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的屋梁向我劈头砸下,我已经能够感觉到它那灼热的火舌****到我的脸上。恐慌中,我忘了躲避,也根本来不及躲避。
“呼!”一股大力从身侧传来,我被生生的推出四五步,踉跄一下,差点跌坐在火堆中。
与此同时,“轰!”“通!”两声,屋梁重重砸下,刚才站在那里的哑娘身子一歪,被重重的压到下面,一口鲜血“噗”的一下狂喷而出。
“哑娘!”我干哑着嗓子一声惊呼,浓烟立即趁机呛入口中,“咳咳咳!”我咳嗽着,退回去救哑娘。
“走!”被火海包围的哑娘口中斩钉截铁的蹦出一个字,通红的双眼中满是决绝。
“不!”我一声大吼,双目赤红,脚踏烈火,大步跨过去,拼尽全身的力气,一把掀起压在她身上正在燃烧的屋梁,抛在一边,不管被灼伤的双手,拖起她滚烫发软的身子就走。
就是这么一耽误,烈火和浓烟已经将出路封死了,四周全都是呼呼燃烧的烈火,浓烟滚滚,眼前全是火光。
“咳咳……”我半抱半抗着身子瘫软的哑娘,看着火海,寻找着火势最小的方向,身上的湿衣服早已被烤干,火舌****到我的身上。周围燃烧的滚木纷纷落下,火星溅落在我们身上。
“小主子……咳咳……,你……你不该来救我……”哑娘声音干哑,语带哽咽。
“拼了!”我一咬牙,不理哑娘的话,拖着她,向前冲去,反正怎样都是难逃被烧死的命运,我岂能在此坐以待毙,拼一拼试试了!
“呼!”我冲向眼前的火海,奇迹就在此时发生了:熊熊燃烧的烈火竟然在碰到我的时候,似乎被劲风一吹,呼的向一旁窜去,在我的周围形成一个小小的火圈,中间似乎鼓满风,火势汹涌,浓烟滚滚,却碰不到我身上。
眼光扫到胸前突然发出幽幽绿光的玉,我来不及多想,拖着哑娘,趁此时刻冲了出去。
“轰!”前脚刚迈出火海,柴房就在我们身后轰然倒塌,被砸起的火舌嘭的一下舔上了我们的后背。
“啪!”我和哑娘无力的倒在地上,全身上下滚烫,救火的众人“呼啦”一下围拢了上来,快速的将我和哑娘拖离了热浪袭击范围。
我呼出一口热热的烟气,长长的吸了一口带着寒意的清新口气,转头看了一眼脸色乌黑通红的哑娘,微微一笑,周围的一切,在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
大兴王朝,景盛二十年,帝都宇城,腊月二十三……
转眼之间,我穿越来这个时空,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
薄暮时分,天阴欲雪,寒风凛冽,远山如黛。昔日潺潺的流水早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靠近河岸的冰被砸开,冰下温热的水汽在空气中氤氲出一片朦胧。
我把最后一件衣服从河水中捞出、拧干,放入身旁的大衣盆中,直起身子,稍稍活动了一下因长期低头而有些发硬的脖子,微微笼了一下因汗水沾在脸上的黑发,看着满满一盆洗好的衣服,满意的笑笑。
擦干冻得又红又肿的双手,放到嘴边呵一口气儿,抱起重重的衣盆站起身。心中突然一慌,眼前一黑,一个趔趄,差点栽倒河中,想来是长时间蹲着,站起的又太急,一时有些眩晕。我赶紧闭上眼,深呼吸几下,待心跳平复后,才抱着衣盆向不远处的晾衣场走去。
“月妈妈好!”远远的看到那个风情万种的身影,我赶紧站在一边,甜甜的向她打招呼。
正匆匆行走的妖娆女子停下脚步,看惯风情的双眼落在我在暮色中的笑脸上,露出一丝惊艳,脸上一阵恍惚,但是看清我的额头和右脸颊时,惊艳变成了无奈,恍惚变成了恶心,她脸上落下重重的失望,甚至带了一丝怒气。
我端着盆老老实实的站在她面前,含笑看着她脸上神色的变化,心中暗暗好笑:每个人看到我的这张脸都会露出比这更夸张的表情,我也早已习惯了,只是这两年多来,月妈妈看我眼神中的失望和可惜总会令我心情不由自主的好起来。
“阿丑,别人的衣服早洗完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这些衣服可是姑娘们急着穿的!”她脸色不善,语气也不由自主的带着一丝刁难的质问。
我脸上保持着不变的微笑,语气平静:“回月妈妈,哑娘昨天又病了,今天下不了床,我把她厨房内的工作做完才去洗的衣服,所以耽误了些时间,不过现在都已经洗好了!姑娘们要穿的衣服我都已经整理好了,月妈妈只管派人来取就可以了。这些都是姑娘们刚刚换下,不急着穿的。”
她描的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条,声音立即尖利起来:“病了?这哑娘怎么又病了,以前也没见她这么弱,就是前年在火中被砸了那么一下下,身体竟然弱起来了,一年倒有半年病着,我闻香院是什么地方,哪养得起这样的一个病人,我看要派人将她给我撵出去!”
又提这事!我心中有些恼火,脸上却露出平静的笑容:“知道月妈妈您花容月貌,自然也有一副菩萨心肠,不会忍心让我们母女流落街头的,您要是真的这么狠心,早几年就把我们撵出去了,我们母女俩现在都不知道尸骨埋于何处,何必等到现在呢?为了报答月妈妈您的大恩大德,阿丑一定会将哑娘的工作也做好的,绝对不会误了月妈妈您的事的!”
月妈妈紧绷的脸稍稍舒展开来,看了我一眼:“早前也没见你这么会说话,看来这脸毁了,嘴倒甜了许多。不过我可要告诉你,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这哑娘和你的活都不能给我耽误了!”
我赶紧恭敬的低头答应。她想了想,又接着道:“姑娘们的衣服放那儿,我会让人来取,你别到前院去吓坏了客人!还有啊,今天晚上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要是让我发现你又偷溜到前院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说完,又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摇着头、叹息着,扭着略显粗壮的腰肢向前院走去。我冲着她离开的方向伸了伸舌头,做了一个鬼脸。
把盆中的衣服都晾好,暮色也已经渐渐包围了大地,四周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后院的灯也朦朦胧胧的亮了起来。
在暗淡灯光的阴影下,靠近墙角最偏僻的那个小屋更小更黑了,就像一个张开黑洞洞大口的巨兽要将人吞噬,但此刻在我眼中,那却是我最温暖的家,因为里面有一张床,可以让劳累一天的我躺下舒活一下僵硬的身体。
我轻轻捶着有些发酸的腰慢慢的向着黑漆漆的房内走去,突然,脚步慢了下来,手中的动作也停下了,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眼前的房间。
房间看起来没什么异常,虽黑森森的初看有些吓人,但习惯了也就无所谓,里面没有点灯,看来哑娘还没醒。只是……
我的脚步刚在门口停下,耳边突然风响,一道暗影从门口窜出来,拳头带着劲风向我袭来……
习惯性的,我头向左一偏,躲开这一拳,同时右脚轻抬,向着来人踢了过去,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都不出声,拳来脚往的打在一起。
来人身手矫健,我那三脚猫功夫自然不是人家的对手,对方一拳打来,眼看就要落在我身上,我的身子就向后一倒,立马就要重重的摔在地上,忍不住提前痛呼出声。
“小心!”没有身体撞在地上的疼痛,却是预想中的腰间一紧,一双有力的手臂将我拦腰抱住。我抬头,正对上一双灿若明星的眸子,温柔似水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紧张。
我向他调皮的眨眼一笑,就在他明亮温柔的眼神中疑惑、明了、好笑、无奈的瞬间转变中,一拳挥向他的脸。这一切的变化,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已是来不及躲闪,重重的一拳眼看就要落在他英挺的鼻子上。
但是,我的拳头却贴着他鼻子停了下来,在他怀中仰脸看着他脸上无奈好笑的表情,拳头示威性的在他眼前晃了晃。
“扑哧!”我笑了出来,也不管自己还在他的怀中,得意的说道:“怎样,手下败将,第四十九次偷袭又失败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呢?我这太极拳是不是又有进步了?”
他无奈的笑笑,俯首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纵容和宠溺:“你这哪叫武功啊,软绵绵的,简直就像是跳舞。不过丫头太狡猾了,每次都来这一招,你这可是胜之不武啊!”
我若无其事的从他怀中站起来,伸手理了理弄乱的头发和衣服,白他一眼:“以柔克刚,懂不懂!什么胜之不武,我这是兵不厌诈,真正的为将之道,哪像你,明知道是骗你,还每次都伸手来扶,你傻不傻啊?”
他伸出手,帮我把鬓边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回耳边,轻笑道:“因为是雪颜你,就算傻也值得!”
说着话,他细长的手指划过我的脸庞,带着些微凉意的手宠爱的拍了拍我的脸。
“哼,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会饶了你,这次又败了,你说怎么办吧?”我心中暖暖的,口上却不饶人,抱着他的胳膊,边向房间中走边得意的说。虽然这家伙平时总是板着一张英俊的脸,摆出一副酷酷的表情,让人不敢亲近,但对我没用,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那你说要怎么办吧!”他无奈的笑容中更多的是宠爱。
“嗯,我这次还没有想好,让我想想,想好了再告诉你!”
我边说边松开他的手,刚想摸索着点灯,他却早已擦亮了火镰,“嗤!”一声点着了小小的油灯。灯光跳跃中,他的身影完全呈现在我眼前。
今日他穿了一件淡蓝色紧身短打,比起两年前,身材更显挺拔、英俊的面容成熟不少,整个人透着一股清逸俊秀之气,灯光下还带着一种朦胧美。
漆黑如缎的长发仅用一根发带束在脑后,粗黑挺拨的浓眉斜飞入鬓,狭长的凤目看起来水蒙蒙的,酷酷的还有些淡淡的忧郁,配上挺直如古希腊雕塑的鼻,棱角分明的薄唇,有些瘦削的下巴,整个人冷着一张脸时清逸俊秀中不失冷酷忧郁,微笑起来却又散发着一种暖如春风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