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叫它年年?”
“因为,年年岁岁,我都想这样岁月静好的活着。”
说话时,女孩唇角的笑意和眼底暗藏的喜悦,是时光厚待,留下的温柔善意,在他眼里格外珍贵。
年少情动,却并未因此扰乱安歌与陆离的学业进程与成长轨迹,两人心性之坚定、成熟,为人感叹,这也是学校老师选择对两人暗戳戳的小动作视而不见的原因之一。
后来河州一中的学生,总会提起那位安静淡然,笑容清浅的学姐,并非完全因为陆离,而是她本人也一样令人着迷。
少女的容貌在岁月里雕刻,虽不及陆离那般精致,却也是清秀灵动,身上清冷的气质更是让她显得格外动人。
春季运动会上,艳阳当空,炙烤着大地,安歌挽着李明彦跟黄亚萍顶着陆离的校服坐在第一排窃窃私语着,陆离跟宋阳他们坐在队伍后面。
白衬衫,挽起的袖子,脖颈处未扣的两枚扣子,浅红的唇,像一幅名画,不经意的动作,便引来旁边小声的惊呼。
陆离是位好恋人,宠着她,惯着她,给她最大的妥协,也给她一定的限度,对于朋友,他从来不强加干涉,魏炜也好,舒晚也好,只要安歌喜欢,他也会试着接受。
操场上青春飞扬的身影,活力无限,安歌体育一般,惟一项尤为擅长,长跑,初中时的同桌是田径队的队长,那时候,那个小男生总会带着她一起去参加早自习的训练,青春年少,总是贪玩,便也跟着去。
那时候,她身体不好,却执拗的很,倒真是让她日复一日的跑下来,后来那个男生去了体校,她来了汉江,许久未见,竟是连面容也记不起了。
李明彦:“安歌,你真的要跑一千五百米啊。”
黄亚萍皱着脸附和道:“班里没人报,你干嘛这么傻,多累啊。”
“跑下来,腿都要废的。”
安歌接过李明彦手里的号码牌,用别针固定在衣服上,温婉的笑笑。
“没事的,孙雯也报了,我们俩总有一个能得奖吧。”
“班里女生少,每个项目都要有人报名才行,我可以的。”
李明彦挑着眉,眼神里藏不住得小兴奋:“孙雯就是为了跟你比,才报的名,开始谁都不报,结果你报名后,她也立马去报了女子一千五,看来是为了你家那位。”
“就是,她刚转来得时候,天天给陆少送早餐,我们就发现了,她喜欢陆离。”
安歌起身,把校服盖在兴致勃勃地两人头上,淡淡的甩来一句,“不重要,陆离喜欢我就好。”
说完朝着后面那个清雅高贵的男生走去,两人看着她的背影,心悦诚服。
“大佬的女朋友,是该有这气质啊。”
“阿黄,我好崇拜安歌,她是我的女神啊。”
“嗯,女神,说了别叫我阿黄。”
......
陆离对她更多的纵容,她喜欢的事情,他都愿意让她去尝试,只是他知道有个人在安歌懵懂年少时,能天天带着安歌去跑步,心里还是微微不适。
见她过来,宋阳给她让了位子,抬手示意她坐,随后踢了潘杰一脚,固定三人组一起朝着厕所走去。
“热吗?”
安歌点头,“热。”
陆离举着潘杰不知从哪弄来的折扇,在女孩背后轻轻扇着。
“你的比赛是在下午,尽力就好。”
那场长跑赛,名次没有多么重要,重要的是身形修长,眼眸疏淡幽深的陆离在最后一圈时,静静的等在终点处。
与他并肩站着的男生,是最近刚转来的温润少年,王冉。
最后一圈,少女气息微喘,稍稍领先孙雯,落入那个冷漠疏离的男生怀里,身边的王冉,温和的笑着,手里的水递给了少女。
少女轻轻摇头,没接,王冉脸上的平和有一瞬破裂,随即恢复正常,勾唇离去。
陆离扶着她,气息交缠,安歌的脸因为喘息变得粉红,身后传来一阵起哄声,她想要抽回手臂,却被陆离拽的牢牢的,温柔一下沉潜在心底,没再动作。
陆离在吃醋这件事情上有着小小的失落,他爱安歌,容不得旁人沾染半分,王冉的觊觎,别人暗戳戳的关心,他都会感到不安,而这一点上,安歌倒是极为放心他,那些女生的追求,每次都会换来安歌的笑意打趣,倒是没有半分吃醋的痕迹。
“阿离,我赢了,第一名。”
女孩微红着脸,仰头看着他,眸子里水光潋滟。
“真厉害。”
沿途有不少同学经过,陆离却将她牵的紧紧,缓步离去,对于别人的情绪,阿离向来是不甚在意的,以前她会在意,而现在,她也学会了淡然面对。
运动会上,她跟陆离再次成为同学茶余饭后的谈资,只是这一次,情节反转,她不再是那个追着陆少死缠烂打的角色,而是被描述为陆少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心肝。
撞见王冉的失态,本非安歌所愿,只是时机有时候就是这般巧妙,在无形中,将所有人的命运连在了一起。
河州一中的厕所在学校东侧,安歌拒绝了陆离的陪同,吹着五月的热风朝厕所走去。运动会期间,校园内倒是空荡荡的,除了偶尔路过出来上厕所的学生,再无别人。
安歌选了最静的一条路,走行政楼,穿过行政楼前的竹林,就是厕所右侧。
风轻轻吹过,摇的竹林哗哗作响,光影交错间,颇有意境,只是安歌没想到在这里会遇见王冉。
少年身形隐在竹林里,面朝着她的方向,语气里难掩愤怒,断然没了平日里的温和。
“我说了,我不愿去参加你所谓的应酬。”
“既然在你眼里,我是个父不详的野种,你又何必管我。”
“我巴不得王家就此倒了。”
安歌只觉悄然离去,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她放慢脚步原路返回。
王冉的声调陡然拔高,若之前只是愤怒,现在的他便有些声嘶力竭。
“你闭嘴,明明是你强娶了我母亲,你有什么资格骂她贱。”
“王征,论贱,没人比得过你。”
最后一句话说完时,王冉看见了离自己不到十米的身影,他开口唤她的名字,“李安歌。”
那女子的身影,早已一笔一划刻在心里,任何时候见她,心底都会漫上暖意,唯有此刻,只有不堪,那些见不得光的难堪,摆在了她面前,他心底慢慢浮上寒意。
她回身,向着王冉走去
偷听,本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虽是无意中听见,但毕竟触及他人隐私,现在被抓个正着,难免尴尬。
越靠近他,越觉得他身上的气息不对,双目通红,布满血丝,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呼吸声很重,看上去有些可怖。
安歌抽出一张手帕纸递给他,示意他额上的汗,男生伸手接过,眼中情绪难辨。
那个温润儒雅的男孩,被一种阴暗的气息包裹着,安歌自知现在不是搭话的好时机,正想抬脚向厕所走去。
却被王冉拉住了手臂,没有言语,安歌却明白他的意思,她轻轻抚下他的手,轻声浅语道:“我不会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小心窥探到你的隐私,本就是我不对。”
面前的女子淡然冷清,笑容浅薄,他听见她像阳光下的精灵许诺道:“若你不放心,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秘密。”
其实拉住她的本意不是如此,可当那女子笑容浅浅的望向他时,他鬼使神差的应了声好。
“我跟陆离,其实是我追的他,没皮没脸的那种。”
实在难以想象没皮没脸的她是什么样子,或是女子说话时的俏皮劲,让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不由自主地勾着唇。
“你笑了。”
她向来是聪慧的,虽然只听得王冉的只言片语,她却仍是将事情揣摩了个大概,无疑是家庭的不幸,少年骄傲,任何的安慰,只会显得苍白,只有玩笑般的话语,让他自己在轻松的氛围里获得喘息。
其实,她也可以什么都不说,保持沉默,王冉也会放她走的,只是刚刚短暂的对视,安静到诡异的气氛,让她想起陆离通红着眼的样子,或许她关怀王冉,未来也会有人在她不在的时候也能给陆离一丝安慰。
王冉看向她,眸色暗沉,却是亮极,声音低沉道:“你呢,不觉得我是个野种,脏吗?”
安歌拧了眉,没有言语,少年以这样的身世为耻,他自己内心是觉得脏的,所以安歌不管回答什么,都是错的,说不脏,他会觉得你是在同情他,说脏,他会觉得你在侮辱他。
见她不答,少年的手再次攀上她的胳膊,用了些力气,眼神执拗。
对峙了半响,少年缓缓开口:“是脏的吧,我也觉得。”
说完,便松开她,朝林子外面走去,安歌怔了一瞬,终是不忍,叫住了寞落的背影。
女孩声音清亮,隐有魔力,“干净的,至少在我眼里,你是干净的。”
“同学们说你,谦恭如玉,温文尔雅,王冉,你觉得呢?。”
眼神清澈明净,笑意温婉动人,他见过比她美的眸子,却没有一双有这样的神韵,能让他深陷于此,无法自拔。
王冉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尽头,心里痛意横生,若是过去的十几年里,那些辱骂他,取笑他的人能这么想,他何至于此。
年纪轻轻便把察言观色,收敛情绪摸个门清,市长家的儿子,却活得如此辛苦,陪酒、应酬、假意寒暄,这些从小做到大的事情,在遇见她后,越来越觉得恶心。
他本不是贪恋温暖的人,可偏偏遇上一束最美的光。
他挺直身板,修长挺拔的背影如翠竹一般,眼底的浮光闪过,有的事情在不经意间变幻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