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视帝君,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李公公正要开口提醒她,却见启帝难得露出笑容,十分和蔼地说道:“你就是顾云霆的夫人?”
齐珞珞福身一礼:“是。”
启帝弯起眼睛微微颔首:“你救了我朝战神,又治活了朕最喜欢的灵株,朕心大悦,说吧孩子,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天下有的,朕都会给你!”
齐珞珞愣了一下,顾云霆是二品大员,朝廷赏赐堪比一日三餐,从屋顶的翠瓦到脚下的波斯地毯,就连顾侯的衣衫靴帽都是宫中制衣局所出,她还有什么可要的?
突然灵光一闪,启帝说的不是侯府,而是她。
“臣妾高攀武侯已是天大的福分,不敢再有所求,但臣妾想为他人求圣上一道圣旨。”
启帝有些好奇地哦了一声:“何人?”
齐珞珞道:“臣妾的小娘黄氏,是朝散大夫齐大人的妾室,臣妾想求圣上恩准母亲拿回卖身契,与齐大人恩断!”
话音未落,启帝身后文武百官轰然雷动。
“荒谬!从古至今哪有劝父母离婚的子女?”
“罔顾人伦,卖身入府的妾室,连女儿都生了,竟然还有外心?”
“天下女子若都是这般,家不成家,国不谓国!吾等绝不能纵容此等事情发生!”
男尊女卑向来是天下大礼,饶是启帝再欢喜,也无法在这种事上偏私。
启帝脸上笑意微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下的百姓都是朕的子民,朕不能因为顾侯的官职高就偏袒你,除非你有足够服众的理由。”
但他也未将这事一下拍死,毕竟芙蓉是荧妃留给他唯二的念想,赏罚分明才是明君之道。
齐珞珞跪了下来:“圣上,臣妾深知千万小家乃国之根本,牵一发动全身,天子金口玉言左右万千百姓的生杀予夺,但臣妾有非这样做不可的理由。”
这话说进启帝的心坎里,也让他对眼前貌不惊人的少女添了一分看重。
李公公回来提到她赞不绝口,但在启帝看来那不过是他一贯阿谀奉承。
直到见着她,启帝才察觉她确与旁人有几分不同。
出身卑微却不卑不亢,一身矜贵双眸澄澈,明明五官没一处出挑,却让人心生亲近。
最难得,她体谅他的难处。
人人都以为他坐拥万里河山能随心所愿,只有她看到了那份高处不胜寒。
而这份体谅,就连与他相伴三十载的皇后也不曾透彻!
倘若顾云霆能在朝堂上更进一步,她一定会成为他最大的助力。
有时候人心所向,比起阴谋诡计、出身家世更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
“你且说说看。”
“黄家本是阳城郊外的耕读人家,外祖是落地秀才,小娘是家中长女,下有两弟一妹。十五年前臣妾的大舅好赌成性,外祖不愿变卖田产,将小娘卖给齐家做妾。
齐大人年过六旬膝下无子,小娘入府后诞下臣妾与弟妹,去年齐大人病重,主母将小娘母子四人赶出家门。直至今年顾侯重伤,主母将小娘接回齐家,以卖身契要挟臣妾替姐完婚。”
她言简意赅,但百官无不是人精,三两下便捋顺其中利害。
一个不算寒门的老秀才,不规训儿子发奋读书,却用女儿卖身还债。
想这黄氏没出阁前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去。
齐大人古稀之年膝下无人,原配自个生不出,又不肯教养庶子,竟连过继宗亲之子也不许。
不单是妒妇,还是个绝香火的毒妇!
要是家家的主母都如此,不等蛮夷杀进中原,大启就要亡国了!
朝臣舆论方向开始倾斜,启帝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
齐珞珞一头重重磕在地上:“臣妾粗通医术,今日瞥见弟弟印堂微灰,臣妾不敢妄言毒从何来,但亦不敢用人命豪赌!臣妾斗胆,恳请圣上恩准小娘长住庵观抄经礼佛,弟弟更名改姓不入齐氏,臣妾母女不求富贵,唯愿阖家平安。”
先前有人觉得她危言耸听,此时议论戛然而止。
众人胆寒,一个小吏家的妇人竟敢下次毒手,心道难怪她高嫁之后都不敢掉以轻心。
启帝的龙颜上盖了一层薄怒:“你此话当真?”
齐珞珞抬起头,额间血色触目惊心,一字一顿:“性命相抵!”
唐氏在花厅晕倒,她趁乱洒了一些药粉在齐阳身上,最多三天齐阳必会全身浮肿呼吸困难。
情况不危急,但看着吓人,而且绝对掩盖不了。
“路星、睦月,立刻将齐博苑父子带到朕面前!”
御前侍卫得令飞身离开,启帝面沉似水:“你且在宫中等候,朕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说罢甩袖离去,百官亦步亦趋。
李公公将她带到锦殿,低声说道:“顾夫人歇息片刻,咱家这就让御医过来处理伤口。”
齐珞珞取出那封信:“这是侯爷让我交给圣上的,刚才没机会,劳烦公公转交。”
李公公应了一声,小心将东西贴身存放。
他走后,齐珞珞用神识扫了一圈确定宫人站得都远,拿出沾了灵泉水的手帕擦拭额间伤口。
突然,门外响起凌乱又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阴影出现在地面上。
“不懂规矩的东西,见到公主不知道行礼吗?来人,给我把她按住,掌嘴十下,不,二十下!”
青衣宫女双手掐腰鼻孔朝天,那模样仿佛她才是尊贵的大启公主。
众人鱼贯而入,簇拥着一座肉山朝齐珞珞走来,锦殿在她的脚步下摇摇欲坠。
酌月公主是启帝长女,芳龄二八,整座京城无人不知她对顾云霆一见倾心。
但没人对这段明恋看好——公主自幼食量惊人,五岁时一顿饭能吃光一头烤乳猪。
如今体重堪比两名彪形大汉不说,还有不少难言之隐!
酌月公主听到意中人大婚哭得昏天黑地,嚷着要出宫都被淑妃拦下了,如今接到消息听说情敌到了她的一亩三分地,怎么会放过这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
立即带着心腹气冲冲地往这边来,以至于齐珞珞早先在宫门口与启帝照面,她半点不知。
只觉得平日贴心的宫女此时太不会看眼色,掌嘴哪够?
千刀万剐也难解她心头恨!
不想情敌非但不跪地求饶,竟然毫无惧色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