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眶微红,身体微斜,脸色苍白,看起来很难过。
自上次在竹林意外碰见之后,王冉对谁都是温润亲和,独独对她,冷淡疏离,安歌自己并不在意,可这些落在旁人眼里,便是两人生有嫌隙。
王冉在躲她,有意无意的冷淡,安歌觉得或许是秘密被发现的不能释怀,或者是别的原因,只是恰好,她也不想与他有太多交集。
在她准备抬步离去的时候,男孩跌坐在台阶上,大理石的台阶,发出一声闷响,却让她再无法向前。
对于王冉,她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少年笑的越是温和,她却是觉得他越是虚伪,看不真切。
纵然不喜,但是现在,她也无法做到把他丢在这里,潇洒离去。
那抹身影出现在街角的时候,他便一眼认出她,却从未想过,她与陆董早已相识,当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看向他时,他有那么一瞬的僵硬,随后是难以忍受的难堪。
明明那双眼里只有淡然、沉静,甚至连试探都没有,却还是让他感到芒刺在背,
王冉低着头,石阶被太阳炙烤的温热,胃里的酒翻滚着,坐在石阶上,他跟自己打了一个赌,赌上所有的良知与纯善,虚伪与卑劣,赌上后半生。
赌安歌会不会来,赌他俩的未来,她来,不放手,她走,便放她走。
当阴影遮盖,面前出现那双白色帆布鞋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赌赢了,但凡安歌对他有一丝动容,不管是怜悯、同情还是良知,他都不会再放手。
爱情里讲究一个时机,讲究一个心甘情愿,他有底线,不愿插足她与陆离的爱情,做不到不动心,便选择逃避,可当她一旦看向他,他便知道自己避无可避。
他微微勾唇,天旋地转间,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扶住了他的头,微睁着眼,只看见了那双清澈明净的眸子。
“王冉,你家住哪?”
声音温暖,有暗香动人,“清水苑。”
从小到大,他在别人眼里,一直待人适宜,亲善温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开心,或者说他很痛苦。
少女正是花信年华,面容白皙,阳光的照射下,似有桃花晕开,如花似玉,明媚动人。
他靠在出租车的玻璃上,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他低声说道:“是你自己,向我走来。”
说完,微闭着眼,安歌坐在旁边没听得真切,只当他是醉酒胡言,并不放在心上。
清水苑的公寓,三室一厅,装修简约,王冉极爱白色,房子是以白色为基调,搭配着灰、黑色,看起来更像是样板房,没有一丝住过的痕迹。
扶王冉躺下,安歌去厨房烧了热水,给他放在床头后,悄然离开。
她走后,昏暗的房间里,王冉微微睁开了眼睛,眼里闪着幽幽的光,片刻后浮上笑意。
他温和了十几年,却是愿意为了她博上一博,陆离,王家。
安歌从清水苑出来便匆匆赶往薛尧家,薛尧下周一生日,上学时太匆忙,就选了今天在家庆祝,伯母一早便给她打了电话,嘱咐她中午过去用午饭。
薛家在梨园一隅,院子里植满各种雅致的花朵,清香馥郁,却不浓烈。
轻叩门扉,开门的是薛尧的母亲,薛伯母仍是优雅娴静,做老师的身上独有一股韵味,即使老去,也尽显魅力。
“薛妈妈。”
“好久不见了安歌,多久没来看我跟你叔叔了。”
言语嗔怪,手却轻轻搂住了她。
薛尧正在跟薛爸爸下棋,眼见已是必输之势,见安歌来了,便趁机不下了,气得薛爸爸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朝着一身儒雅的男子微微鞠躬,“薛爸爸好。”
“安歌来了。”
说着推了推眼镜,阿尧从他身侧跑来,搂住了她的腰身。
“安歌,你终于来了,你不来,快要饿死我了。”
“生日礼物,阿尧,生日快乐。”
女孩在她脸侧亲昵的吻了吻,真诚的道谢:“谢谢安歌。”
薛宅用餐,薛妈妈热情十足,亲自下厨做了阿尧跟她爱吃的,言语间皆是关切:“安歌,快吃,你都好久没尝过阿姨的手艺了。”
“好的。”
色香味俱佳,薛妈妈在厨艺上颇有心得,闲暇有空便钻研菜式,高一时,她没少来蹭吃。
饭桌上,其乐融融,若是旁人见状,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安歌也是他家女儿,不停夹菜,催促她:“快尝尝,我记得你喜欢这个。”
她与薛尧感情甚笃,也是知道她家的情况,父母不在,薛妈妈看她就像看自己女儿一样,无处不关心。
薛爸爸幽默风趣,薛妈妈优雅俏皮,一餐饭倒是吃的其乐融融。
吃过饭,薛爸爸喊她去偏厅里喝茶,阿尧陪着薛妈妈去厨房切水果。
偏厅里飘着花香,阳光垂洒而落,宁静祥和,精致的花瓶,考究的装饰,以及有着神秘图案的地毯,细节之间足见主人对这个家里的用心。
薛爸爸坐在她对面动作优雅的煮着茶,缓缓开口:“安歌喜欢普洱?”
“喜欢。”
男子温和的笑笑,“普洱,香味醇厚,柔顺丝滑,难得你喜欢,喜欢常来,我煮给你喝。”
“我家阿尧不喜欢喝茶,嫌涩,以后常来。”
安歌乖巧的应了,接过茶盏,轻轻抿了口,朝着薛爸爸笑的清浅:“好喝。”
岁月静好,细水长流。
安歌喜欢这种平淡而美好的生活,每一天,每一秒都过得安静祥和。
陆离打来电话时,余晖照在玻璃上,泛着奇异的光芒。
少年声音清冷,一日不见,思念备至,挂断电话,安歌起身告别,脸上隐有歉意。
“薛爸爸,薛妈妈,我可能不能陪你们用晚饭了。”
薛妈妈不舍的摸了摸她的发,轻声叮嘱,“没事,以后常来,给你做好吃的。”
言语生暖,安歌将那些好意一一收好,妥帖的放置心里。
......
陆离的家人,现在只有陆钰了,所以当听到阿离说要带他去见一位长辈时,安歌心里仍是微微迟疑,记忆里,阿离并无过于亲近的长辈。
那位长辈,没有血缘关系,却对陆离来说至关重要。
“一位长辈,无儿无女,厌倦了浮华便一人住在城郊,安歌,她给我治过病。”
秦慧和女士,国际著名心理学教授,是林芝的私人医生,也是他曾经的心理医生。
城郊的一座院落里,落日余晖,朴素雅致的院落,满院落的蔬菜与花草,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有颗安宁平和的心。
后来,老人离世,陆离出国,安歌每每都会来此,见院落荒芜,却从不打理。
他们到的时候,老太太正坐在地毯上插花,见他们进来,含笑起身,安歌上前轻轻扶着她的胳膊站起。
“秦奶奶。”
“小离来了,还带来了个姑娘。”
房里点着檀香,很像陆离身上的味道,见她目光落在香炉上,老太太笑着说:“要是喜欢,一会带点回去,小离也喜欢。”
安歌跟着老人去院落里摘蔬菜,陆离被打发去浇花。
老人问安歌为什么喜欢陆离。
安歌看着手上沾上的泥土,笑的温婉,“因为见过伤痕累累的他后,我还是会为他心动。”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面上带着笑:“小离很喜欢你,不然不会带你来见我,他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也是,既然你知晓他的病情,就当知道这段感情,注定纠缠不休。”
“小离很固执,他不会放开你,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放手,坚持走一走,总能走到柳暗花明。”
后来,她渐渐明白老人的用意,感情的路上总是一路坎坷,有人和平分手,有人分道扬镳,可陆离跟她,不能分手。
她将手里的黄瓜放进篮子里,对着老太太许诺似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奶奶,在这场爱情里,我想跟阿离一直走下去。”
老太太脸上带着笑,总是温和的看着她,听见她的言语,眼神里划过一抹浮光,难以察觉,安歌却也瞧得真切。
晚上回去时,老人递给她两个香囊,里面放着檀香,她心里微暖,认识老人是阿离与她的人生之幸。
阿离牵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像极了他们俩交缠的命运,窗外车来车往,人潮拥挤,看众生百态,她想到前世惨烈的结局,忽地抬头问阿离,“若是分手,你希望我们是哪种结局?”
少年眸色骤然加深,抓着她的手拉向胸前,却软了言语,“不会分手。”
“你乖,别说这样的傻话。”
安歌心漏了一拍,心里止不住的害怕,无论如何,她都接受不了阿离第二次在她之前那样去世。
“好,我们不分手。”
.......
两个人的感情,容不得第三个人插足,陆离信任安歌,却无法阻止他的女孩变得越来越优秀,越来越惊艳,以至于当旁人追求安歌时,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吃醋。
安歌变得越来越清丽可人,性子温和,说话的时候,言笑晏晏,成绩优异,谈吐间条理清晰,跟她交谈,让人身心愉悦。
喜欢她的男生不在少数,她的眼里却只容得下一个陆离。
当王冉坐在她面前,眼神认真的对着她说喜欢她时,她只觉得这是王冉新一种戏弄她的方式,之前是冷漠疏远她,现在是刻意靠近吗。
少女沉默未语,眼里尽是怀疑,王冉心里有一股无名的火在灼烧着他的心肺,看着她的眼神渐渐染上占有的意味。
安歌摇摇头,并未放在心上,只一心庆幸阿离不在,不然心里又要暗暗吃醋。
徐烨说阿离的病情稳定了很多,最近的药量也在渐渐减少,她想或许阿离不去国外也能渐渐康复,总之,事情的结果出乎意料的好。
王冉喜欢她这件事,安歌起初是不信的,可当晚自习后王冉真的把她堵在楼梯道里时,安歌觉得他已经有些疯魔了。
昏暗的楼道,暧昧的姿势,气息交缠,却毫无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