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还有多久才能到呀?”吴心骑在马背上,困得眼睛下一秒就要合上了。吴继远眺着前方的大路,慢慢开口:“到了。”吴心顺着哥哥的目光望去,陈家的人早早的就在城门口几百米处候着了。家里下人站得笔直,丝毫没有困倦的意思。
“少爷!”陈家管家扶着陈怀添下马,看自家少爷精神尚可,立刻派人过来收拾换喜服。吴心也下马去后面的马车上看看姚语千,结果刚到马车跟前,就看见采福伺候姚语千下马车了,且身上的嫁衣都穿得好好的。有药仙谷弟子捧来红盖头来,昨日不小心沾上的黄土都被洗的干干净净。姚语千看着吴心,吴心也看着姚语千。
“不管什么事情,记住要给我写信!若是有一个月我收不到你的来信,必定是你在陈家受了罪。你晓得我……”姚语千不等吴心说完,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心儿!”
“此生待我之情谊,我定要还你!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也是要报的!”说完这句,姚语千再不看吴心一眼,将红盖头自己盖上,头也不回的走进旁边准备好的喜轿里。
喜庆的唢呐声再次响起,所有人的脸上挂上了庆贺的笑容。站在路旁,吴心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再次移动。吴继陪着妹妹站在那里看着,一言不发。
“少庄主!”秦宇面色凝重的拿着一个纸条走了过来,交到了吴继的手上。吴继打开纸条,一下子大惊失色。“速回!”单单这两个字并不会让吴继如此,可那纸条下方还盖着父亲继崖庄庄主吴向问的私印。吴心瞧着哥哥面色不对,刚想问问看是什么事情。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吴心一回头,只见身骑高马的钟离志朝自己这个方向过来。吴继知道父亲特意传信过来,一定事关重大。可姚语千进陈家不能没有人在那里坐镇,看到过来的钟离志,他心下有了主意。从袖口拿出姚神医亲自交给他的名帖,吴继朝着钟离志微微拱手:“钟离阁主,这两日奔波着实辛苦了。昨日落水,怕是还得了风寒,若不及时医治,恐会落下病根。正巧,前头就是苏州城。不如钟离阁主在此处逗留一两日,好好休息,将养身体如何?”吴继不想直接拜托他,故提起昨日之事。倘或昨日密林有歹人出没一事与他有关,他必会顾左右而言其他。“少庄主这主意甚好,钟离也有这想法,特意过来就是想邀少庄主一起,顺便观赏这苏州独特的园林景致,不知少庄主意下如何?”钟离如此痛快答应,吴继有些摸不着头。不过既然他有这意思,想要停留在苏州一段时间,吴继顺势说道:“不巧,今日收到父亲家书一封,催促在下早些回去,说是有要事相商。昨日药仙谷,谷主亲自拜托在下,以药仙谷之名看护小小姐直至礼成,现在看来,倒是有些棘手啊。”钟离志笑了:“若是少庄主有要事再身,钟离愿代劳!”吴继更是诧异了,今天的钟离志怎么如此好说话?“有劳了。”
在旁边听了半天,吴心有些着急了。“哥哥,我们不去陈家看着千千礼成吗?”吴继耐心和妹妹解释:“将千千交到陈家人手里就可以了。刚刚我收到父亲送来的字条,庄里怕是出了大事。我们要赶快回去……秦铸!”候在一侧的秦铸立刻站了出来:“是!”
“收拾行装,准备马匹!”秦铸领命后,立刻带着弟子将所有东西收拾好,一会功夫就可以上路了。钟离志朝着吴继的方向拱手做礼,算是告别了,准备调转身下的马离去。
“钟离……阁主!”趁着哥哥不在,吴心第一时间叫住了他。几十米的路,吴心小跑着过去。只是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吴心立刻红了脸庞。慌忙着从袖口里拿出早就完工了的礼物,吴心抬起手臂捧在了钟离志的身前。“救命之恩,难以报答。小小敬意,还望阁主笑纳!”坐在马背上的钟离也愣住了。吴心见钟离志半天不肯接受自己的礼物,身后还有随时会发现自己的哥哥,情急之下,吴心一把拉过钟离志的胳膊,将手上的礼物塞进他的手里。留下钟离志,吴心小跑着离去。
“哥哥!”吴继将千山背上的马鞍整理好,就看见气喘吁吁的妹妹,红着一张脸,半天一句完整话说不出来。“跑哪儿去了,急地脸红成这样?”吴心叉着腰,不停的喘气:“我……跑去……前头,想……再看千千……一眼……”此时,秦宇牵着给吴心准备的马儿走了过来:“少庄主,可以出发了。”吴继哭笑不得:“多休息一会,等下再出发!”秦宇看着吴心这样子,心领神会:“是!”
昼夜兼程,路上只休息了三趟。
赶到继崖庄时,所有人的马都累倒了。唯独千山还有些力气,撑着回到了马厩。
当兄妹二人赶到门口,只见大门上挂满了白布。前头的大路上停满了来客的马车。平常川流不息的街道,此时除了些许过路人,再无其他摊贩。
吴心看到眼前这一切,丢下哥哥,慌不择路的跑进继崖庄。当她跑进留卿阁,只见里头一个人都没有。顾夫人不在,林家大嫂也不在。出了院门,她随手逮住了一个弟子:“我娘在哪儿?”对于突然出现的吴心,那弟子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才回道:“夫人在正殿……”没听他说完全部,吴心就冲了出去。留下呆呆站在原地的弟子:“……夫人,殁了。”
继崖庄正殿,吴心很少过去。父亲常常在这里待客,母亲对自己没什么要求,就是不要去正殿附近惹祸。吴心从角门进到正殿前的广场,每一个与她擦肩的人脸上充满了悲切。迈进正殿,哥哥已经穿好丧服,陪在父亲的身边。吴心踉跄着来到父亲身边,殿内最中间摆着上好的棺材,近两天赶工做好的排位已经端放在案前的桌子上了。
“继崖庄第八代庄主吴向问妻顾氏之位”,寥寥数字,吴心合上了眼睛,跪在前头,生不如死。吴向问看到了跪在前头的女儿,他并未说些什么,充满悔恨的眼神,他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披星戴月,快马赶回。
吴心在正殿跪了三、四个时辰,整张脸变得惨白。吴继陪着父亲送完最后一位客人,又进了正殿:“心儿,起来吧。”听见哥哥的声音,吴心并没有立刻起身。吴向问也进了正殿,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阴晴不定的脸色,两兄妹很是奇怪。
“把人都带上来!”吴庄主一声令下,没一会功夫,就有数十名灰衣弟子押着好些人走了上来。那些被押着上来的人都齐刷刷的跪在吴心的身后。“爹爹……”吴心沙哑着唤了一声,并没有得到吴庄主的回应。“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娘骤然殁了的事情理理清楚!”吴继看了一眼妹妹,也是一头雾水。母亲的身体能强撑着到现在已是不易,如今人走了不过是顺应天意。可刚刚父亲说得话,怕是这事故背后另有隐情。吴庄主继续说道:“你,先说!”两兄妹顺着父亲的手指看去,那弟子是留卿阁的守阁弟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每次吴心进留卿阁,他都会露出虎牙,笑着打招呼:“心儿小姐来了!”与平日见时的开朗完全不同,此刻他浑身发抖,跪在地上埋着头小声回话:“那日,林家大嫂向夫人告假,称家里儿子生了小子,特邀嫂子回去照管一段时间。嫂子一面放心不下夫人病体,一面想着回家看望大孙子,所以……”说到这,那弟子害怕的停住了。吴庄主瞪大了眼睛吼道:“说!”
“所以,嫂子命弟子去少庄主屋子里,请采吉姨娘过来,照管夫人一段时间。我领着采吉姨娘过去见夫人,夫人面上不悦,可是还是同意了。不曾想,才过了一日,夫人……夫人就没了。”吴继听完这话,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他上前揪起那弟子的衣领,大声质问道:“你说得可是真的?”那弟子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庄主,止不住的点头:“若有半字虚言,弟子愿陪着夫人去了!”吴继松开那弟子的衣服,任由他掉在地上。他站在原地,垂着头,眼睛里充满了杀意。他早该解决了那个女人才对,在迎她进来的那日,她对心儿说得那些话,就该让自己了结了她!
接下来的问话,就简单多了。在场跪着的,大多都是留卿阁的守阁弟子。轮班守卫顾夫人的院子,可终是无用功。
由吴庄主点名,跪着的人当中走出来了一个大夫。吴心认得,那是常给母亲看诊的李大夫。李大夫年事已高,吴心给一个弟子使了眼色,立刻搬了一张凳子出来给大夫坐下。吴庄主见此,仍未多说什么。“老夫惭愧。前日,夫人胸闷心慌之感更加剧烈,在下使以银针,勉强控制住了症状。事后,老夫问了负责照顾夫人的采吉姨娘,夫人最近起居可有什么没注意的。”说到这,李大夫也很是惭愧的低下了头。“都是老夫多嘴呀!采吉姨娘对老夫说,当日给夫人切了一壶新茶。夫人喝了之后,就有了不适症状。原先林嫂子在时,老夫就将夫人不能饮茶列为注意事项。所以知道此时之后,特意嘱咐采吉姨娘,切不可给夫人饮茶。”李大夫长叹口气,抚着胡须幽幽道:“老夫行医多年,竟不知大家内宅当中,弯弯绕绕之事如此厉害,只多说了这一句,竟枉送了一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