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槭白
我第一次叫洛悠她的名字,只说了一句话,五个字,两个标点。
肯定句。
洛悠,你有病。
当她光芒万丈的主持完迎新晚会,从舞台上走下——聚光灯下,她明媚灿烂的笑容在转入黑暗幕布的霎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正是在那一瞬间,我的心里划过尖锐的疼痛感,像是有人用锋利的刀,狠狠的刺入心脏,而那把刀是用洛悠那些轻薄得仿佛一阵风吹来就会消散的微笑筑成的。
我在泛着孤寂反射灯光的黑暗里,拦住她,说,洛悠,你有病。
黑暗里,她的眼神昏暗疲惫,像是受伤多日早已精疲力尽的落单候鸟,又像是正在逃亡的羚羊,孤单的舔舐着伤口,最后还是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我没有见过那样疲惫的眼神,没有情绪,没有波澜,仿佛一潭死水,却连狂风也吹不起一丝涟漪,连暴雨也毁不掉其中的平静。
可当我说完那句话,她的眼神就变了。
像是岑参说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那种惊喜和震撼的神态,她琥珀色的眸子里,瑰丽莫测,仿佛夏日的天边幻灭的云彩——总之没有半分恼怒,反而欣喜莫名。
她笑了,不同于舞台上笑得惊艳四座大方得体的模样,她的笑容如同春日里百花齐放。
她说,凭你这句话,如果你要追我,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被钉在了原地,然后我就错过,在她转身的瞬间,眼里泛起的,海浪潮水一样的悲伤。
——
二.洛悠
我们彼此都静默着,在手机牵连的两端,只有双方的呼吸交缠着,耳边有微弱的电流声。
“阿羽,回来吧,他们要结婚了。”
——
我又一次站在无休竟的黑暗里,与孤独遥遥相望。
终于有一个人对我说:洛悠,你有病。那个瞬间,我竟然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我想我是期待的,期待那种被关心被注视的温柔。在我始终都微笑着面对世界的时光里,竟然还有一个人勘破我眼底深藏的孤独和病态。
无人啜饮月光,独留我一人,在冰冷的黑暗里艰难前行。
天边升起一抹绚丽的朝霞时,我才感受到,手脚冰的发疼,四肢僵硬。或许我是应该感谢夏槭白的,如果不是他的那句话,我还忘记了我脸上还有一层伪装的面具,时间太久竟令我忘记我从不是令人欢愉的人,那层薄薄的微笑挂在我的嘴角,我早已经习惯微笑,也习惯了温柔。
手机铃声划破了深深的寂静,我喝了口水,按下喉咙里因彻夜不眠产生的嘶哑与不适,划开屏幕。
是颜洛洛。
“我妈走了。”
我呼吸一窒,仿佛排山倒海的波涛朝我汹涌而来,压榨干我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令我喘不过气来,直至窒息。
“葬礼你就不用来了,我不想看到你。”
等到那边挂断了电话,我疲惫又脱力地坐在地上,大口大口急促地喘息着。敲门声就在这时响起,不对,不是敲门,更像是砸门。
我从地板上爬起,从未这样深地厌恶过自己。走得近了才发现那砸门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还有听得不清楚的一个男人的呼喊:“洛悠——洛悠,你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
我感到一阵一阵的没由来的绝望。谁又不在这里面呢?我在里面,只是因为我从未想过要走出来罢了。
拉开门的时候,夏槭白阳光灿烂的脸闯进我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