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恼想了一晚,姚语千决议早晨起来向心儿辞行。若是药仙谷真的遇到了危机,自己更应该守在父母亲身边,即使帮不上忙,也该陪伴左右。
没曾想……
天刚刚蒙蒙亮,心儿起来准备叫千千起床,该到时辰去给娘亲煎药了。就听到屋外有人扣门。
“小姐,小小姐,开开门,出事了!”来扣门的是继心阁守阁弟子,知道吴心可能还没醒,动作都极为小声的。吴心看着旁边赖床不肯起的姚语千摇头,自己披了件外衣套上鞋就去开门。一开门,外面的冷风就冲了进来,姚语千很有感受,赶紧用被子裹紧身子。
吴心的脸也被风刮的生疼,皱着五官,抬头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见那弟子神情扭捏,吴心觉得不太正常。“莫不是留卿阁那边……”吴心大声的质问,被那弟子小声的打断了:“不是留卿阁,是少庄主。”这名弟子年纪尚小,离家时日不多,所以见到外人尤其是吴心这样动人的姑娘很是害羞。说着说着,就把头低了下去。
“哥哥?”连床上的姚语千都听到了吴继的名字,枕着胳膊问道:“现在是练早课的时间,难道是吴继哥哥受伤了?”吴心的火爆性子实在是等不起这弟子欲语还休,将外衣穿好,提好鞋子就箭一般的冲向了哥哥的院子。
刚一它进院门,吴心就看见了父亲,继崖庄庄主吴向问阴着一张面皮坐在正屋的座儿上,旁边位置上坐着娘亲顾婉卿。吴心越发搞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件事情,让卧床许久连留卿阁都不曾跨出一步的娘亲顾夫人都亲自赶来一趟。且观娘亲的脸色,也是少有的阴沉,吴心站在原地看看自己的仪容,觉得没什么太大的不妥,走进了屋子。
朝着上头二老欠身:“心儿给爹爹、娘亲请安。”刚一进屋子,吴心就听到卧房里隐约有女声在低声抽泣。吴庄主正在气头上,顾夫人看见了吴心点头,向其招手拢在身畔。
屋子内此时静悄悄的,除了那有一下没一下的哭泣声,再无第二人出声说话。
吴庄主大手重重的拍在旁边的桌案上,青筋暴露,大喊:“眼皮子浅的东西,还不滚出来!”吴心从没见爹爹发这么大的火,吓得整个人抖了一下。顾夫人摩挲摩挲女儿的后背以作安慰,但目光却一直注意在里面,观察里屋的动静。
不多一会,吴心惊得下巴要掉在地上。只见哥哥衣衫不整的从里头出来,跪在地上,发丝凌乱。虽然吴心尚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可因从小身边都是男生,一起打打闹闹的,关于这些,自己并不是不了解。只是,这继崖庄并没有女子,千千是客人,昨日是跟着自己一起就寝的,除了……
顾夫人知道吴心想到了里面的女子是谁,不着痕迹的把女儿拉紧在身边。吴心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林家大嫂,瞧见大嫂皱着眉头对着自己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跪在地上很久,吴继等着父亲发落。漫长的沉寂,吴庄主缓慢的开口:“你打算怎么做?”吴继深吸一口气,随后坚定的说道:“儿子,愿迎娶采吉进继崖庄!”听到哥哥亲口承认,吴心瞪大了双眼。吴庄主悔恨的闭上了眼睛:“混账!”站起身子,一脚踢在了吴继的右肩膀上。吴继没有抵抗,被父亲踢到在地。
姚语千这个时候也匆匆赶来,路上,林家大嫂早已派人去告诉姚语千事情的原由。作为采吉的主子,姚语千必须在场。“吴庄主。”姚语千向吴庄主欠身行礼。
在内屋哭泣的采吉仿佛听到了自家小小姐的声音,慌忙着从屋内连滚带爬的走出来,一下子跪在了姚语千的跟前。看着采吉香肩袒露在外,整个人魂不守舍像是受了巨大的惊吓,整个人不停的在颤抖,看她这样子,姚语千对自己刚刚的猜想产生了怀疑。“小小姐,采吉无颜面对小小姐,把药仙谷的名声毁了……”采吉跪在地上,双手拉着衣服,不停的给姚语千磕头。姚语千虽然处事沉稳,可家里的几位哥哥尚未娶亲,谷中事务都是母亲一手把持,自己毫无经验,只能将目光转向上头的顾夫人。
“姚姑娘。”吴庄主说道,不与昨日相同,吴庄主只称她为姚姑娘。姚语千点头,她明白,吴庄主只怕是要公事公办了。“我继崖庄上下娶妻娶贤,向来不看门第身世,若今日之事是我儿之过,那我继崖庄责无旁贷,并将告示天下,八抬大轿迎娶新娘子过门。”吴庄主说这话时,吴心有注意到,采吉的身体挺直了一些,虽然低着头,不知道她脸上是什么表情。不过很快,吴庄主说话有了转折:“可若是有人使了阴谋诡计,想要陷害我儿,毁我继崖庄百年清誉,我也是断不会手下留情的。姚姑娘,可能理解?”姚语千移步,站在二老跟前:“吴庄主此言有理,此事便全凭吴庄主做主。”
“好!”吴庄主大手一挥,立刻有弟子进门将衣衫不整的吴继与采吉押了下去。吴心看见自己哥哥被灰衣弟子带走,吓了一跳:“爹爹,你要把哥哥送去邢箜阁?”吴心不敢相信爹爹会这么做,要知道,不论是谁,只要进了邢箜阁必定是要受一番折磨才可能有机会被放出来的。虽然爹爹最后一定会放吴继出来,可是作为她的妹妹,吴心怎么可能忍心哥哥受此折磨?
顾夫人在吴心无声后,更是用力的扯住吴心的手,无奈女儿此时一心想着哥哥,竟然作卸力之法,挣脱了她的手。
吴心走到屋中间,跪在吴庄主跟前:“求爹爹放过哥哥吧。”吴心朝着爹爹的方向磕了一个头。谁曾向,吴庄主冷声开口:“此事与姚姑娘有关,姚姑娘是你请来的,自然你也是脱不了关系的。先严加审问那两个畜生,来人,将小姐压下去,禁足继心阁!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探视!”吴心没想到爹爹会这么说,呆在原地,直到有弟子将她带出去,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爹爹在怀疑,怀疑自己请千千来,是为了往哥哥房里送女人?被关在房间里,吴心始终想不通,爹爹怎么可能会这么想自己?
而顾夫人,在女儿站出去那一刻就知道,夫君会怀疑到女儿身上。自己嫁的人,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顾夫人深知自己嫁给了一个怎样的男人。残忍,多疑,剑起刀落,绝不留情。任何事情他都可以退一步,唯独关乎继崖庄,他可以怀疑任何人,即使这个人是他的至亲。
姚语千虽未被吴庄主下令看押起来,却也被安排在了留卿阁,顾夫人的身边。
带着一身疲惫,顾夫人在林家大嫂和姚语千的搀扶下回到了留卿阁,三人身后还跟着十余人,其中有两人身着灰衣。
姚语千扶着顾夫人进入卧房,帮着盖好被子,脸色捉摸不定。“顾姨,我觉得吴继哥哥不是那种会酒后乱性的人。”顾夫人看着姚语千,觉得她此时说这话,并不是那么简单。“所以,你是怀疑你的丫头。”姚语千摇头,她也不那么想。“不,我也不相信采吉是这样的人。”
看今日吴庄主的神色,姚语千隐隐有些不安:“顾姨,事情最后会如何结果呢?”
“最后,只会有两种结果。第一,吴继与你的丫头都不承认自己设计彼此,只当做是吴继酒后误事,庄主会让吴继收了采吉。”顾夫人眉头紧蹙,看着姚语千说道:“但是,只能让你那丫头做小了。出了这样不光彩的事情,庄主是断不会让吴继迎娶你那丫头做正室的。”姚语千点头,她懂得。别说继崖庄不光彩,此时一传扬出去,药仙谷的名声也会受损。还不如叫吴继哥哥悄默声的收了采吉,也算是得了一个好的归宿。
姚语千问道:“还有一种结果呢?”只见顾夫人眉头更加紧蹙,比起前者,她更担心后者。“第二,吴继与你那丫头承受不住酷刑,只要其中一个人说了自己可能遭人陷害,庄主就会杀了采吉。不仅如此,还会牵连……”顾夫人激动,捂着帕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姚语千赶忙从桌上倒了水喂与顾夫人,轻拍其后背帮着顺气。“顾姨,您别太着急了。”姚语千将水杯放到一边问道:“顾姨刚刚说还会有所牵连,指的是,心儿?”
顾夫人点头。姚语千不敢相信:“可心儿是你们的女儿,她怎么可能使计陷害自己的亲哥哥?”顾夫人摇头,按下姚语千的手,泪眼婆娑的望着床幔上的流苏小声的说了一句:“是不可能的……”
姚语千退出了屋子,看着园内站着很多继崖庄弟子,一个个面无表情,像是凝固在原地的石像,看守着留卿阁这一方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