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凌霄峰,沈宁就和一荀两两下地而行。一荀脚跟刚一着地,便一溜小跑,看着路边的花草,树叶,觉得每处都新鲜无比。一荀在前面边看边跑,沈宁在身后静静跟随,宛如一个哥哥陪着淘气的弟弟一般。二人行了良久直至天黑也没发现什么村镇,一荀捉了一只兔子,将之洗剥干净,架火烤了当做晚餐,是夜两人在深林之中靠着大树睡了一夜。第二日不等天亮一荀便早早起身,托着沈宁又向前行去,直走到正午,两人面前才隐约出现一座小镇。这时正是阳光明媚万里无云,那小镇在强光之下虽然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但一荀已经很是高兴了。扯着沈宁的衣袖向着前面跑去。看着身旁一脸兴奋的师弟,隐约中沈宁亘古冰冷的脸庞,竟似有了一丝色彩。
两人不多时就来到了镇中,此时正是午饭之际,一荀拉着沈宁随着人流,来到一处酒馆。只见酒馆门旁竖着一个招牌,“留仙酒馆”四个黑色大字刻在上面。一荀心有所动,细细想来:“随沈宁师兄上山的那天夜里便是在这个酒馆之中住了一晚。”虽然心有感触,也只是稍立了片刻。一荀进的门来,找了一处无人的桌子,扯着嗓子喊道:“店家,有什么拿手的小菜赶紧端上来。”店家看了一荀和沈宁一眼,见沈宁一袭白衣,腰系玉带,便知不是一般寻常客人,赶忙应了一声,吩咐店小二沏茶倒水,自己去厨房找大厨做菜去了。
“二位客官先用点茶水,酒菜马上就到。”店小二边倒水边说。一荀知道自己师兄的脾气,知道他不喜说话,自己应了一声,向店小二问道:“你们这酒馆既然叫留仙酒馆,怕是之前有仙人也在你们小店吃过酒菜吗?”店小二答道:“客官有所不知,非是小店之中来过什么仙人,只是我们这小镇就叫留仙小镇。我们又是这镇子上唯一的一家酒馆,所以才取了这个名字。再说此处离那连云山不远,那连云山可是凌霄派门人的修仙之处,只怕小店之中当真来过什么仙人也未可知。”一荀听到此处哈哈一大笑。
店小二转身去柜台前取了一坛子酒,取了扣在桌上的酒碗在沈宁和一荀面前摆好,又给两人倒满了酒。道:“客官先用着,我去厨房催催饭菜。”一荀见小二健谈,开口说道:“饭菜也不忙,你先说说你这酒有什么名堂。”小二本来转身欲去,听得一荀此言回身笑道:“此酒名唤不做仙。”一荀在张家村之时,自己爹爹很是喜酒,亲手酿造的槐花醉更是一绝。自己平日间也跟爹爹喝上几杯,自然也知晓一些酒中的文化。听得小二此言微微一笑,说道:“你这酒倒在碗中无丝毫酒香之气扑鼻,想来年份不足,那“不做仙”三字怕是名过其实了。”
店小二说道:“客官可曾听过举杯问天三千盏,不做神来不献仙。此酒便取自此名。”那店主正端着饭菜上来,听到小二又在那夸夸其谈。脸色微怒,冲着小二说道:“整日间胡说八道,还不去后厨帮着端菜。”小二陪了个笑脸,应了一声去后厨去了。
店主训斥完小二马上又转换了笑脸对一荀说道:“客官莫要听他胡说,此酒是自家酿造的酒,年份不足自然是没有酒香的,但是酒味是极好的。”一荀听店家所说,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入口之时只觉一股清冽之气,入喉之后又觉一条火线自喉间起一直到得腹中,到腹中之后又不觉火辣,这才知道不是小二胡说八道,当真是绝佳的好酒。
一荀又倒了一碗酒,抬头见沈宁正端坐在凳子上,对刚才发生之事充耳不闻。举碗向沈宁示意了下,沈宁就像没看见一样无动于衷,竟然拿起筷子吃起饭来。一荀了解沈宁的脾性,也不觉尴尬。喝了一口酒,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吃了几口,一荀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师兄,觉得有点冷清。这时那店小二正端着菜往桌子上摆,一荀不待小二摆完说道:“你也坐在这里,陪我喝上几杯。”
那店小二不答,向柜台前的店主扫了一眼。那店主低着头扒拉着算珠,说道:“既然客官瞧得起你,你便坐下陪着喝点也不防事。”店小二应了,将托盘靠着桌腿放好,又将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几下这才坐下。自己取了扣在桌上的碗,倒了满杯,说道:“我敬二位客观一杯。”一荀举碗将酒喝下,沈宁仍是无动于衷。一荀见店小二神情尴尬,解释道:“我兄长不喜喝酒,你我二人饮酒不需管他。”店小二听了这才将碗中的酒饮尽。
这时,一袭淡绿身影自门而入,“小二,给本姑娘也上两桌酒菜。”说完,女子朝着一荀那桌酒菜指去,道:“就照着那桌原样做上两桌,一桌喂猪,一桌喂狗。”一荀听得声音,早已抬头看去。认清来人正是那莫师姐。不明所以,心中暗自嘀咕:“这莫师姐也忒大脾气,没来由的消遣我们做什么。”待看清莫师姐看沈宁的眼神,这才心中豁然明了。
那店小二见来了客人自是坐不住了,赶忙起身想去招呼,一荀少年心性顿起,左手一扯,将那店小二牢牢按在凳子上。开口说道:“你我二人今日初见,且饮上三大碗。”说完端起酒碗,仰面而尽。喝完之后还“汪汪”叫了两声。说道:“好酒好酒”。那店小二端着酒碗,当真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姓莫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白沧海和莫小棋夫妇的独生爱女莫彩云,白沧海莫小棋夫妇中年得女,对她很是宠爱。莫彩云在紫竹峰内,师兄师弟无不敬若天神,当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是有点大小姐脾气。昨日自己好心去凌霄峰于沈宁会面,讨了个没趣,这才有心作弄一下沈宁。听得一荀此言,当下掩面而笑,立了片刻,径直朝着一荀桌子上坐了下来。开口说道:“师弟,是我鲁莽了。”
一荀听得莫师姐道歉,开口笑道:“能博莫师姐一笑,我便是当真做猪做狗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分。”莫彩云微微一笑,不再理会一荀。抬眼看向沈宁,眼前男子一如往昔,这眼前的男子,为什么每次对自己都是这样不理不睬?
店小二不是傻子,推辞自己还有客人招呼,赶忙起身去了。一桌三人,沈宁不喜言语,莫彩云又有心事,两人都不说话。一荀也不知道如何才能打破现有的尴尬,只得独自一人喝酒解闷。不知不觉,一坛酒就喝空了。
或是受不了这种气氛,或是看着一荀喝空了酒,沈宁起身从腰间拿出一锭银子放在了桌上,起身向外走去。一荀招呼一声:“结账。”那店小二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个油布包,对一荀说道:“我和小哥有缘,小店别无长物,一些小吃且带在身上。”一荀笑着接过,揣在怀里,道了谢,跟着沈宁出门去了,回头看去,那莫彩云却没有追来。
出的门来,迎面一阵清风,吹的一荀脚步轻浮,身形摇晃。终是少年人,从未喝过如此多酒。一荀追上沈宁,开口说道:“沈大哥,你不说我也知道,那姓莫的师姐喜欢你。”沈宁听到此言,身形顿止。一荀继续说道:“那莫师姐生的那般好看,单论相貌倒是与你很是般配。”沈宁眉头紧锁,开口道:“莫要胡说八道。”一荀知道沈宁的脾气,当下挨了训斥自是不敢再自讨没趣。
沈宁仿佛对一荀的话置若罔闻,双眼远望,也不知想些什么。回过神来却见一荀不知何时折了一根树枝,双手正挥来挥去,口中哼着听不清楚的小调。沈宁看着一荀,开口说道:“回去吧。”一荀扔掉手里的树枝,笑嘻嘻的转过身来,说道:“是该回去了,沈师兄在多出神一会,怕是天都要黑了。”沈宁四处一看,不知何时已经残阳西垂。沈宁道:“师弟,你资质聪颖,修炼一途进展神速,就算你不进那万象洞府,相信你两年内也必能突破。”
一荀从沈宁字里行间自然能听到对自己的关心,心里很是感激。说道:“师兄不必为我担心,请相信师父也请你相信我。”沈宁听到此言,定神向一荀看去。眼前的这位师弟,脸上依然挂着嬉笑,仿佛什么事都不曾真正放在心上。沈宁点点头,拉过一荀的手,再不说话,左脚虚踏,身形快速拔高,很快消失在最后一抹残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