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赵齐例行做了出院检查之后,便办理了出院的手续。
赵齐的恢复状况比梁铭预计的快了很多,可以说基本上是完全痊愈了,这种恢复速度是梁铭所接手的病人中恢复最快的,快得令人难以置信。梁铭表示,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一定要对赵齐做一次人体解剖好好研究下。
两人来到了八宝山的墓群,梁铭已经和杨建雄的家人提前联系过,所以很轻松地便找到了杨教授的墓碑所在。
由于葬礼昨天就已经结束,今天前来悼念的人并不多。现在站在杨建雄墓前的,除了他们两人外,还有一个身穿黑色大衣,面容清秀的小姑娘,看上去年纪才二十出头的样子。
见两人过来,那位小姑娘向两人打了声招呼,说道:“知道二位今天要过来,我是在这里特意等你们的。”
赵齐问道:“等我们?为什么?”
只听那小姑娘说道:“忘了做自我介绍,我叫丁梅,是杨教授的外孙女。您就是赵齐吗?”
赵齐问道:“你认识我?”
丁梅回答道:“外婆临终前的几天向梁教授打听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我也在一旁听着,所以就知道了。”
赵齐有些惭愧,说道:“十分抱歉,因为我这种人,害得杨教授错失了宝贵的治疗机会。”
丁梅却说道:“赵先生,请不必自责,这是外婆的决定,我们全家人都尊重外婆的选择,没有一丁点怪罪你的意思。相反地,外婆十分同情你的遭遇,我。。。我也是。”
丁梅顿了顿,接着说道:“外婆临终前,有几句话托我转告给你,所以今天特地在这等你。”
杨教授临终前的话?原来她临终前还惦念着自己,想到这里赵齐有些感动。
赵齐神色肃然,对丁梅说道:“杨教授有什么吩咐,我一定为她办到。”
丁梅说道:“也不算什么吩咐,只不过外婆让我转告你:过往的痛苦只是人生的一种经历,而不是负担,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并不只有爱情和亲情而已,更贵重的还有对真理的不断探求,希望你不要浪费你的天赋,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真理才能薪火相传。”
赵齐朝丁梅鞠了一躬:“谢谢您外婆的忠告,还有谢谢你。”
丁梅却摇头说道:“你不必谢我,只要你重新振作,想必是对外婆的在天之灵最大的安慰。”
说着,丁梅转头瞧向杨教授的墓碑,只见墓碑的墓志铭上最后写着的几个字正是:
只有真理才能薪火相传。
这几个字也曾出现在杨教授送给他的那本书的扉页上。杨教授一生致力于科学的探索和研究,为科技的发展做出了许多极其宝贵的贡献,而这些贡献,将一代又一代的人得以受益下去,即便在百年,千年,甚至万年之后,只要人类的文明还在,杨建雄这个名字必定会深深地印刻在世间,正如真理一样,它们会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
说完这些话后,丁梅朝杨教授的墓碑鞠了一躬,又朝赵齐和梁铭两人鞠了一躬,以表示对他们两人前来悼念的感谢。做完这些事后,丁梅就准备转身离开了。
可这时梁铭却突然叫住了丁梅,说道:“我对你说的那件事,你就不再好好考虑一下?换成是别人求我我都不答应呢。”
丁梅转过身来,吐了吐舌头,俏皮的一笑,说道:“绝对不考虑!否则外婆在天上看着,一定会很生气的。”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齐狐疑地瞧着梁铭,问道:“你对她说了什么?”
梁铭说道:“我让她大学毕业后,来康纳尔大学做我的研究生。”
赵齐说道:“难得有你看得上人,你肯让她做你的研究生,这位叫丁梅的女生想必也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梁铭说道:“她今年虽然才大二,但在SCI发表了一篇很有价值的论文,其中的一些观点,对我的研究非常有用,不像一些徒有其表的教授,发了一大堆论文,却讲的全是废话,或者是抄袭的产物。”
赵齐感叹道:“杨教授培养出来的孙女,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
梁铭也赞同道:“是啊,丁梅是个难得的人才,我向杨教授提出让丁梅毕业后读我的研究生,可杨教授死活都不同意。”
赵齐问道:“这是为什么?”
梁铭回答道:“杨教授说我品行不过端正,做人太偏激了,你倒是说说,我做人哪里偏激了?”
赵齐心想:“这世上恐怕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偏激的人了吧?丁梅要真成了你的研究生,可就毁在你手上了。”
两人拜祭完杨建雄后,赵齐便准备去拜祭周平,他的坟墓也是葬在了这八宝山上。梁铭表示他就不一起去了,周平对他来说只是个不相干的人。
在两人即将分别之时,梁铭掏出了两个文件袋给他。
梁铭指着其中的一个文件袋,说道:“这个文件袋里装的周平的产权证明,不过现在这些产权的所有者都是你了。”
赵齐点了点头,接过了那个文件袋。
接着,梁铭又指着另外一个文件袋对赵齐说道:“这个文件袋里,装的张倩的老公林飞扬以及他的公公林正贪污受贿的证据,你可以拿着这证据,去揭发他们,届时以你现在的身家资产,能把张倩抢回来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了。”
梁铭这话一出,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赵齐的脑中响起,怎么会这样?
梁铭解释道:“起初张倩家人替她说媒的时候,也不知道林飞扬一家的实际情况会是这样。”
赵齐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这个?你不是那种会理会别人姻缘的人。”
梁铭回答道:“我的确懒得管别人的家庭和姻缘,但你不一样,你是我看中的人,我期待着将来我们会有合作,不过你如果选择了张倩,选择了婚姻和个人幸福,就当我是白救了一个废物,因为我从来不需要那种沉溺于个人幸福的人。”
梁铭接着自顾自地说道:“今天晚上八点,我在首都机场等你,如果你选择了张倩,就不必来找我了,我们这辈子也没有必要再见面。”
说罢,梁铭也离开了。
赵齐呆愣在原地,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好像在不停地对他说道:“去告发张倩的老公,张倩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最终是不会幸福的,而且现在你已经重新振作了,身上还有三十多亿的资产,有足够的能力给张倩幸福!”
但脑海中又有两道声音将赵齐拉了回来。
其中一道声音在说:“小伙子,我相信你能将这笔资产发挥到它真正有价值的地方。”
另外一道声音说道:“人生最宝贵的东西不只有亲情和爱情而已,更难人可贵的是对真理孜孜不倦地探索。”
就这样,赵齐魂不守舍地来到了周平的墓前。
周平的墓碑修得很简单,显然是他的家人因为没有分到遗产,不愿意给他修修豪华的墓碑。
赵齐对着周平的墓碑,自言自语地说道:“周老爷子,您能不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选择?”
可惜望着墓碑上周平的灰白相片,他已经再也不会说一句话了。
赵齐想起了之前医院里周平五个子女争夺遗产的画明,想起了母亲不告而别,想起了父亲绝望的眼神,拥有婚姻和家庭,就一定会幸福吗?如果自己真的去告发了张倩的老公,事情会按自己理想的方向发展吗?说不定那又是一场更大的悲剧。如果能隐瞒一辈子,张倩同样也能幸福地过完这一生吧。
赵齐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这枚玉佩是奶奶临终前送给他的,听说是赵家的传家宝,奶奶希望有一天将这枚玉佩送给赵齐的另一半,好让她为赵家开枝散叶,传宗接代,让赵家的血脉永远流传下去。
永远流传下去?想到这几个字,一句话顿时浮现出来,占据了赵齐的脑海:只有真理才能薪火相传。
是啊,无论自己的家谱传了多少代,终归不可避免地要被遗忘在这历史的长河中。所谓的传宗接代,只不过是老一辈人封建的执念罢了。
现在他身上背负着周老爷子和杨教授的期望,那是比个人的幸福更沉重,更重要的担子,他们给了他们新的生命,新的希望,新的人生。曾经那个颓废的赵齐,早在半个月前,已经在精神上完全的死去了,现在的自己,早已告别了过去。
赵齐从墓碑前拿了一个烧纸钱的火盆子,将林飞扬一家贪污的证据扔进了火焰之中,化为了尘埃,看着那在火光中扬起的纸灰,赵齐心中默念道:“张倩,愿你一生安好,幸福。”
赵齐又在附近找了一处土丘,摘下玉佩,深深地埋在土地之中,对死去的奶奶说道:“奶奶,对不起,可能赵家的香火就要断在我这一代了,但是您放心,赵齐这个名字将来一定会像杨建雄教授一样,被深深印刻在科学的长河里面,永远不会被抹去,我会将有价值的东西,做到真正的薪火相传!”
在很多年之后的一天赵齐偶然会想起,如果当初那天他选择了张倩,选择了那样的简单的人生,是否能避免未来那个战火纷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