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有没有那么一刻,你遇上一个人,让你提心吊胆,让你舍生忘死。
有,在听见李安歌的声音时,他怕了,怕那群人穷凶极恶,怕她跑的不够快,怕那群人反应太快,怕自己护不住她。
陆离从来不知道他的姑娘可以这么勇敢,勇敢到让他害怕,他甚至宁愿她跟普通的女孩子一样默默走开,也不想让她身陷囹圄。
李安歌一路向前,在黑暗里不知道绊到了什么,崴到脚,惯性让她向前,眼看要摔倒在地,一双有力的手从后面揽住了她,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挣扎着。
“是我。”
陆离一手揽着她的腰,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这一刻对她来说,仿若天籁之音。
她伸手抱住了少年有些僵硬的身体,脸埋在他的胸膛里,浅浅的呼吸。
女孩全身的力气都放在他身上,她很瘦,小小的倚在他身上,呼出来的气热热的,盯着她的发旋,黑夜里他不由松了口气,还好。
那些生气的话咽回肚子里,对着她,他没有了半点脾气。
过了片刻,她抬头对上少年的眼睛,语气里带了撒娇的意味,“阿离,我腿软。”
陆离松开她,把身上的校服脱下披在她身上,然后蹲在她面前,示意她上去。
她趴在陆离的背上,把自己套在他的校服里,衣服上带着他的味道,很好闻,下巴放在他的颈窝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很舒服。
“阿离,你怎么会在这?”
她冷静下来才想起陆离不该出现在这,他明明已经上了林叔的车,怎会出现在她面前。
“路过。”
从刚刚那一幕起,他的心脏不受控制的收紧,从她喊出声的那刻起,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一样,无法呼吸,慌恐占据了他的理智,只能追着她的身影不断往前,幸好今天他还是跟以前一样默默送她回家。
背上的女生明显不信,身子不安分的动了动,扯着音调说:“路过啊,阿离说是就是了。”
黑夜里她没看见少年微红的耳朵,也没听见他胸前不正常的心跳和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陆离忍者身体的不适,背着他的姑娘走在黑夜里。
“安歌,你认识那些人吗?”
“不认识,我认识他们要欺负的那个人。”
“你一个人,不怕吗”
他声音有些颤抖,身后的女孩低低的说:“怕啊,可我得救他。”
身后的声音绵绵的,他的脚步微顿,一股凉意从脚底直逼心脏,头上的汗越来越多,他咬着唇,嘴唇有些发紫,他攥紧了拳,举步维艰,背上的人儿微闭着双眼没发现他的异样。
“安歌,到家了。”
“你家吗?”
“你家。”
他轻轻的把女孩放在门口的台阶上,安歌睡眼朦胧的站在面前同他挥手告别,嘱咐他回家慢点,他白着脸应好,太阳穴不受控制的突突跳着。
浑身的血液开始翻涌,胃里一阵痉挛,疼的他弓着身子,他靠着墙边大口喘气,头痛,思想被抽离,整个人陷入混沌。
他挣扎着从裤兜摸出手机,拨通了林叔的电话,然后闭着眼坐在地上,头皮上传来密密麻麻像是针刺一样的疼痛,身体里的不安开始暴走,惶恐、无力、孤独感再次吞噬了他。
他伸手朝着虚空里握了握,天上繁星点点,他像濒临死亡的鱼,大口大口的喘气,企图在无边的痛苦里获得喘息。
几分钟后,林叔的车稳稳停在李安歌家楼下,带走了路旁昏迷不醒的少年。
李安歌回到家时,妈妈正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听见她的声音,从房间里出来。
“回来了,安歌。”
“吃点什么不,妈妈去给你做。”
她摇摇头,换好鞋子去洗手间洗手,洗手台上母亲的东西都不见了,她有些迟疑的皱皱眉。
“妈,你要出门吗?”
听见女儿的疑问,李仍帛有些局促,不知如何告知女儿这件事。说是回来照顾她,现在又要匆匆离开,不知安歌会不会怪她,可是她的信仰和坚持告诉她,或许可以试着让安歌来理解她。
“安歌,妈妈有事告诉你,你来我房间一下。”
李仍帛其实是个很温和却又很坚定的人,她与李建的原则性都很强,在工作上专注而认真,可投入到家庭的时间太少,唯一亏欠的便是家人,所以后来安歌为了陆离自杀时,他们的心里跟安歌一样难过。
房间里收拾的一尘不染,很整洁,李仍帛是那种独立而理性的女人,房子里没有太多柔和的气息,相反可能由于她工作的原因家里常常是一种消毒水的味道。
她躺在床上,见安歌进来,拍拍床,示意安歌上来。
安歌躺在妈妈身边,她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躺在妈妈身边,闻着妈妈身上的味道了,心里酸酸的胀胀的。
“安歌,你记得吗,小时候你最喜欢赖着我跟你爸爸,每晚都吵着要跟我们一起睡。”
“不记得了。”
女儿声音小小的,李仍帛心中一揪,“是啊,那时候你还一点点大。”
“都怪我们太忙了,后来你就不亲我们了,更喜欢你爷爷奶奶。”
妈妈的声音有些难过,李安歌不知该如何安慰面前的母亲,只能伸手抱住了她。
李仍帛拍了拍女儿的背,“安歌,妈妈要走了。”
“M国战乱,需要医生。”
“我除了是你的母亲,还是一名医生,一名无国界医生。”
妈妈的目光很坚定,不是看着爸爸时的深情,也不是看着她时的宠爱,而是坚定与热爱,是啊,妈妈不止是妈妈,在爸爸面前,她是一位好妻子,在病人面前,她是一名好医生,带来生与希望。
“安歌,你很幸福,至少国家强大,生活无忧,而那些身处战乱的人,需要我。”
“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和承诺。”
李仍帛眼里的泪打着转,她抬头眨了眨眼,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去吧,妈妈。”
话音刚落,眼里的泪便滚落下来,这是她第二次见母亲哭,第一次是她自杀未遂时,那个坚强了一辈子的女人拉着她的手求她活着,为那个谎向她忏悔。
可害死陆离的不是妈妈善意的谎,而是她,所以没有谁有资格原谅谁。
她伸手擦去母亲的眼泪,像个小孩子一样把脸埋在母亲的胸前,说起了那些没能告诉她的话。
“妈妈,其实我很崇拜你,你的职业,你的坚强。”
“可是,你不只是我的妈妈,你跟我一样,有梦想,有自由,而不是被困在这个称呼里,放弃你自己追求的一切。”
“从小,你跟爸爸不在身边,爸爸搞他的历史研究,时常全国跑,一去就是半年,甚至一年,而你满世界跑,就算回来了也是熬在医院里,很少回去看我。”
“我不怪你们,因为爸爸妈妈不是超人,也不是只为了我活着,你们应该为自己活着,何况爷爷奶奶之前把我养的很好。”
女儿躺在她的怀里安安静静的说着话,眼神亮晶晶的,有几分她当年的模样,她一直很庆幸自己的孩子是这么懂事,她也很愧疚,没一直照顾她是真,没能陪着她长大也是真的,爱她也是真的。
“我今年十六岁,能好好照顾自己了,所以妈妈,你去干你想干的事情,我在家等你们回来。”
她吻了吻女儿的额头,心里感动,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她的安歌可真暖心啊。
“是啊,我的安歌长大了。”
李安歌脸朝着妈妈的怀里,嘴角上扬,“嗯,我长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照顾阿离,不是那个渴望爱的小女孩,而是学着去爱你们的大姑娘了。
妈妈走的时候很安静,李安歌醒来时已经走了,饭桌上放着早餐,还有一张便条。
“我的女儿,妈妈爱你,我相信你能照顾好自己,不能亲自照顾你是我作为母亲的失职,但很幸运,你能理解我跟你爸爸,我们爱你,即使我们不在身边,对你的爱却分毫不减,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希望你一切都好。”
眼泪不争气的滚落在便条上,模糊了妈妈的字,她伸手去擦,却擦的更模糊。
“干嘛这样煽情。”
徐烨是真的不想看见陆离了,每次见他,这小子都是这副样子,痛不欲生的,看得人怪心疼的,折腾了一宿,还好自己家住的近。
“徐医生起了,下来吃早餐吧。”
林婶做了一桌子菜,见他从客房出来,便招呼他去用早餐,还有某个昨晚昏迷不醒的某个人,正惨白着脸在门口换鞋,看样子要去上学。
“你今天要去学校?”
他从楼上悠哉悠哉的走下来,陆离听见他的问题,头也没抬,坐在椅子上系鞋带。
“嗯。”
徐烨捏了一个包子慢慢咬着,吃相很斯文。
“作为你的医生,我建议你在家休息一天,你昨天,反正你现在状态并不好。”
陆离像是没听见他的建议,没回应,不理睬。
“徐医生慢用。”
留下一句话便出门了。
徐烨看了看满桌的早点,却只摆了一副餐具,不由发问:“林婶,陆离还是不吃早饭吗?”
林婶从厨房里出来,神情若有所思道:
“没在家里用过,不过那天安歌来的时候,小离心情倒是很好,还跟我们一起吃了晚餐。”
“小姐出事后,小离的饭,都是我给送到房间去的,那天倒是怪的很。”
“还有,徐医生,前几天我跟老林回了趟老家,回来的时候,家里的酒少了许多还有二楼的花瓶也不见了,小离说是他摔得。”
“你说,小离的病是不是加重了。”
徐烨看着一脸担忧的林婶,心里叹了口气,林叔跟林婶是陆夫人家的佣人,后来陆夫人嫁给陆叔叔,他两位也跟着去了陆家,陆离算是看着长大的,对他们来说陆离跟自己的孩子一样。
昨晚林叔送陆离回来的时候,说是在李安歌家门口接的陆离,他开始思量,遇见李安歌,对陆离来说到底是生途,还是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