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愁走出浴室的时候,一个身材窈窕的女管家背对他站在床边。她的背影曼妙的就好像一只做工精致的瓷瓶。苏妙,这是她的名字。
莫愁原本正拿浴巾揉搓着滴水的乱发,看到苏妙的瞬间把浴巾往腰间一系,遮住了关键部位。
“喂。”他说,“进屋前请敲门。”
听见他的声音,苏妙转过身,她拥有一张称不上精致但很耐看的俏脸。
“我敲了。”她笑眯眯地说,“没人回答。所以我就认为房间里没人,于是就进来了。谁晓得你在洗澡。你没看见我都提前转过身了吗?”
一边说,她一边扫视着莫愁棱角分明的肌肉。
“看来踢球还真让你改变了不少,起码你的身材比以前好了。”
“有事吗?”莫愁无视她肆无忌惮的视线,语气中有驱逐之意。
“老爷让你待会儿过去一趟,去他的书房。”
苏妙口中的老爷,自然就是这座凤凰山庄园的主人,岑莫集团的董事岑东健。
莫愁沉吟了两秒后才说道:“知道了。”说完以后他用眼神示意苏妙离开。
“别那么着急,被我看两眼又不会少一块肉。”
说是这么说,苏妙还是向门口走去。
一边走,她一边说道:“提前提醒你一下。老爷找你是为了你踢球的事。”
她走到门口,拉开门,正当莫愁以为她要出去的时候,她却突然回过头,恰好看见莫愁把浴巾褪到一半的动作。
“嘢!被我看到了哦!”
她嬉笑着说,其实她转过头的瞬间,莫愁已经警觉地转过了身,只留下一个背面给她。她就算看到了什么,也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部位。但她还是很开心,像是恶作剧得逞了一样,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在苏妙欢欣鼓舞地走了以后,莫愁无奈地摇了摇头:“疯女人!”
苏妙是岑东健诸多养子养女中的一位。有人说,岑东健就像是远古时期的孔子一样,孔子座下有门徒三千,而岑东健的膝下则有数十位养子养女。
这些人都是他收养的,他们的父母亲都死在了战争当中。岑东健给予他们最好的生活条件、最好的教育资源,花了极大的代价培养他们,如今这些人全都在岑莫集团的各个部门担任要职。
莫愁也是岑东健的养子之一。
只是他的地位略有不同。因为他的父亲莫不语是岑莫集团的开山元老之一,和岑东健的地位相仿。除此之外,他还是东夏首屈一指的巨型机甲驾驶员,在那场战争当中由于担当了决定性一击的人员而不幸牺牲离世。是拯救了整个东夏乃至世界的英雄人物。
作为岑东健至交好友的儿子,莫愁的地位自然不一般,他被岑东健简直当作了亲生儿子一样来养。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上最好的学校,零用钱多到能让普通家庭瞠目结舌。
但莫愁讨厌这样的生活。
望着床上工整的衣物,莫愁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花了许久才做足了心理准备去面对那个让他仇恨和恐惧的男人。
……
这是一间古朴素雅的书房。
夕阳昏黄的光透过彩绘玻璃映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岑东健坐在沉重的实木椅子里,双手交叠在腹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书桌对面站着的莫愁。他戴着一副眼镜,眼镜框是玳瑁制的,镜片是超迷你显示屏,这副眼镜看似寻常,其实暗含了不少黑科技,当岑东健注视某个人的时候,有关于这个人的诸多资料都会在单边的眼镜片上快速浮现。
凭借着这副眼镜,岑东健行走在岑莫集团的摩天大厦里,可以轻而易举地喊出任何一名员工的名字,极其具体地称赞他们的表现,或者批评,以此来竖立董事的威严,在员工们的心目中确立一个被神话了的形象。
现在,岑东健灼灼的目光盯住了莫愁。
“亚洲少年足球锦标赛?东夏足球的明日之星?”
他的音色沙哑而干涩,“不愧是老莫的儿子,我只是在你的身上移开了几个月的目光,你就闯出了这么大的名头。”一边说,他一边扫视着那些信息,突然,他视线顿了顿,落在了那些信息的最末端,一个名词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星烁机足俱乐部。
“我并没有违背你的要求。”莫愁平静地说。
当初他和岑东健提出要和普通人一样上学、生活,岑东健犹豫了很久才答应他,但前提要求是,他必须改名换姓,同时改变容貌,绝不能以莫愁的姓名的脸孔出现在外界。
他的父亲,莫不语用一颗核弹毁灭了虫洞,杜绝了那端的外星文明入侵地球。可这颗核弹不仅毁灭了虫洞,更杀伤了海底亚特兰蒂斯文明的半数生命。
如今,莫不语死了,可他的儿子莫愁还活着。
如果让那些亚特兰蒂斯的幸存者得知这件事,莫愁会相当危险。因此岑东健尽可能地杜绝他和外界接触的可能。始终让他生活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他所接触的一切人都是岑东健经过重重筛查的。
如果莫愁要接触外界,那么必须以另一个身份。
“你的确没有。”岑东健轻轻地敲了一下镜框上缘,那些密密麻麻的信息瞬间消失,这让他更加清晰地注视莫愁,“可你觉得你能在那么多媒体聚光灯下继续伪装吗?如果你要踢职业足球,哦不对,是职业机足。你觉得你能安全度过比赛前的重重检查吗?我觉得有必要取消对你的放任自由。”
“你知道这不是理由。”莫愁说。
听到这句话,岑东健不说话了。是的,这不是理由。以岑莫集团的科技力量,弄一个伪装身份、可以躲过比赛检查的小玩意儿出来,叫事吗?
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让莫愁继续在外面抛头露面而已。只要在他的眼皮底下,莫愁才能按照他规定好的路发展,而不是出现偏离轨道的倾向。
“当然,如果你想通过对星烁施压来阻止我,那我也无能为力。”莫愁说,同样的紧紧盯住岑东健,“但我想你不会的。”
如果岑东健这么做了,反而会引起一些有心人的注意,他们会好奇,何欢这个无名小卒究竟为什么会引起岑莫集团这个庞然大物的关照。就是因为担心这个,岑东健甚至都没给莫愁派遣充足的暗中守卫,仅仅派了两个保镖隐藏在暗影中,默默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莫愁说。
岑东健看着他,头疼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吧。
同时他在心中感慨,孩子大了难管教了,莫愁就跟他爸莫不语一样,是个脾气死犟又极其有主张的人。其实他大可以用强硬手段来控制莫愁的自由,可他知道,如果他一味用绳子捆住莫愁,只会引起适得其反的效果。
这个少年的身躯里有着和他父亲一样深不可见底的潜力。
想要用外在环境来困住对方,短时间内可行,可随着莫愁逐渐长大,就会愈加无力。
“哦,对了。”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莫愁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岑东健,淡淡地说道,“祝你五十大寿快乐。”说完这句话,也不等岑东健露出什么感动的表情,他就直接推门离开了。
“这小子……”
岑东健摇头笑骂。
出了书房以后,莫愁松了口气,感受到背部的内衫已经被些许汗水濡湿。
在岑东健身上,他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别看岑东健很好说话,其实是因为莫愁的一切行为都没有触及到他的最后底线。倘若触及了,莫愁心想恐怕直到自己二十三岁,也难以获得如此时一样珍贵的自由。
他的父亲莫不语就是前车之鉴——如果真如他母亲说的那样。
那是许多许多年前,在有关于岑莫集团未来如何发展的问题上,莫不语和岑东健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于是后来,莫不语就死了,尽管很多人都说他是壮烈牺牲,是难以避免的死亡。但他的母亲却始终坚信,是岑东健害死了她的丈夫。尽管她也不知道岑东健怎么做到的。
受到了母亲的鼓吹和影响,莫愁始终提防着岑东健,无论他对自己有多好,莫愁时刻都在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
“看起来你逃过了一劫。”
苏妙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莫愁平稳呼吸,看向苏妙:“作为这座庄园唯一的管家,你看起来不像很忙的样子。”
“我如果忙,那才显得我的职业素质有问题好吗?”苏妙翻了个白眼,“听没听过一句话,上者劳人中者劳心下者劳力。我把所有该做的事,如何预防突发情况,一切的一切全都安排了下去。他们如果干不好,那只能说是他们的问题。我总不可能像老妈子一样随时随刻守在他们身边吧。”
“有道理。”莫愁毫无灵魂地点了点头。
“你的语气听起来有点敷衍。”苏妙撅起嘴。
没有理会她,莫愁从她的身边走过,来到栏杆边,已能听到宾客们的喧闹声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