陷我孟家与西边的匈奴王勾结,私下勾结了我父亲的下属,伪造书信,有意陷害,我孟家上下因此都入了大牢,我因为拒不认罪,一直被关在水牢里。就这样被关了十年。我不知道我自进了牢后,你母亲就已有孕在身了……我孟家因此付出了几十余口的性命。我父亲也因此去世了。那名小人,知道了你母亲难产而亡后,还想斩草除根,一心想要寻找你的下落,所幸没有给他找到……”

“父亲,那么害你的人后来怎样了?”罗茜雪问道。

“自然是自食其果了。新皇登基了。他一直同情于我。便着令彻查了个够,我因此冤案得以洗刷。那个陷害我之人,觉得无望,后在狱中自尽了。”孟鸿玉淡淡道。

罗茜雪喃喃道:“这做恶的行坏的自是没有好下场!我如今也是越来越纳闷了,究竟我的养父是忠还是奸呢?”

孟鸿玉便道:“有时忠奸自是难以区分。可是女儿,你的养父是忠是奸,日后你定会知道!有一点为父需要提醒的是,即便他真的是个大奸臣,可是他养育了你,只说这点,你就不该说他半个不字!所以,你为着报仇,为父在情字上自是嘉许你!但是在法和理上,却是大大的不赞成!那秦侩是奸臣,你看他儿子去帮他复仇了么!那李广自是忠臣,可惜儿子投了匈奴,汉武帝怒而杀了他全家,可你看那李家的后人有提一个报仇的么!女儿!为父只是想说,若罗秦桧是忠,现在被冤杀了,自有朝堂为他平反,为他追谥!若是他真是奸,这柳时元的父亲也是为国除害啊!不管怎样,都需以儒家的精神去治理国家!都像你这样,没了法度,那一个国家内部岂不是危险四伏、危机重重?”父亲说的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罗茜雪听了,如醍醐灌顶,她也脱口而出道:“父亲,若我的养父真是奸臣,我虽不提复仇,可是以后我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此平静生活?”

孟鸿玉听了,陷入沉思,长久方说道:“人生苦短!这短短一生,载不动太多的恨字!何须恨,又何必恨?莫如一切都云卷云舒,看潮起潮落的好!女儿,这世间自有许多无奈之处!但愿你和柳时元能够平平淡淡些就好!”他沉痛地说道。

“父亲真是这样认为的?”罗茜雪问道。

“不错!多去参悟参悟吧!为父被关在水牢的十年,刚开始也是愤懑难耐,只觉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恨不得亲手去杀了害我之人!可是茜雪,你知道么!当我听到此人自绝于狱的消息后,还是将他收敛一番,好生安葬了!茜雪,你可千万别因仇恨而迷失了自己的本心!”

罗茜雪听了,似是了悟,终于说道:“父亲看来是一心想我嫁给柳时元了?”

“不错!孩子,你和柳时元的初婚还是草莽了。为父这一次一定要补偿你一个风光的婚礼,你看如何?”

“父亲……”罗茜雪心中激动,口中一句话却也说不出来。

这日清晨,呆在馆驿里的柳时元可是起的分外的早。不是为别,只因有二。一则是和齐朝边界商贸之事已经谈妥。二则便是今日这孟鸿玉府中来人送了帖子,说是孟家小姐请他一起郊外赏梅。

这齐朝的帝都蓟城郊外,却是漫山满坡盛开着各色梅花,堪称一绝。来往客商,都不愿错过此景。

这柳时元见了是孟小姐的帖子,心中自是愉悦,精神也自是饱满,便悄声问着那孟府送帖的人:“你们小姐可会骑马?”来人诚实说道:“回大人,小的不知。大人何不亲自问我家小姐?”

柳时元微微一笑,想着,自己的腿伤刚好,还是步行去孟府吧。若是她走的累了,遣个小轿也是好的。

一时兴起,便将一些便宜公事交予馆驿中的随从,自己自去这孟府。

待到了孟府之前,他刚理好自己的衣襟,伸手欲叩这门上的双环,却听到这门里打开的声音,抬眼一瞧,原是这孟府的小姐。柳时元倒是怔住了,一时讷讷地,不知说什么了。还是罗茜雪笑道:“既是我诚心邀请大人的,本当请公子到府里去略坐一坐儿的。可是我看这天色不错,不如就此动身吧!”

罗茜雪倒是说得爽利,柳时元打量着罗茜雪,只见她穿着天青色的裙子,头发只是松松挽了个髻子,这样一个家常的穿着,却使的他脑子又是一阵恍惚,这样美好的女子,他定然在哪里见过的!而且绝不止见过一次!似是在自己的脑子里已经镌刻许久了一般!

看出他沉思的神情,罗茜雪便道:“大人这是怎么了?恍恍惚惚的?”

柳时元便尴尬道:“想必是这风儿吹了,眼里进了虫子了,所以迷了眼儿,等虫子飞出去罢?”

罗茜雪听了,倒是笑了,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大冬天这路上还是有虫子的!那待会那郊外的梅花丛里,一定虫儿很多了罢?”她似是打趣。

柳时元便笑道:“我是一时忘情了!”他想了想道:“想必小姐已经知道我向令尊提亲的了?”

罗茜雪看着柳时元,虽然之前二人每晚必是同床共枕,也有夫妻之实,可是等他亲口说了,自己听了,还是红了脸儿,便低了头,不做声儿。

“小姐可是害羞?其实我心中也是紧张的很!那一****担心我会被令尊大人所拒绝,心里想着,若是被拒绝了,从此便是心如死灰了。”

罗茜雪听了,便笑道:“却原来心中是这样想的?那****问了你,你可倒还故作潇洒呢!”

柳时元听了,便晒笑。继而说道:“小姐,你我若是成亲,我可是要将小姐带去陈朝的!不知小姐心中可真的愿意!从此小姐就是远离你的故国了!”

罗茜雪听了,也自感伤。她心中却是想着,若是以柳夫人的身份,再次回到柳府,不知这柳府上下会怎么看待与她?会真的以为只是失踪了的夫人又回来了么?还有,皇上和贵妃知道又会怎么想?他们说过等着柳时元醒了再说的,可是现在他倒是失忆了,那么他们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想来都是颇觉头疼的吧!

还有,毕竟元凶是李小贵,难道他就真的没有露出蛛丝马迹?

想想这些,怎么不令她头疼万分?可是,若是要将这样的问题都一一迎刃而解,回到柳时元的身边是唯一的办法。

见罗茜雪兀自陷入沉思,柳时元倒是慌了,忙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不想离开故国,所以暗自神伤?放心放心,我自当每月就陪着小姐回一次齐朝如何?”

罗茜雪看着柳时元陪罪的样儿,想着他对他们之间的种种仍旧是一无所知,只得说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是父亲决定了的,我自然天涯海角都跟随。”

柳时元听了是大为感动,他恨不得就要上前执住了孟小姐的手,但是担心这样始终会冒犯了她,所以感慨说道:“小姐一片冰心,梁某人自当玉壶备之。”

两人且行且走,前方不远处,听的有人在梅中吹笛,柳时元一时感叹道:“梅花疏影里,吹笛到黄昏!我怎么觉得这吹笛之人是多么的寂寞呀!怎么觉得这笛声也好生熟悉!”罗茜雪听了,便不答言。

她自是知道这梅中吹笛之人便是自己的父亲!她知道父亲和母亲初次相识便是在这商州郊外的梅林里。那是父亲一生最为美好的日子。只是美好的时光终究短暂,如今只剩了父亲一人是‘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凉’,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罗茜雪看着眼前的红梅,红梅尽出便是这渺渺的商州河。她心中情思无限,伸手折了一枝红梅,将手上戴的一只玉镯给露了出来,这只玉镯原就是柳绵绵送了与她的。

柳时元看着这玉镯,一时又怔怔儿的。罗茜雪见他瞧着这只镯子,说道:“大人,可是觉得这镯子如此熟悉吧!”

柳时元沉声道:“正是!小姐这是从哪儿来的?”

“自是有人送了的。”罗茜雪看着他。

柳时元心中激荡,徐徐问道:“是何人所送?”

“这个么……”罗茜雪想想,决意还是卖个关子吧!说道:“自是我的一位熟人,大人何须问,以后我定会告知的!”罗茜雪便不肯往下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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