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一紧,身子一轻,温暖突然贴身传来,惊慌中,我睁开眼,却看到自己正落入一个结实的臂弯中,一张威严的脸正在我头顶,饱经沧桑的冰冷双眼看也不看我一眼,抬眼看着还在疾奔的马匹,一直随之飞奔的身子一纵,左臂还抱着我,便轻飘飘的落在马背上。
“高高高……高手!”
内心一声赞叹,我便被他抱着侧身坐在了马背上,转头看他正一脸严肃的盯着前方的路,口中不停的“吁”着。
受惊的马匹依然向前飞奔着,路人纷纷躲避,无数小摊被撞翻。
“怎么还不停下?”我疑惑,眼睛的余光却突然瞥到他空荡荡的右臂衣袖。
“杨过??!!”我突然明白过来,一声惊叹,立即低头看身下的马匹:缰绳还在我手中!
没时间多想,我紧紧拉着手中的缰绳,努力让马停下来。缰绳勒的双手生疼,我只是咬牙坚持,毫不松手!
“希聿聿!”一声长嘶,狂躁的马匹人立而起,在街口终于停了下来,心中一松,才感觉自己已是全身无力,缰绳脱落,双手火辣辣的疼,每只手上一道深深的血印,手背上冻疮快好的疤也被撕裂开来,鲜血迸流!
“老爷,你没事吧!”车夫疾奔而来,一把拉住垂落下来的缰绳,青色小帽早已不在,露出一张黑红的国字脸,左脸上一道从眉梢到嘴角的刀疤狰狞可怖,只不过这张脸上现在却盛满关心紧张,看起来温馨不少!
看着他手中的一把短刃和在身后不远处停下的车厢,我才知道,原来马匹刚刚受惊之时,他便挥刀砍断车辕,那份果断和功力,看来又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独臂大叔冷冷的瞥了正发呆的我一眼,轻轻的从马背上一跃而下:“老崔,我没事!”低沉悦耳的男中音,带着岁月的沧桑,语气随和,却隐隐透着一股威严。
“看看有没有伤到人,那些被踢翻的小摊,也处理一下!”独臂大叔的眼光扫过乱纷纷的周围,低声吩咐着。
失去了大叔支撑的我一下子从马背上滑落下来,双手不停的发抖,全身也像被抽走了骨头一般软弱无力,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是,老爷!只是这个惹事的小丫头……”老崔不怀善意的瞪我一眼。
独臂大叔眼光再次冷冷瞥过来:“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不要太为难她了。”
“是,老爷!”老崔恭敬的低头答应:“我马上套好车辕,送老爷回去!”
“小丫头,你还不快走!”老崔瞪我一眼,牵着马匹跟在独臂大叔背后往回赶。
心有余悸的舒了一口气,想想刚才接连的惊险,还是后怕不已。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突然想起一件事,“不行,我的冰莲花!”
我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推开看热闹的众人,拔脚追了上去。
“大叔,请等一下啊!”我蹒跚着跑到他们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臭丫头,你干什么?”老崔一瞪眼,满脸阴沉,我心中一慌。
“我有事麻烦这位大叔。”颤抖着声音,我强自镇定,偷眼打量独臂大叔一番,四十岁左右,身材高大挺拔,古铜色的国字脸,鼻直口方,明亮的双眼中满含岁月的沧桑,为他平添几分魅力,整个人看起来器宇轩昂,眉目之间隐隐透着一股威严,不怒自威。
他不经意的眼光带着好奇的扫过我的脸,却突然定住了,饱经风霜的眼神中也难掩震惊、疑惑,满脸不敢置信的盯着我的脸。
我微微一怔:他的样子看起来也是深藏不露,怎么看到我眼神这么失礼,我真的丑到这种程度了吗?
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脸,折腾了一上午,满脸灰尘、汗水和血迹,额头刚才被打的伤口血已经不流了,不过一碰还是很疼。
“喂,大叔!”被那犀利的眼神这么一盯,我浑身不自在起来,忍不住出声提醒,他身后的老崔也带着疑惑的看过来。
“姑娘,找老夫可是有什么事?”他一惊,眼神迅速恢复了风平浪静,开口问我,沉静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波动。
“有事请教大叔一下!”我实在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脱口问道:“大叔可是姓杨名过字改之?有个老婆叫小龙女?”
他微微一怔后轻轻摇头:“老婆是什么?老夫姓萧名忆竹字惘然。”
“惘然?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惊奇的脱口而出,却有些疑惑:这个时代好像没有过我们那个时空中的朝代啊,怎么会有李商隐的诗。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低声轻念一遍,眼中再闪过惊奇:“好诗,可是姑娘所做?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呵,原来是我太敏感了,我轻轻一笑:“好说好说,我叫雪颜。萧大叔,很不好意思打扰你……你怎么了?”
“雪颜?!!”他的身子突然晃了晃,差点跌倒,脸上震惊神色更盛,我赶紧上前要扶,却被老崔眼疾手快的抢先一步扶住:“老爷,你没事吧?”
他摆了摆手,古铜色的脸上还带着苍白:“没事,没事。老崔,你先收拾一下这里吧,我和雪颜姑娘去这酒楼中坐坐。”转头看向我:“雪颜姑娘,你不介意赔老夫坐一会儿吧!”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轻轻的笑笑:“求之不得,正好我也有事要麻烦萧大叔呢!”
……
找个地方洗了把脸,我和萧忆竹在旁边的酒楼找了个靠窗的雅间坐下,他随便点了几道菜,叫了一壶酒,倒了一杯,便用仅存的左手端着酒杯,双眼看向窗外,脸上浮现出了回忆之色。
我心中焦急,又有些纳闷,却不忍心打断他的沉思,只好低头吃菜,这些小菜都是我来到这里以后没有吃过的,我也好久没有见点荤腥了,可是我吃的却有点食不知味,心中一直盘算着应该如何开口求他帮忙。
“听萧大叔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可是第一次来帝都?”我试探着开口,打破沉默。
“第一次?呵呵,对萧忆竹而言,也算是吧,十多年来,第一次踏上帝都的土地,物是人非啊!”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嘛!”他的话令人疑惑,我只好含混其辞、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他重复一遍,脸上露出惊奇的神色:“听雪颜姑娘说话,倒像是饱读诗书之人,不知姑娘贵姓,家中还有些什么人?”他却突然开了口,双眼直直的看着我,眼神却平静。
“说来让萧大叔见笑了,我有名无姓,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名哑娘,从小照顾我长大。我认识几个字,饱读诗书根本就算不上,那些诗词之类的,我大多是从街头说书的老爷爷那里听来的!”原来我说谎竟然可以毫不结巴。
“原来如此,这么多年来,雪颜姑娘是怎么过的,就是整天这样吗?如此堕落下去,终非长久之计,何况这也不是姑娘你应该走的人生路。”
“咳咳!”我差点被口里的菜给噎住,双眼圆瞪的问道:“大叔,你在说什么?什么如此堕落?……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小偷?”但我更疑惑的是他语气中的那种熟稔。
看他直直的看过来,我拍了拍胸口,翻了翻白眼:“我看起来就那么像个小偷吗?我还一直觉得自己挺有书香气质的呢?今天的事纯粹是一个例外,事急从权,我是不得已才这样的!”
看着他他脸上露出的询问神色,我面露凄色:“哎,说来也是我命苦啊!我和哑娘相依为命,本来靠给人家洗衣服勉强度日,能吃饱穿暖也算是不错了,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哑娘突然得了一种怪病,躺在床上,不停的咳嗽,要吃许多名贵的药,靠我一个人给人家洗衣服,吃饭都有困难,怎么买得起那么贵的药呢?我今天看哑娘咳的太厉害了,真的不忍心让她再拖着了,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的。谁知道……哎!”
说到悲戚处,我忍不住低下头,挤出了两滴眼泪。
本以为我唱念俱佳的表演会感动的萧大叔一塌糊涂,立即表态给我掏银子买药呢。可是,我说完却久久不见他有什么动静。
难道我表演的太过,他感动的忘了出手了,我惊愕的抬眼偷偷的看他一眼,却正遇到他射过来的冷冰冰的眼光,直直的看向我,带着重重的失望。
久久的,他忽然幽幽叹了一口气:“小小年纪,不仅偷东西,竟然还学会撒谎骗人,哎!你竟然变成了这样,竟然变成了这样!”失望中隐隐带着怒意。
“啊??”我懵了。
萧忆竹严肃的脸上露出酸涩的一笑:“丫头,在老夫面前,你竟然还耍小聪明,真是不自量力!老夫走的桥比你走的路多,吃过的盐比你吃的米多,你撒谎时目光闪烁,言辞太过流畅,语气凄而不悲,难道老夫会看不出来吗?”
“嘎!”原来我撒谎的本领这么小啊,我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对他抱歉的一笑,脸色却突然严肃了起来,心中没有紧张,只有平静:
“萧大叔说的对,我刚才的确是撒了谎,我需要你的帮助,理由却不能告诉你,因此才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