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飒飒雪霏霏的时候,万般孤寂百无聊赖,有人携风带雨而来,虽不至把酒言欢,终是冰雪微融。
用餐结束,三人皆是无言,虽说平时她与陆离两人也是安静,但今天却尤为寂静。
安歌思忖着,难得的机会能让他们父子化解尴尬,便轻声开口,“叔叔,不知今天的饺子合不合您心意。”
陆钰朝她笑笑,微微点头,“好吃。”
“你手艺不错。”
安歌勾唇,“我跟阿离一起做的。”
身边沉默不语的少年微微低头,生硬的语气夹杂着妥协,“以后,您常来便是。”
陆钰温厚的笑笑,俊雅的脸上尽是慈爱,“好。”
尝遍山珍海味,玉食珍馐,都没这一天的饺子来的可口,历经万般红尘劫,犹如凉风轻拂面,得见温暖。
陆钰走的时候,陆离去送他,看着两人出门得背影,安歌微微松了口气,所谓父子,血脉至亲。
其实陆离在某些方面也是像极了陆钰,冷静自持,睿智聪颖。
眼前的男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比他高了一个头了,岁月流逝,他与林芝仓皇老去,穷途末路,而小离的人生正值花期,想起房内那位清雅的女子,陆钰稍稍安心。
“有空的话,去趟医院,你妈妈一个人在那。”
说完拍了拍陆离的肩膀,驱车而去。
陆离看着消失在拐角的宾利,心里发涩,他深情,陆钰也不遑多让,娶了自己爱的女人,便把她宠上了天,即使那个女人对他没有半分温情可言。
枯叶在脚下吱呀作响,他踩着满地荒凉归家,女子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转头微笑。
恍然间,陆离好像明白了陆钰的执拗,即使这段感情再艰难,也想要把她留在身边,即使未来的某一天,激情褪去,安歌不再爱他,想必他也是放不了手,宁愿痛苦一生,也要相互折磨。
“回来了,冷不冷?”
陆离坐的离她稍远,一身凉意,面容清隽。
“还好。”
“安歌,你会煮茶,却从未为我煮过。”
眼神里闪过一丝委屈,像极了要糖吃的小孩子,安歌起身坐在他身边,眉目含情。
“你失眠,喝茶不好。”
陆离目光落在女孩的纤纤玉指上,她总喜欢涂白色的指甲油,十指皆是,修长美好。
“别涂指甲油,对身体不好。”
女孩俏皮的笑笑,“漂亮比较重要。”
那天晚上,安歌陪着陆离去了他的母亲,苍白美丽的女人静静躺在纯白的病房里,纤弱而美丽,苍白掩不住她的美,反倒添了些柔弱的动人。
岁月从不败美人,这般的女子连上天都是厚爱的,难怪陆叔叔爱她如此。
“安歌,她睡了快一年了,你说她能醒过来吗?”
女孩轻轻浅浅他微凉的手,没有言语,陆离伸开手指,与她十指相扣,感受她手心的温度。
声音清冽,“她不爱我,却在死亡来临的时候挡在了我的前面,让我对她的怨恨通通变成了一个笑话。”
“可其实她有时候也会是个好母亲,虽然多数时间我们像是陌路人一样疏远。”
“一个人做错了事情,再做一件事好像就能补救回来,如今她躺在着,那些年对我的伤害,好像也归于寂静了。”
“在我人生的前十几年里,若她能够给我一丝慰藉,我们母子何至于此。”
病床上的人静静躺着,身边的机器上的弯折图线表示她还活着,病床前站着的男女,哀伤而沉默。
女生的声音清灵悦耳,“阿离,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你得相信,那个时候,救你的那一刻,至少她是爱你的。”
少年没再言语,只是看向病床的眼神多了几分柔和。
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眨眼间,要开学了,林叔林婶也从老家回来了,安歌也回自己家住了,只是她住过的那间卧室,陆离没再用过,一切如她在时。
此刻,薛尧正看着面前清淡雅致的女生大吐苦水,“你说你,家里出事也不告诉我,回家了也不去我那住。”
“见色忘义,重色轻友就是你李安歌,我多想你啊,又怕你伤心不敢骚扰你。”
“要不是陆离叫我,我都不知道你回汉江了,你说说你,气死我了。”
安歌小心又讨好地递给薛尧一个鸡腿,笑着听她的吐槽。
阿尧接过鸡腿,还想说些什么,在对上那双通透明亮的眼睛后,通通咽回肚子里,对于安歌总是心疼要多一些,所以责怪,怪她的沉默,怪她的成熟坚强。
“好了,你以后有事要同我说,不要一个人扛着。”
安歌点点头,笑容更盛,“谢谢你,阿尧。”
闺蜜相聚,老友重逢,人生幸事,在她住在陆家这段时间里,薛尧跟宋阳的电话不断,隔几天就会打来,只是天气寒冷,陆离不让她出门,约会一推再推。
今天天气晴朗,日光柔和,她便喊了薛尧出来逛街,也算是安抚阿尧的怒气。
而女孩逛街,无非购物、吃东西,一天下来,两条腿便不像是自己的了,薛尧拽着她,意犹未尽。
“阿尧,我们还要逛多久。”
两人手里皆是大包小包,收获颇丰,阿尧笑的娇憨,“逛的太开心了,我们回家吧。”
“去我家吃饭,我妈妈可想你了,老是念叨着要你去家里坐坐。”
阿尧的父母皆是老师,父亲是音乐学院的教授,浪漫风趣,母亲是一名中文教授,优雅知性,在这样的家庭里,阿尧被教养的很好,至情至性,赤忱善良。
阿尧的母亲与她极为投缘,一手好茶惹人钦佩,常叫她去家里做客,此番听闻她家里如此变故,也难免挂念。
安歌挽着薛尧的手朝着梨园的方向走去,一路欢声笑语。
世上有太多苦难,却也有太多温暖,世间行走的人,相互安慰,相互温暖,于是这一路走来,倒也不全然是心酸难过,更多的是温暖感动。
直到开学那天,安歌还是没有一点魏炜的消息,他从回了霖城便再无消息。
直到开学一周后,那个下午,她约陆离放学去花店里买花时,痞里痞气的男生叼着烟靠在学校门口,她一时怔愣,等缓过神,那人已伸手搂住了她。
一个多月不见,他清减了不少,脸色苍白却难掩妖冶。
“我回来了。”
女孩微微眨眼,随即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欢迎回来。”
话音刚落,魏炜的手就被旁边面色如水的少年一把拉下,魏炜颇为无辜的朝着安歌耸耸肩,安歌笑笑,伸手去牵面色阴沉的少年,少年面色微缓。
魏炜收起那副不羁的模样,严肃认真的向着陆离道谢,陆离颔首,魏炜然后揉了揉她的发,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安歌莫名,不知两人说些什么,忍不住追问,“谢什么?”
“你们俩怎么会有联系?”
陆离牵着她往前走,缓缓开口,“你可能不知魏炜出自霖城魏家,争权夺势再常见不过,而他只是个高中生,算计他的人不在少数,我只是让陆家的人,在有需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女孩微微眨眼,心知这种事情,陆离一般不会插手,能帮魏炜,多半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初春尚冷,耳边传来女孩的温暖声,“谢谢阿离。”
少年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眼神专注而热切,“安歌,不要为了别人跟我说谢谢,我不喜欢。”
女孩耳后微红,乖乖应好,两人向花店走去。
经过几个月的治疗,阿离的心情不错,病情也得到稳定,失眠渐渐减轻,有时也能一觉到天明。
最近的阿离也会对着她提要求,对着她撒娇,跟恋爱中的其他男生一样,霸道贴心,温柔细腻,尽管偏执些,安歌却是乐在其中,包容他的一切缺点。
最近,徐烨的心情也是不错,陆离的病情如枯木逢春,宛若奇迹,其实从他能自己坦白自己还有精神分裂症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好转了,他接受自己的病情,并配合治疗,做到了一个病人该做的事情,其余的交给医生。
不过徐烨知道,陆离病情的好转,那个安静淡然的女子功不可没,精神分裂跟抑郁症本就是心理上的病症,有的病人豁然开朗之后,一生不会再犯,也有病人反反复复,饱受折磨,最后痛苦离世。
精神分裂症与抑郁症,病情复杂,虽然有了极大的好转,徐烨的药还是不敢减量,陆离自身的意志力,加上药物治疗,保持良好的心态,治愈指日可待,只是这个过程何其漫长,不敢出一丝差池,否则对陆离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花店里的香气扑面而来,触目所及,生机勃勃,春意盎然,花束、盆栽,错落有致。
李安歌挑了些雏菊,又挑了些桔梗,陆离把花抱在怀里,引得店员频频注目,英俊帅气的男孩,捧着花,更显雅贵。
“等我老了,就去开个花店,煮茶煎茗,当街买花,听说,卖花的女子来世一定极美。”
身侧的少年捧着花,低低应道,“好。”
女孩弯了眉眼,人比花娇,“你来给我打工,每天给你一束花做报酬。”
少年薄唇未启,“我不要报酬,要你。”
安歌低头看着绿意盎然的盆栽,像是没听清少年的低语。
“阿离,等过两天暖和了,你可以买几株栀子花回去,等夏天来了,满室盈香,一定好极了。”
“嗯。”
栀子淡雅,清香馥郁,像她,素雅淡然,却难掩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