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生下了班，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来到饭店，在大厅里寻了一张四方桌坐下，共同为一个年近30有着3年工作经验的老女人成功迈出实现梦想的第一步而庆祝。
考虑到今天程默是主角，杨可可和张小仙不约而同地提出以程默的口味为主，她点什么就吃什么。程默嫌一个个点炒菜很麻烦，于是干脆点了一个鸳鸯火锅，三人各自点了自己喜欢的食材在大锅里涮了吃，既方便又过瘾。
在等待火锅沸腾和服务员备齐菜品的期间，张小仙和杨可可共同举杯，祝贺道：“热烈庆祝程默同志为实现梦想勇敢并成功地迈出了第一步！”
“谢谢！”程默赶紧端起酒杯，与她二人将那烈酒一饮而尽。
由于三人平日里都很少喝酒，所以原则上来说，今晚的庆祝酒可能也就到此为止了。她们一边热闹地聊天一边津津有味吃着火锅。
“我就说嘛，以你的实力，临聘只是暂时的，总会有适合你的公司的。”杨可可开心的说。
“其实我一直很纳闷，该有的证你都有，技术也不是虚的，为什么毕业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找到适合你的工作呢？”张小仙好奇问道。
听张小仙如此问，程默又重新把啤酒瓶拎了过来，为自己满了一小杯，看着杯中的气泡一个个向上奔涌着，徐徐道来。
“其实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也曾经给几家公司提交过简历，其中也有几家公司想要我去当实习生。如果那时候就去实习，现在应该在业内也算是有些资历的老人了。但爸妈一直觉得私企不稳定还竞争压力大，我一个女生没必要太拼，不如走公门来得安稳些。虽然我也和爸妈沟通过，但什么理想啊兴趣啊终究还是没能扭过爸妈的现实论和孝顺论。我放弃了去企业实习的机会，待在家里开始复习参加各种公考。”
程默将那一杯啤酒喝下，嘴角微微颤抖：“但是很不巧，我这个人很不适合应试。不论平日里我学得多踏实，到了考场上就是不能活灵活现的把那些题做好，一次次考，一次次失败。就这么拖了两年，什么都没有考上。爸妈觉得我成天待在家里也不是个事，最终同意我出来找份工作暂时先干着，一边工作一边继续考试。刚好那时候我在人才招聘网上看到了单位招聘临时员工的广告，就报了名。可巧，虽然正式的考不上，但临聘的却是一考就中，以只落后可可2分的成绩考上了。”程默冷笑一声：“呵！这也算是没浪费我参加公考的那些经验了。”
“这个我听说了，你们那届考试，可可姐是第一，你是第二，入职的时候各科室还抢着要你俩呢。”张小仙傻乎乎的笑着说。
程默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当时爸妈还很开心，说虽然是临时工，至少单位是正经单位。但工作之后就没有那么充足的时间能认真学习了，考上正式的概率就更小了。我觉得这样吊死在公考这棵树上也不是个事，如果我能在公司里发展的很好，或许时间一长，爸妈能改变想法认可我的选择。所以我背着爸妈，开始不断地向各公司投递简历。只可惜，我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我总会因为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和年龄偏大而应聘失败。就这样，我渐渐陷入了找不到工作的恶性循环中。”
“那叔叔阿姨为什么一定要你去公门工作呢？”张小仙吃了一口刚刚出锅的羊肉，问道。
“因为稳定啊，企业可能会倒闭，员工可能被辞职，但公门人员不会，即便机构改革，部门合并或简化，但人员不会轻易被辞退，绝大部分人只是调动而已。”与程默历经了太多相似历程的杨可可夹起一片肉放进滚烫的锅里，看着它被翻滚的辣椒油淹没，说道：“而且竞争没有企业那么强，大部分人认为，这更适合女性群体一些。”
“女生就一定要寻求安逸吗，女生就不能为了梦想奋斗打拼了吗？这样的想法和古代那些成天用三从四德的思想束缚女性的想法有什么区别。”大约是被辣味儿激励了情绪，张小仙红着脖子说道。
程默又摇了摇头，暂时没有说话，只又为自己添了一杯酒。杨可可也没有着急发表意见，她全然理解程默此刻咽下了多少无奈。
她也曾像张小仙一样为同样的问题感到愤愤不平。为什么读书的时候女生要同男生一样发奋读书、考取名校、力争出人头地，而混迹社会之后女生却被要求以家庭为主，甚至既要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还要把家里照顾周全。
“哎，我想，大约是真正的男女平等还没有到来吧。”程默看着发黄的啤酒，忽地感慨道。
张小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杨可可却没有随声附和。对于当今时代男女平等的问题，她有自己的思考。她也曾想过，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男女平等？
是让男人唯女人的命令是从？是不辩是非让男人服从于女人的观点？或是不明就里让男人一味道歉认错？
还是无论什么事都只先想着寻求男人的帮助？是无论什么事都期盼着男人拿主意担责任？或是无时无刻都让男人替女人遮风挡雨？
又或是夹杂在这两种极端情况中间的，那些男女之间基于理性的平等对话，互相尊重的体谅和照顾，彼此真诚的认可和承担呢？
对于这个问题，不论她与程默的观点是否一致，不论张小仙是否能够理解，杨可可都不想在此辩驳。一来是因为眼下这只是一个其乐融融吃饭的场合而不是辩论会，二来是因为经过了这么些年，她很清楚以一人的能力是改变不了什么的，她能做的，就是按照自己认同的方式，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眼眸深沉地看着懵懵懂懂的张小仙，说道：“我想，总有一天，会有那么一群人站出来公正的辩论一番吧，就像一个世纪前，有那么一群人站了出来，第一次提出了共产主义。”
“嗯嗯，我也相信会有这样一群人的，就比如说，这位敢要程默姐的李老板。”张小仙甜甜地笑着。
“跟李老板有什么关系？”程默一头问号。
“他不拘泥于那些规范式的面试程序，不利用那些刁钻的问答窥测人心，只因为你的能力聘请你，已经算是一股清流了。”杨可可指尖在下巴上摸索着说。
“嗯嗯嗯。”程默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可是，作为老板，招聘人员的时候即便别的不看，人品如何还是要考量一下的吧。”张小仙真是个聪明的好奇宝宝，追问道：“只验证了一下你的能力就聘请你，总觉得还是有些草率啊。”
“我想，大概是因为我是可可介绍的吧。熟人介绍的，总是可信一些。”程默自行解答了问题。
“可可姐，李老板不是你给程姐介绍的吗，怎么感觉你好像也不太了解他啊。”看杨可可没有回答，张小仙问道。
“其实我也只过他一面而已，听他急需人，觉得机会错过了可惜，也没多想，就把程默介绍给他了。”
杨可可尬笑着解释罢，心里却泛起疑虑，那晚谈到应聘话题时，李志归是极为认真的，想他也不是个不严谨的人，为什么对程默的审视格外少了些？
她仔细回忆着那天晚餐的谈话，想了半天，记起除了自己这个介绍人外，莫棋曾告诉过李志归，程默工作的情况，大约是那个时候，李志归觉得程默是可以信得过的吧。
他们几个的感情，真的是很好呀。
“哼！你俩还总说我办事不经大脑，爱冲动。我看可可姐你偶尔也是很冲动嘛，第一次见那个李老板就敢把程默姐往外推，万一把她推坑里了咋办？”张小仙闪着大眼睛玩笑着。
“这……”
虽然知道张小仙是玩笑话，但此刻细细想来，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冲动的杨可可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心里不禁自问，为什么自己那么轻易就相信李志归一定是一个靠谱的上司呢？难道，就因为他是慕枫，或是莫棋的朋友吗？
“好啦好啦，看在你是为了帮我把握机会的份上，我就不计较啦。”程默知趣地接了张小仙的玩笑。
“多谢二位女侠大人不记小人过。”杨可可松了口气，却又想起另一桩事，向程默问道：“可是，你这样换工作，你爸妈那边要怎么交代呢？”
被兴奋精神充斥了一整天的程默忽然沉默。她看着手里的酒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眉心久久不能舒展。
“程默，其实你不用担心的。”杨可可眼神爽朗地看着程默：“就像你刚才说的，如果你在公司能过得很好，或许时间一长，你爸妈就会改变想法，认可你的选择了。”
程默看向杨可可，眼神忽然泛起了光点，默默的点了点头。
“你俩一个当了书店女BOSS，一个开始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工作，只有我还在这里瞎晃悠。”张小仙嘟着嘴。
“你年纪还小，机会还有很多，只要好好把握，一定会成功的。”杨可可摸着张小仙的大脑袋暖笑着。
“成功？”张小仙忽闪着眼睛，咬着筷子尖儿，自言自语地问道：“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成功了呢？”
餐桌上顿时一片安静，这个问题，杨可可和程默这两个老姐姐也无法给出一个教科书般的正确答案了。
……
“大概……”沉默了许久，杨可可才慢慢吞吞地说：“当你老了，回顾一生，没有虚度光阴，没有什么遗憾，大都是些快乐的回忆，就算是成功了吧。”
张小仙与程默不约而同地看着杨可可，却不言语。
……
一瞬间，沉默破。
一片朗笑，三人再次举杯，豪饮同贺，引得邻桌的两个陌生男人一脸懵圈地看着这三个女人在火锅店里，不聊穿衣、不聊购物、不聊化妆、不聊八卦，只天方夜谭地聊这些高调段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