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了。
这日晌午。
黄幻真人看着陈江生在院中的一处石台上打坐培元，心中充满了疑惑。
难道那日玄关之礼上，掌门师兄与自己真的看走眼了？
陈江生这小子，真的只是诸窍不通的庸才？
不然的话，就算是只通了一窍，也至少能在半个月进入初境才是啊。
他在一个月前，就把云顶宗最玄妙也是最基础的《太玄境》，传给了陈江生。
当然，并不是天玑阁中《太玄境》的原本，而是经过前人修正过的副本。
副本是专供普通弟子修炼境界用的。
倒不是云顶宗有意藏私，而是那原本并不适合一般的修行者，其中诸多法门，对于普通修行者，尤其是对于刚入门的修行者而言，太过艰涩，强行修炼反而不妙。
只有在五脉会比中获得名次的佼佼者们，才被允许观看原本，这也是出于一种对宗门内弟子的保护。
可是，陈江生却是连副本都无法正常修行。
其中所述，诸如引天地元气至某窍，再如何如何；或是将天地元气从某窍送出，再如何如何。
陈江生尝试了无数次，但每每都是引了天地元气，结果在某窍处无法顺利的完成下一步。
这也正是印证了“诸窍不通”这四个明晃晃的大字。
黄幻没有将自己看到玄关透明的事告诉陈江生，所以陈江生一直以来对自己诸窍不通这个定义很自知，反倒是没有什么心理压力。
但黄幻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想看到的是：第一天开始学，第二天便入初境，半个月后进入虚境，然后再三个月后入实境……
接下来参加宗门内的五脉会比，一举夺得头名，从此诸脉再不能小觑玄幻阁！
但是，梦想如此丰满，现实为何会如此骨感，就算是不丰满，难道说就不能长上二斤肉？
别说，还是真的长了二斤肉。
这一个月的伙食，与过往这些年相比，可谓天差地别。
红烧肉、麻婆豆腐、水煮鱼……
可本来想要的不是这些啊！如果陈江生可以一飞冲天，自己就算不吃这些……也……心……甘情……
算了，还是吃最重要。
黄幻探查过陈江生很多次，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若说一点进步都没有的话，他反倒是安然接受了自己看走眼这个事实。
他探查到的是：陈江生有进步，只是那凝聚天地元气的速度无比缓慢，简直缓慢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一个月的凝聚，也仅仅相当于一个普通修行者半个时辰的功效。
照着这个速度修炼下去，别说一天入初境，给他一年也入不了初境，更别说后面的境界，难不成要到百岁才进入虚境？
所谓通便是通，不通便是不通，根本不存在像陈江生之前想的那样通半窍之说。
所以，能修行就是能修行，不能便是不能。没有任何一个修行者像陈江生这般既能修行，却是慢到与不能修行没区别。
黄幻不理解，陈江生自己也不理解。
这也算是出现在陈江生身上另一处异象了。
但，缓缓却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想法。
狗屁的异象越多越好，狗屁的古书有云！
……
黄幻终究还是没有放弃，他把希望寄托在了术法上，希望可以从术法上面反过来影响一下境界上的修行。
这第一天授课术法一道，陈江生就让黄幻产生了好奇，并有所期待。
一开始的时候，黄幻只是有意卖弄，所以按部就班的将那些玄之又玄的《幻天诸物》口诀一股脑的灌输给了陈江生。
然后就等着陈江生前来求教，于是再次教他一遍。
反复数次后，便可顺理成章的斥责其愚笨不堪，然后再回忆自己想当初是如何聪慧，让那个小子对自己佩服倒五体投地，这才仔细授教。
可是。
上午教给了陈江生，下午却没等到那小子过来求教。
一天过去了，陈江生没有来找他。
三天过去了，陈江生还是没有来找他。
九天过去了，陈江生依旧没有来找他。
黄幻有些恼火，心道：此子如此不堪重用，亏得自己还对其寄予厚望，自己都没有放弃，他竟然先自甘堕落，再等一日，若他还不前来，就逐他下山，就算是掌门亲自求情，也不管用！
第十天。
陈江生确实来了，但并没有提及让黄幻再教授一次的意思。而是向黄幻请教其中的晦涩处。
黄幻有些惊疑。
难不成，他真的只听了一遍，就将《幻天诸物》的口诀背下来了不成？
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九千字！
于是乎，他像模像样的以考试为名，随意问了几处，结果陈江生确实是背诵的一字不差。
黄幻开始惊愕！
就算是自己，也是听了九遍才勉强将前后文没有任何联系的口诀记住，而远远达不到陈江生这般可以倒背如流的水准。
掌门师兄应该也不可能记得住。
就算是云顶宗开宗立派的那位天玑老人，也不可能。
不知道大妙之人行不行？
总之，如此天才，竟然归在自己门下，怎么说也是好事，就算他修境一道现在不堪，说不定哪天就堪了呢？
如此天才，又怎会碌碌。
于是，好奇心又被勾了出来。
他开始关注陈江生的术法修行。
果然，陈江生没有令他失望。
短短数天后，第一次施展术法就成功了，而且竟然凝聚成的是一条金龙！
一般来讲，玄幻术法，刚刚开始都会幻化一些简单的事物，比如一个馒头，比如一块石子。
而随着修炼的进境，才会凝聚活物，当然也是从小鱼、小鸡最简单的做起。
要知道，自己能凝聚金龙的时候，那都是十年之后的事了。
没想到，陈江生竟然第一次就凝聚了一条龙！
……
只是……这条龙着实有些小。
不对，不是有些小，确切的说，是非常非常小，小到不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那是一条龙。
它就像是一条不到半寸长的虫子，在陈江生掌心蜿蜒扭动，时不时的还打个喷嚏，貌似是在吐火。
黄幻心中感叹于他能幻化成功，只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要依仗这条小虫子打架？
但是，黄玄却没有放弃对陈江生术法修行的持续关注，因为那毕竟是陈江生第一次释放术法，所谓熟能生巧，说不定会有其他的惊喜。
然后他继续关注着陈江生。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那条小虫子，依旧还是那条小虫子，那个喷嚏，依旧还是那个喷嚏。
至于为什么。
只能归结于陈江生境界实在太低，所能运用的天地元气少的可怜。
至于为何貌似诸窍不通还能缓慢修行，还能幻化，那只能归结于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了。
……
习惯，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
黄幻一直以来的期待和关注是一种习惯；
每天早晨起来都要下意识的摸到床柜上的一碗清水也是一种习惯；
每天傍晚都要下意识的摸到石桌上的一杯温茶还是一种习惯；
每天都能穿上没有褶皱的道袍更是一种习惯；
而，每隔几天就能吃到火锅那就是必须要有的一种习惯。
习惯当中，人们往往会将这些忽略掉，而当这些习惯性的东西，突然有一天没有了，那就有可能会抓狂。
这日早起，黄幻眼睛还未睁开，就习惯性的去摸那碗清水。
结果发现，并没有清水。
心中有些疑惑：难道是忘记了？
然后，他穿上了自己的道袍。
“咦？”
昨日吃麻婆豆腐溅出的油，还挂在前摆上。
心中开始有些生气。
推开门，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云迟，再看一眼灶上煮着的一锅菜粥，用鼻子闻了闻。
已经是气得七窍生烟！气冲云霄！气贯山河！
“云迟！”
云迟发现今日师傅神情愤然，自然小心翼翼的走过来打招呼。
“师傅早。”
“你师弟呢？”黄幻看着云迟，双眼冒火。
“他……他……生了风寒。”云迟见师傅的表情严肃，怯怯的说。
“喔。”黄幻心中的气逐渐消解了一些，随口淡淡说道，“那你到药阁给你小师弟抓几服药。”
“已经吃了五天了，还是不见好。”云迟声音越说越小。
“五天？”黄幻双眼中刚刚熄灭的火苗再度更加猛烈的灼烧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他，有些动容，甚至可以说有些感动或激动。
原来已经病了第五天了呀，那个臭小子昨天还在坚持做着那些事！
黄幻立刻回房取了什么，然后一路小跑着进了陈江生的房间，然后想也没想，掰开陈江生的嘴巴，将一颗药丸塞了进去。
看得云迟一愣一愣的。
师傅竟然一个心血上涌，将自己珍藏了数年的还灵丹拿出了一颗，给小师弟治疗小小的……风寒？
云迟呆在原地，久久未动。
然后，粥糊了……
当然，事后的黄幻也暗自后悔不已，心痛难当。
无论如何，这个嘴甜懂事，幽默风趣，体贴入微，又极为擅长做饭洗衣的陈江生，就算是修行一道太过不堪入目，也真正的走进了玄幻阁，同时也真正走进了黄幻的心中。
师徒三人相处甚欢，感情也变得愈加深厚起来。
当黄幻和云迟师徒二人暗中向陈江生投去怜悯的目光时，陈江生自己却没有丝毫纠结的每日坚持修炼，无论是《太玄境》还是《幻天诸物》。
对于陈江生来说，自己进境虽然缓慢，终究也还是在进境，一个诸窍不通的废柴，除了勤奋努力外，还能奢求什么。
而且他隐隐然觉得自己的使命就是修行，就算慢，也没关系，早晚有一天会快起来，因为自己原本是一个书生。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现在幻化的那条小虫，已经长出一对角啦！不应该高兴一下子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