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杰农·A·齐贝林“啪”地合上手中的旅行指南，在手机日历上面又划掉了一天。
今天是修学旅行的第九天，大概还有三天左右就要准备返程了，要坐火车回去巴黎第九区。齐贝林思索着接下来的行程，走去隔壁的客房敲门。
“约书亚？在屋里吗？”他试探着问道，但里面半点声音都没有。想到约书亚·乔耶尤斯的日常懒散作风，他不抱希望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没能起床吗……）他认命般地去扭动门把手，但出乎他的意料，门竟然没有上锁。
（……嗯？）
他眨了眨眼睛。他没有对屋里半个人都没有而感到惊讶，让他意外的是这里其他的一切。
（什么啊……已经出去了啊。）齐贝林看见屋子里井井有条的、仿佛没拆开的被子，十分意外。他竟然破天荒地以为约书亚要弃恶从善，开始好好打理自己了。向来给约书亚收拾烂摊子的他，此时竟有种上帝降下福祉的感觉。
（不对，等一下。）他习惯性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也因此，他也发现了其他的怪事。要不是他回神，就要被忽略了。
（……一旁的行李箱根本没有打开，正安安稳稳摆在柜子边上。不要说压痕了，床单上连半根头发都没有。电视的插头都没有插上，热水壶完全没有使用过的痕迹，浴室没有一点水渍，而且连马桶上面的封条都没拆下来……）
（……与其说他开始打理自己了，不如说……他根本就没在这个房间里面呆过吧。）
觉察到这一点的齐贝林，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拜托……老妈可是特意叮嘱我看管好你啊……）他皱着眉，重新把房门关上，又想着该怎么要跟店主人把这个房间的钱要回来。单单是把旅店半数的房间承包下来，就费了好大力气，如果不是社团部的安菲萨帮忙协调，他们才不可能花这么少的钱订到房间。社团的资金可不充裕，这样……绝对会被骂的吧。
（你这是要我怎么跟安菲萨他们交代嘛。）
………………………………
“墙壁是吗，那就先过个侦查吧约书亚！”
“呃，65。”
“检定成功。”
“……约书亚·乔耶尤斯先生最终停驻在墙边，那里的墙纸并不牢固。他掀开那片已经脱落的墙纸，一幅混乱却依稀有条理的绘画赫然展现在他的面前。用于作画的染料已经有部分剥落，但依然隐隐能看出它原先的样子，约书亚·乔耶尤斯的语言已经不足以描述它的奇异和繁复了。盯着这怪异的画面，他不由感觉身上逐渐冰冷，毛骨悚然，仿佛血液都在恐惧中逐渐凝固。他的耳边传来难以言说的低语，那画面似乎正缓慢地向他靠近，一股不可名状的极大恐惧开始弥漫在他心头……”
“等等？？？我到底看到什么了啊？？？”
“过理智走起走起，成功扣1失败1d10啊。”
“10……卧槽。”
“妙啊，继续疯狂吧约书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直面古神了呢……”
约书亚·乔耶尤斯哀叹一声，仰靠在椅子上。这卡是不能要了，早知道自己就该车一个神职人员出来，至少不大可能一个团就疯了两次。
呼……他只得接受了“患上不定性疯狂”的事实。认命的他向后仰头，终于准备闭目养神一段时间。熬夜一晚上跑团，即使是他也有些感觉累了。希望阿尔杰农没发现，不然肯定会生气的……
不过既然教授都不在这儿，阿尔杰农应该也不会扣我学分的吧？
他想着，忽然有点放心了。毕竟阿尔杰农不会那么没人情味，过命兄弟嘛，绝对不会针对自己……大概吧……
清晨的阳光洒在汽车旅店的院子里，显得暖融融的。看上去是个好天气。约书亚打了个哈欠站起来，准备去要一杯咖啡提提神。今天还有与其他学生的交流，而且还要继续旅行，自己作为法兰西学生的负责人，也得提起精神才对。
端着咖啡和面包，他正想要好好伸个懒腰回去舒舒服服地坐下，但却总觉得一道有点渗人的目光正紧紧跟随着他，从刚才就开始了。一股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慢慢浮上心头，这感觉还意外地挺熟悉。
（不会吧……）
他大概预料到自己遇到什么了。事实证明他想的没错，不知已经出现了多久的阿尔杰农正盯着他呢。齐贝林面无表情地咽下口中的冷茶，他的目光落在了约书亚的面孔上，看得约书亚直躲闪。
约书亚吞了口唾沫，没敢说话。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啧。”
阿尔杰农有点想翻白眼，他自认为自己没那么吓人。所以果然，约书亚是在心虚吧……他转头看了看跑团正high到不行的同班学生，又转回来看向约书亚。
此时约书亚正埋头坐在对面吃面包，他的的目光飘来飘去，就是死活不肯落在阿尔杰农身上。
“……算了，你要是不担心猝死的话，我骂你也没用。”阿尔杰农耸肩道，无奈地把茶杯放下。“行啦行啦我不会跟教授说的，我什么时候做过那种下流的事嘛……”他揉着眉心拖长了声调，总觉得在认识约书亚之后，他操心的概率就大大提升了。
听了他的话，深蓝色头发的青年终于把眼睛从天花板的甲壳虫上面移开。他大松了口气般地开始往面包上面涂果酱，然后朝齐贝林家的小子咧嘴就笑了。
“这才是好哥们儿嘛，阿尔杰农……”约书亚一边朝口中塞着面包，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就知道，而且你也绝对不会跟安菲萨说的吧？对吧？”他说着，眼神不停地瞥向四周的人群，似乎在寻找什么人，又生怕被听到半句话。
（所以这才是你的目的吧，约书亚……）阿尔杰农看着一脸谄媚嬉笑的约书亚，觉得即使骂人也没劲儿了。不过……
“害，谁知道呢。”阿尔杰农耸肩道，毫不在意地说。然而他恶趣味顿起，突然便提高了声音。“可是就算被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嘛，对吧安菲——”他作势去看某个方向，似乎那边有什么女孩子一样。
“哎哎哎哎哎！！！！！”
约书亚连面包都差点扔了，他手忙脚乱地想去捂住自己好哥们儿的嘴，但怎奈阿尔杰农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行为，翘起椅子就跟他拉开了距离。约书亚没能够到阿尔杰农，反而不小心把餐盘从桌上掉了下去。
（啊啊完蛋了——！）他眼睁睁地看着盘子慢动作般地坠落，难受得脸都扭曲了。（绝对会被注意到的，还要赔钱……我很穷的啊……）
但是盘子并没像他想的那样落地然后摔得粉碎。仿佛有种什么东西托着它，让它轻飘飘地被抬了起来。随后阿尔杰农拿着它，又平静淡定地把它放回桌面上。
“哇……酷。”
约书亚有点羡慕地赞叹一句。他经常羡慕阿尔杰农的替身能力和打架能力，然后委委屈屈地抱怨命运不公平。凭什么阿尔杰农打架也厉害，成绩还是全优嘛……而阿尔杰农也从来不理会他的抱怨。
【“命运从不偏袒什么人。它让我有长处，也一定会在什么地方进行索取，只是现在可能没到那个时候。”】他这么说过，然后还要反问他为什么不去把西班牙语作业做完。
“不说这了。”齐贝林把杯子放在一边，又开口问他。“我倒觉得安菲萨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照你们的关系来看，她顶多也只会因为你浪费钱来说几句，而且你八成也不会放在心上。”
约书亚犹豫了一下。他再次仔细观察四周，确定没人注意自己之后，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话。“如果说住宿的钱的话，事实上……我已经死乞白赖地让店主退回来了，毕竟我根本没有住店。”他连身子都压得很低，好像没注意到自己用了奇怪（但很准确。齐贝林语）的形容词。
“其实是因为安菲萨……明天她过生日。我想省点钱给她准备礼物来着。”
“哈？”阿尔杰农直扬眉毛。“我这儿还有不少零用钱，你说一声我就可以借你的。”说完了之后，他又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个问题，“可是你的钱呢？不会都花光了吧？”
约书亚的眼神突然飘走了。
“当，当然没有，我这儿还剩下几欧元来着。”约书亚果断地跳过这一话题，又拉着脸反对他，“而且每次向你借钱，你都向我收利息！最后利息比本金还多，谁会跟你借嘛！”
“那是因为你还的太晚了吧……”阿尔杰农很大少爷地翘起腿来，淡定从容地怼他。“你还不如想想要送她点什么呢，别跟之前一样总想着逛女士用品商店了，会被当成变态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啊混蛋！”约书亚的脸上颜色变幻，他很小声地抗议。“你翻我浏览记录？”
“明明是你用过电脑关都不关，差点就被妈妈发现了……”阿尔杰农一副死鱼眼地看着面前的好兄弟，大有怀疑他的脑子的架势。“没戏的哥们儿，多考虑小玩意和纪念品吧。不是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些吗？”
“我哪知道，推荐点东西？”
“你自己搞咯，又不是我送……”
“给兄弟点意见嘛，阿尔杰农我知道你智谋过人运筹帷幄。”
“到底是你谈恋爱还是我谈恋爱啊？”
不过好在他也习惯了约书亚的日常脱线。每天都要发生这样的争吵，齐贝林仰头靠在餐馆的椅背上，打着哈欠看窗外的风景。
学校的修学旅行团队住的汽车旅店位于近郊，靠近公路。他们旅行租来的客车停在不远处的车位里。旅店外面几百米的地方有个小广场，似乎与旅店一样，是给路人休息准备的。吃完早餐的法国学生们也大多在那里消磨时间，等着到时集合之后，在里昂城里进行新的旅行计划。
阿尔杰农的早餐已经结束了，此刻他正捧着手里的冷茶慢慢地喝着。餐厅中的人逐渐也吃完了饭，他们嬉闹轻松地走出去等待着联谊小队的到来。据说是德国远道而来的一**换生（真的有很远吗？他不由连自己都想要吐槽），最后这几天要跟他们这些法国学生一起交流，还要在他们学校进行为期一个学期的学习生活……
“不过……比起这个，你不打算把头发好好搞一搞吗？”仿佛突然想起来一般，阿尔杰农转了个话题。“修学旅行再过几天就结束了，回家之后看见你这样，妈妈绝对会骂你的。”
他之前也想过怎么回去跟妈妈解释，关于约书亚的头发。在约书亚的替身觉醒的第一天晚上，他的头发就从张扬的红色变成了现在的深蓝色，目睹了这变化过程的阿尔杰农目瞪口呆。而在得知这个怪现象之后，约书亚自己也大惊失色。但与阿尔杰农不同的是，约书亚的重点却一直没在如何向老妈交代上……
其实，【“救我啊，这样子我们还怎么装作亲兄弟嘛阿尔杰农！！！”】，这才是当时他的原话。阿尔杰农已经想了许多应付老妈严厉盘问的借口，但约书亚竟然根本没想着去考虑……每每想到这些，阿尔杰农都一阵没来由的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知道队里的学生都是怎么想的，竟然能把约书亚这种不靠谱的家伙选出来当做法国学生的代表人……
阿尔杰农虽然有些不忿地这样想着，但他也没有特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作为与自己一起生活多年的好兄弟，他也的确在为对方开心。……虽然这趟修学旅行，自己操心的事似乎远远多过这个大大咧咧的家伙了。
而此刻约书亚却疑惑地看着他。
“你说头发吗？……呃，我其实觉得现在也不错。”他眨眨眼睛，笑道，“不觉得这颜色特别深沉特别帅吗。”他活动着双肩，然后摆出了一个骚气又夸张的pose。
阿尔杰农直想翻白眼。
“前提是把它们好好整理一下，现在它们乱得像掉进泥水里面的干稻草。”他毫不客气地指出道。此时他正听着不远处电视里面的天气预报，注意力并不在约书亚的身上。“今天的游学要在外面整整一天，还有德国交流生要跟我们一起……你这样可与传统印象的法国人完全不同啊。”
意料之中地，约书亚根本没听进去，他只是含糊不清地发出了类似于赞同的声音，并没一点儿要好好打理自己的意思。约书亚也知道阿尔杰农拿自己没办法。这个家伙嘴上每一刻都在损人，其实啊……对自己还是蛮宽容的啦。
别看自己在阿尔杰农面前皮到不行，但约书亚心里还是有些怂他的。倒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论打架什么的，约书亚也从没怕过，他自信自己不会输给大多数人。但齐贝林……几乎一直都是一张冷冰冰的脸孔，想找他求情陪笑简直比偷走物理学教授的眼镜还要困难。
（真是好慌啊，不管是打架的时候还是考试作弊的时候，最怕碰到这样的家伙了。）约书亚把最后一块面包咽了下去，没头没脑地想。
早餐无疑应该是轻松惬意的。约书亚正与一旁经过的同学打招呼聊天，阿尔杰农则端着自己最爱的冷茶听电视广播。电视上面播报今天有阵雨，伴有全天五到六级的西南风。阿尔杰农怀疑地看看外面阳光明媚的天空。他不是很想相信电视上面的话。但是如果真的有雨，他们就只能安排其他的行程了。今天本来准备去的里昂老城，他可是相当感兴趣的啊……
对面墙上的时钟似乎走得很慢，逐渐地，就连一向沉着的齐贝林都觉得无聊了。
“……还没有到九点钟吗？”他打哈欠问道，把剩下的冷茶一饮而尽。看看周围几乎没有人了，他拍拍约书亚的肩膀把他的意识勾回来，“约书亚，收拾收拾，准备走了……该让其他人集合了吧。”
“哦，对……”约书亚几乎快忘了这是自己应该做的事，他连忙站起来，差点把桌子撞到，“我这就去！喂，市立高中的同——”
还没等他的话说完，回应他的声音便已经传回来了。
不过，是从外面传来的喧哗和尖叫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