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山的陈江生与叶知秋,回头望去,山果然很大,很秀丽,很壮美,若此时还在山中,自然是只能感知那片大山,而却看不见。
既然已经出山,若不同路,那便没有了继续结伴的理由。
“或许,我们还会再见。”叶知秋惫懒的笑容再现,告别道。
“那就再见。”陈江生也笑了。
虽然二人在山中一路同行,多少生出了些许羁绊,但却并不强烈,但是陈江生总有种感觉,叶知秋这个人很重要。
叶知秋转过身去,从怀中拿出了那柄一直没露过面的折扇,举过头顶,摇了两下,便径直向东行去。
陈江生也没有留恋,把身上的包袱紧了紧便向南行去。
陈江生并没有注意到,叶知秋拿出折扇的同时,将一粒黑沙落在了刚刚二人分手的地方。
而那粒黑沙,是叶知秋一路上落下的最后一粒黑沙。
……
陈江生很顺利的进了古今城,没有接受想象中的盘问与搜身,门口的两个守卫只是略微打量了他一眼,简单登记了姓名、籍贯等基本信息。
古今城被一条南北向的青石大街一分为二,于是便有了东城与西城。
西城以官邸衙门居多,府宅大院、学院教馆、武场行营散布其中;东城则以民宿居多,自然坊市密集,酒肆茶馆青楼赌坊星罗密布,市井烟火气较西城要浓厚些。
当然,就此分类也不尽然,诸多喜欢热闹的大人物也会去东城修葺宅邸,西城中也会存在不少知名的销金窟。
从朝阳门进城,自然是东城。
陈江生并不清楚自己要去的地方是哪里,就算按照短杵坐标导入卫星地图中进行精确的定位,也只是缩小到东城靠南面的那片区域。
按照古今城的规模和房屋密度,要靠自己找到那间屋子,恐怕没有个把月,是决计办不到的。
他走进了一间牙行。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向掌柜报上了自己的要求,留下一锭银子后,转身出了牙行,进了斜对过的那间客栈之中。
他丝毫没有担心牙行的办事效率,安静的等着,休息着,旅途虽不算太苦,但终归是长途跋涉,数月以来,一直东奔西走追查短杵上的坐标,不免还是有些疲累。
由于要等待消息,所以他并没有远行,只是在客栈周围简单逛一逛,吃些好吃的,喝些好喝的,看些好看的,大部分的时候,还是躲在客房中打太极拳、练军中七式来消磨时间。
只是,离开了云顶宗之后,脱离了那里舒适的环境,发现自己的修行速度,更慢了。
一直以来都有种莫名的感觉,说不上强烈,但却一直都存在。
那就是自己的境界很重要,似乎需要很高很高的境界才能做到那件事。
但是,现在看起来,有些困难。
……
仅仅过了四天,便有一个牙行的青衣小厮敲开了陈江生的客房房门。
陈江生把那张字条上的地址记牢后,便随意丢了。
此时没有了记挂,便抄起昨日刚买的遮阳伞,准备去游一下古今城里著名的小玉湖。
听说那里的清水鸭胗堪称一绝,一定得去尝尝。
他不急于前往那间屋子,并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时下三月方才过半,离四月还要等上十几天。
……
小玉湖之所以叫小玉湖,名头自然来自于玉湖。
玉湖的风景之美,堪称世间湖景之最,这湖敢称自己是小玉湖,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一湖春水,一叶轻舟,一尾湖鱼,一壶小酒,还有一盘被切的极为精致的几片鸭胗,虽说没有尝到鹤翔居最正宗的清水鸭胗,但这湖这景也足以弥补那些许不足了。
陈江生坐在船上,一边吃着一边四处张望,这才发现,原来湖那边的桃花所在之处是一个小岛。
有美景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懂得欣赏美景的人,此时的湖心岛上自然是人流最密集之所在。
尤其是这赏花,除了那些风度翩翩的公子与大腹便便的贵胄之外,更多的则是年轻姑娘,远远望去,自是一片花枝招展、莺莺燕燕。
于是,他与船家招呼了一声,那只小船便稍稍转头,向着湖心岛方向驶去。
饮了最后半盅酒,畅然道:“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谁人不来我也来。”
酒虽不是毛台酒,却比毛台酒更加甘美醇香。
原因很简单,如今,蒸馏法酿酒已然传遍天下,当初用米酒和水酒作为母酒的毛台,怎能比得上那些经年磨砺而成的窖酒和曲酒。
一壶小酒下肚,陈江生已是浅醉如酣,自在如游了。
忽见两只雏鸭在湖中嬉戏,更是给这如画般美景添了一抹意趣。
正所谓,桃花春水渌,水上鸳鸯浴。
他就这样,踩着略显飘忽的船缘,跨到了岛上。
虽不见春风,但见春风。
正值当春,按说气温并不如何温暖,但却禁不住姑娘们的蹂躏,硬生生的暖了几分。
这花前花后穿梭如织的姑娘们,个个露背抹胸,披着一片透明的薄纱便出了门,也不怕冻着了。
陈江生一边赏着桃花一边赏着姑娘,不知不觉便没入了这片桃林之中。
桃花依旧还是桃花,姑娘依旧还是姑娘,可走近了看却不如远远的观之。
且不说姑娘们的面貌大多都属一般,走近后失了遐想,只是被糟蹋了满地的桃枝花瓣却着实的让人心疼。
又不是折了桃枝去换酒钱,干嘛非要折下呢,就算折下带走便是,干嘛非要满地乱扔呢,陈江生满心腹诽。
又向前行了几步,身在异乡,为着异客,竟然看到了两个认识的人,于是便不自觉的止住了脚步。
一截桃枝被握在一个面相普通,望之却极其顺眼的女子手里;
一把阳伞则握在一个面相普通,眉眼间却自有一片天地的男子手中。
正是当日红秋山上的那两位贵人。
陈江生盯着女子手中的那截桃枝,心中微有异动,眉便微微蹙了一下。
正在陈江生愣神之际,那对儿贵人也发现了他,没想到的是,身为太子的赵楚竟主动上前搭话。
“真是巧,红秋山上一别三年,没想到又在这桃花岛上见面了,看来你我之间的缘分非浅啊。”
赵楚语气和缓从容,具有天然的亲和力,再加上他今日出游并没有带任何随从,更加让人听着舒服异常。
陈江生敛了心神,连忙拱手道:“惶恐于公子还记得,前几日才来到古今,一直没有出门,今日游历竟遇见公子,真是三生有幸。”
陈江生明知他是太子,却没有说破。
“你模样未变,只是长高了而已,又如何记不得,那首霜叶红花更是让我记忆犹新。”
赵楚其实并没有把实情相告,那首霜叶红花并非是记忆犹新,而是,那张陈江生的真迹被仔细装裱了一番,此时正挂在他的书房之中。
若非那字实在是丑的可以,他恨不得将其挂在最显眼的厅堂之侧,可见对那首诗作的喜爱之深。
陈江生听到这句话,心中猛然一动!
他当然知道,赵楚这个太子,从小最大的喜好或者说最出名的喜好就是诗词,对诗词之爱胜过世间所有。
那日自己吟出《山行》之后,云开日现。
从此这片天空变了模样。
冥冥之中,自由定数。
而作为变数的自己,突然感觉赵楚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