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水珠落在布满水垢的瓷砖上,溅起水花无算,打在男人脸上,眼睑微微颤动,缓缓睁开。
“这,是哪里?”
男人捂头坐起,打量着四周环境。
昏黄黯淡的灯,
铁质的桌椅、布着厚厚的灰,
长满铁锈的老旧水龙头上、是一张带着裂纹的玻璃镜。
唯一的门与窗户被长木条封死,逼仄房间里再无其他。
男人扶墙起身,镜中的他苍白憔悴,脸上有着数道伤痕,凝结成暗红血痂。
“呃。”
身上传来撕扯般的疼痛,男人脱掉湿漉漉的上衣,呆住。
蚯蚓般歪扭的丑陋疤痕,外翻的新鲜伤口、肌肉纹路与亮白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爬满他的全身。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扶着头,费力想要回忆起遗失的记忆,
“我……”
“嗡。”
一声轻响,房间陷入黑暗,门外响起道神经质的沙哑歌声。
“月亮粑粑,兜里坐个嗲嗲,嗲嗲出来买菜,兜里坐个奶奶……”歌声后还跟着金属拖曳的声音。
“滋。”
刺耳悠长。
声音停在门口,男人悄悄后退一步,紧贴着那面镜子,隔着道门,双方无声对垒。
……
“咔!”
木屑纷飞,诡异沉默被打破,豁口处露出斧尖,门外的光透过缺口照了进来。
斧头收回,缺口处是一只没有眼皮的眼睛,瞳孔极小,满是兴奋,
“Surprise,lucky boy!”
利斧不断挥舞,伴随着喘息声,豁口变大,怪人外貌显现在齐默眼中,
浑身被遮裹得严实,满身铁钉将农夫装牢牢钉在身上,戴着草帽,唯独露出张脸,
无皮,眼球突出,雪白牙齿镶嵌在黑红肌肉里尤其耀眼。
“咕咚。”
危险气息蔓延,男人吞口口水,回头疯狂寻找出口与武器。
“奶奶出来绣花,绣个糍粑,”
劈门声、喘息声、斧头挥舞声混做一团,歌谣愈加急促,
“糍粑跌得井里,变杂蛤蟆!”
怎么办?
男人掀翻桌椅,打碎镜子,没有找到任何出口,封锁窗户的木条钉得异常牢固。
“蛤蟆伸脚,变杂喜鹊!”
声音愈发癫狂,斧头挥舞得像是在演奏一曲雄浑的交响乐。
“喜鹊上树,变杂斑鸠!”
门板再也承受不住,轰然破碎倒地。
“啪嗒,啪嗒。”
清亮皮鞋踩踏声过后,全场回归寂静。
头顶的灯复又亮了起来,男人悄悄抄起椅子,哆嗦回头,怪人正站在他身前,眼球满是血丝,利斧高举,斧沿透出一股阴森锃亮,
“最后哈要,送我恰噶!”
斧头狠狠砸下,男人侧身一躲,手中铁椅狠狠砸在怪人身上,飞快蹿出门去,不禁绝望。
左右均被厚实墙壁封死,幽暗灯光下,墙灰现出一抹惨白,写着一行弯扭的话语。
Surprise,lucky boy!
“咔擦。”
怪人收回卡在木条上的斧头,柔柔月光透过豁口照了进来,只是可惜那月亮,
是血色的……
利斧避无可避,迎头砸下,男人瞳孔蓦然放大!
……
“啊啊啊啊啊!”
齐默起身大喊,身上裹满一层细密汗珠,头顶吊扇尽职工作,空气中是夏日特有的沉默与燥热。
“呼,呼。”
齐默撑头喘气,心跳逐渐平复。
又来了,这挥之不去的噩梦。
为什么会找上我呢?
洗了把脸,齐默望着镜中的自己呆愣无言。
剑眉朗目,笔挺五官中有股英气,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系统,没有穿越,最多称得上有丶小帅,母亲早逝,父亲独自抚养他成长,考入帝都一所二流大学。
一切在去年改变。
他开始频繁做着噩梦,梦中被各种光怪陆离的生物追杀,精神状态一度差到需要褪黑素与安眠药才能入眠,噩梦却并未放缓脚步,反而越加猖狂。
噩梦做得越多,他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些奇异变化,五感极度敏锐,甚至能模糊察觉到盲点事物。
身体变化又引起噩梦加剧,越来越强大残暴的生物、越来越真实的触感,死神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余成鑫踩着BGM推开寝室门,手里提着两杯一点点。
齐默眉头皱起,丢出根烟,指了指释放噪音的手机。
“嗨,今天过于诡异,我特地放来冲喜的。”余成鑫点上烟,反手递了杯奶绿给齐默,调大了音乐。
“诡异?”
“你看看外面。”
齐默来到阳台,街上行人匆匆,商家霓虹招牌不再闪亮,一轮血红明月挂在天边。
“这……”手中奶绿应声落地。
“大哥,奶绿不要钱啊?”余成鑫急忙捡起打翻的奶绿,手机塞到齐默手里,收拾起地上狼藉,“自己看。”
手机上正是斗鱼主页,首页上一个黑丝大长腿都见不到,所有推荐位全是新闻主持人。
“请各位观众安心呆在室内,根据目前情况,此次红月极大概率由宇宙射线引起,请各位居民不要恐慌。
重复一遍,请各位居民不要恐慌,本次红月现象有足够科学依据,下面有请来自……”
“哎,你干嘛,听听解释啊。”
齐默按熄屏幕,脑子一片浆糊,主持人说的一个字他都不信,10分钟前这轮红月正挂在他梦里,将手机丢还给余成鑫,闷闷抽起烟来。
“铃铃铃。”
老齐来电,齐默接了起来:“默子,相信科学,相信国家,不要听信谣言,不要……”
老齐这个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人破天荒的唠叨起来,齐默的提醒全被梗在胸间。
“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寝室里只剩下烟气与专家的解释,余成鑫突然抬头问了句:“默哥,老三老四他们没事吧?”
齐默摇摇头,余成鑫打起电话来,他们专业是四人寝,齐默年龄最大,余成鑫老二,老三杨德安,老四李则。
除了在寝室这两个,另外两人都在校外过起舒坦的同居生活,四人都爱翘课,平常难得见上一面,久而久之就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寝室两人关系则更加密切,成了那种变性后先给兄弟爽一爽的坚定友谊。
“这两孙子,电话打过去正办事呢,迟早得死床上。”余成鑫恰到好处体现出怒其不争的愤恨、掩饰住了心底的嫉妒,十分自然的把手机摔在床上。
“没事就好。”齐默轻轻点头,他跟老齐一样不爱说话,噩梦来袭后更显沉闷。
“默哥,开两把?”
齐默摆摆手,心得有多大才能在这时打游戏,打开电脑搜起红月来,身后响起熟悉的TiMi。
不出意外,除了官方的科普,其他任何信息都搜不到。
“韩信,你上嘛,你打什么野嘛?”余成鑫骂骂咧咧的操作着,齐默扫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无知是福啊。
回到阳台,叼烟眯眼,研究起那轮血月来。
电话再次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齐默直接按掉,自闭儿童没有社交。
对方再次拨了过来,齐默继续按掉,手机一阵震动,是一条信息:
“你,做噩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