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休沐日。
迟家就定下了去北沅寺进香的行程。因为是国寺,所以不能让人遣散香客,但迟辉还是快马加鞭传了书信去,让住持给他们一行人准备几间禅房,此次随行的除了徐氏和几位千金,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姨娘。
马车停在府门前,一派奢华。百姓们都围聚在了一起,想要看看传说中的左相小姐到底长什么样。
迟千千一袭缕金挑线纱裙,外罩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美得耀眼夺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心里有些厌恶这些百姓投来的目光,但是脸上的微笑可没丢,她转头过去道:“二妹,你坐第一辆吧。”
迟晚吟和迟沁宛一同走来,迟晚吟淡笑道:“大姐,还是你坐吧,我和沁宛一起。”
本来迟千千也不想让迟晚吟坐这个最豪华的马车,当即微笑道:“不知道二妹什么时候和三妹那么要好了。”
“沁宛是我的妹妹,跟她要好不是理所应当的么?”前世,迟沁宛是迟府唯一一个没欺负过她的人,反而在她被禁足,不得吃饭时,是迟沁宛冒着风险递了吃食进来,才让她不被饿死。
可惜,迟沁宛在两年之后便嫁给了一个莽夫,了此残生。
这么一想,迟晚吟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真是聪明一时糊涂一世,她懂得朝堂权谋,工于心计,却没有早早发现迟千千的不怀好心。
迟千千转身上了车,轻飘飘地来一句,“一个贱妾所生的女儿,二妹可真是不怕自降身份。”
躲在迟晚吟身后的迟沁宛身子抖了抖,却埋着头不敢说话。迟晚吟笑道:“大姐这话说笑了,你不也是妾室所生?”
迟千千噎住了,在她心里她已经是骄傲的嫡女,刚刚讽刺迟沁宛时,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迟晚吟没理会她,拉着迟沁宛上了马车。迟沁宛话少,全程都是低着头怯生生的模样,迟晚吟看着她,替迟沁宛感到心酸。
明明是身在一个权贵之家,却被逼得完全没有千金小姐的自信和大方,跟她娘一样低调不张扬,却没有她娘的从容和冷静。
“沁宛,她的话你别放心上。”迟晚吟出声安慰道。
迟沁宛扯出一个笑容,“这些年,都习惯了。”
“她一直这样欺负你么?”从前她也只是在被徐云佩和迟千千算计,根本不懂得其他妹妹的处境如何。
“大姨娘仗着得宠,大姐她就经常来沁香阁对我辱骂,因为沁香阁偏僻,大姐她又得父亲喜爱,所以我一直隐忍不发。大夫人是知道这些事的,但是大夫人虽得宠,却最是纯良,她只当是大姐年纪小不懂事,偶尔训斥她几句也就没法子了。”迟沁宛一向含蓄,现在却说了那么多话,一定是受了好些苦,这才向迟晚吟哭诉的。
迟沁宛哽咽道:“大夫人还在时,有一次我被大姐欺负,二姐你还帮我说话了呢。”
迟晚吟有些诧异,因为这些事情已经不记得了。或许,就是因为那一次解围,才换来迟沁宛的雪中送炭吧。
她抬手用帕子擦干她的眼泪,“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别人如何轻贱你都不要紧,重要的是自己别轻贱了自己。”
迟沁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许久她道:“好,我知道了,多谢二姐提点。”
马车稳当地开着,两个时辰便到了北沅寺。
北沅寺山脚下人不多,住持迎了上来,“阿弥陀佛,贫僧是北沅寺住持司空,施主们这边请。”住持一身袈裟,手里握着菩提珠子,他的脸上看不出年岁,他慈眉善目,眼睛明亮睿智。他看向迟晚吟时,眼底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诧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的面容。
众人跟着司空到了后院,院子里种了许多奇异草木,点着檀香,禅房幽静而深,倒是个隐蔽的院落。
“我寺禅房不多,后几天更是有贵客光临,故只能给施主们准备这个院子了。”司空道。
这院子不算大,有五六间比较宽敞的禅房,还有几间简陋一些的,是给下人住的。
迟辉道:“住持能给我们提供住处,已经是迟某莫大的荣幸了。”
司空双手合十,“相见便是缘,这缘又妙不可言。”说完,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正在欣赏景致的迟晚吟。
迟辉被他的话弄得纳闷,不过大师说话都是这样,天机不可泄露的吧。他笑了笑,送走了司空住持。
迟千千看司空大师走了,她气道:“就这几间破禅房给谁住啊?晚上不会有老鼠吧?”
徐云佩也是十分看不上这样简朴的院子,但她还是要维持自己贤惠的形象的:“哎呀,寺院就是这样,最重要的是心境。”
“云佩说的对,最重要的是心的境界。”迟辉赞许地看着徐云佩,说道。
迟千千还是气不过,但是父亲都发话了,她也不敢再说什么。
因着老夫人要去拜访友人,所以并未跟他们一起,分配的院子是迟辉和徐云佩一间,迟千千、迟晚吟、迟沁宛各住一间,迟念乔留在府里照顾月姨娘了,其余的留给那些姨娘住,随行的婢女们则住在更幽深的院子里。
迟晚吟好不容易来一次这样景色优美的地方,她带着之桃来到院子后到处转悠,走了许久,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这时远处有个打扫的小僧,那小僧见到她们,道:“阿弥陀佛,施主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我们刚到寺里,熟悉熟悉。”迟晚吟道。
小僧又道,“再往前走,便是种药草的地方了,若是施主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对于药草,迟晚吟是很好奇的,谢过僧人后,她便走到了僧人口中种药草的地方。
“这是什么?”迟晚吟走到一株血红色的花朵旁,之桃见了,好奇地问道。
这花形如传说中的彼岸花,但是颜色要更深,是血色的,那颜色嗜血得可怕,一看毒性就不小。
迟晚吟认得,皱着眉道:“不要太接近,这花名叫欲念,以人血为养料,毒性极大,一片花瓣便可杀人。”
之桃吓得往后一退,这样恐怖的花,她可不敢接近。谁知她退后时,不小心撞倒了一位来菜草药的药童。
“哎哟。”药童吃痛地喊了一声,他倒在地上,篮子里的草药掉了出来。
之桃忙将他扶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说着,她把散落地上的草药捡起来。
药童紧张地抢过草药,眼神躲闪道:“没事,没事…”他急匆匆地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迟晚吟心里突然感到不安,她道:“我们快离开这。”
之桃皱眉道:“怎么了小姐?”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她隐隐感到不安。
之桃也没多问,两人径直回了房。
刚到院子门口,便看见迟千千正在和一个大师说话,不知道那大师说了什么,迟千千咯咯笑着,好像很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