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在说话?雷兹有些难以置信,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下意识抬起头,往天边看去,猛然发现,本是万里无云的天气,此时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厚重的积云遮蔽天日,阴冷的色调粉刷了整个天空。
“这是......真的吗?”
“嗯?”
“哈克斯,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这不会是巧合吧。”雷兹小声问道。
“自然不是,这就是禁术的代价。”哈克斯神色严肃,道:“卡门用魔力将安东尼奥残余的灵魂从他的身体里拉扯出来,并转移到老鼠身上,同时挤走老鼠自身的灵魂——私自摆布、驾驭灵魂,本来就是违逆自然之母的行为。”
“告诉我,你的名字。”卡门非常冷静,六块小石头已经耗尽了魔力,但卡门自己仍把魔力源源不断地输送给魔法阵,连接卡门这边和小灰老鼠之间的锁链,泛着红光,并未消散。
“安东尼奥·维涅·罗德里格......我的主人,感谢您的恩赐,我愿穷尽一生来服侍您。”安东尼奥的声音带着些许狂热,但无论怎么说,卡门算是成功了。
“我不需要你的侍奉,卑鄙者,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荣幸至极,主人。”
“你是怎么死的?”
“恶魔,主人,教堂的树化身成了恶魔,我不过是窥伺了地狱的一角,但恶魔之树就是不放过我,它杀了我......主人,我失去了我的心,你能体会我的痛吗,我好痛啊,主人,我甚至来不及治疗我的伤口。”
卡门远远地看过来,和哈克斯相互对视了一眼,继续说道:“我再说一遍,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当时有人知道你死了吗?”
“没有,他们应该感到羞愧!我是多么虔诚啊,每一天,我都会向卡莎神明献出我最纯净的、饱含生命魔法的体液,而那些愚昧的人,他们眼中没有神明,平日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教堂向卡莎神明倾诉衷肠......呜呜呜,主人,我是最勤勉的信徒啊,为什么,为什么我就以这种方式被剥夺了生命,呜呜呜......”安东尼奥伤心地呜咽着。
“呃,最纯净的......体液?那是什么东西?”哈克斯嘴角一抽,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问雷兹:“不会是......”
不只是哈克斯,科伦、莫迪甚至卡门,也都看了过来。
雷兹捂着嘴,尴尬地咳了咳,表情非常精彩,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酝酿半天,才慢吞吞说道:“呃,怎么说呢?我们这里男多女少,早年有一些,非常狂热的教徒......嗯,牧师居多。他们大多没有伴侣,往往会把卡莎神明,当作他们的,呃,情感寄托......你们知道的,就是这样。”
“啊这......”哈克斯顿时感到一阵恶寒,科伦和莫迪直接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卡门也绷不住,一抹娇羞在脸上一闪而过。
“那么,你的尸体最终被人发现了吗?”卡门下一刻就调回了情绪,只是看安东尼奥——不对,看眼前这只老鼠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多了几分厌恶和鄙夷。
“那是在三天之后了,我的肉身死去后,我在教堂里飘游了三天三夜,我咒骂着杀死我的魔物,但遗憾的是,我居然找不到它到底在哪。我只能跪倒在卡莎神明下,和从前一样,亲吻着她的手和脚......不过,如今,我漂浮在天空,卡莎神明完美的脸庞,也能属于我.......”安东尼奥的语气溢出无尽的幸福与满足,流露出一种独特的神往,然而,这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更加恶心。
“回答问题!卑鄙者!”卡门娇叱道,“然后呢,怎么样了?”
“发现我的是小绪克,他当时一脸惊慌地闯进来,嘴里喊着:‘吃的,没了,吃的,没了......’这小子,我早就知道他不太聪明,连话都说不清楚,主人,你真应该看看他那呆呆傻傻的样子,好笑极了,哈哈。他好像是要来找我,我当时正在卡莎神明跟前跳着舞,可没空搭理他——不过,他倒是一眼就看到了我的尸体,然后就怪叫起来,吵死人了——我还没决定好要不要揍他一顿,他就跑开了,真是个胆小鬼,哈哈!”
“说下去。”
“我本想去一看究竟,但我有种预感,假如离开教堂,我的灵魂就将很快灰飞烟灭,所以,我还是留在了这里——多谢你,我的主人,你让我获得了自由,虽然这副躯壳小了些,但我很喜欢!”
“继续。”卡门冷冷地说。
“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继续说,小绪克离开不久,又有一些人到教堂来,这次他们是专程来看我的——不过,这些人都和几天没睡觉一样,无精打采的,我看着就来气,这些不懂礼数的人,简直是对神明的亵渎!他们发现我死了,有几个胆大的还凑上来看了看,嘿嘿,但愿我的样子没把他们吓坏,接着他们都跪下来,向卡莎神明祈祷......”
“祈祷什么?”
“说起这个,我恨不得现在飞过去,给他们一人一脚!您猜他们说什么?他们祈求卡莎神明把食物还回来!我当场就气炸了,这些笨蛋有何德何能,卡莎神明愿意吃他们的东西?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还一个个苦着脸,像家里死了人一样,要是卡莎神明吃我的东西,我肯定三天三夜高兴得睡不着觉!他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真晦气!只可惜他们听不到我的声音,不然我真要把他们骂得找不着北!”
“后来呢?”
“后来他们都走了,再也没回来过,哼,饿死他们算了!再后来,过了好久好久,有一天晚上,我这里又来客人了,哈哈,好久都没有看到其他人了,可给我激动坏了。”
“谁?”
“一共两个人,哦,还有一匹马。我认识其中一个,是隔壁瓦尔镇的亚丁·珀罗斯,是个大牧师,这孩子我挺喜欢,待人有礼貌,也挺聪明的,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他早年去了王都学治愈术,没想到成了大牧师,真搞不懂他为什么要回来,王都哪里比不上这个破地方?他回来的时候,我跑到瓦尔镇,远远地看了一眼——十多年没见过了,我得知道他长成什么样了,不过,我可没脸走上前和他打招呼,唉,我年纪比他大那么多,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牧师,真是让人难过啊。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他的父亲,瓦尔修道院院长,他和我一样,也是一把年纪,碌碌无为,嘿嘿,我们倒是算同病相怜,唉,只可惜,我没有那么懂事的儿子。”安东尼奥重重地叹了口气。
“你是说,乔治·珀罗斯?”一旁沉默的哈克斯开了口,问道。
“嗯,是他——你是谁啊?”安东尼奥怪叫着,貌似对哈克斯充满敌意。
“他是我的朋友,你继续说。”卡门看了眼哈克斯。
“唉,也不知道乔治兄弟怎么样了,我听说他病的挺重......亚丁,和他的同伴——我记得是叫,呃,卢克还是卢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小亚丁发现了我,也认出了我......呜呜呜,我的主人,你知道吗,他把我的身体放了下来,还,还帮我合上了眼睛,呜呜呜......这孩子,我可太喜欢他了,比我们镇那些没良心的家伙好多了......”
“之后他们遭遇了树精,也就是你所说的恶魔之树?”哈克斯问。
“昂,确实如此,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一直在向卡莎神明祈祷——神明保佑,亚丁一个人开启屏障,撑了足足半个晚上!要是换我,我肯定一招也扛不住。”安东尼奥有些不高兴,道:“喂,我可不想和你说话,你能不能闭嘴啊。”
哈克斯尴尬地耸耸肩,道:“行,我不说话,你认真回答问题就是了。”
“我的主人,您还有什么问题吗?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您了。”安东尼奥毕恭毕敬地问道。
卡门没说话,望向哈克斯,哈克斯随即会意,无奈地笑笑:“唉,安东尼奥,我的朋友,你的主人貌似没问题可问了,没办法,我只好再来问问你几个问题。”
“主人,这......”
“你老实回答他。”
“好吧,黄毛小子,你最好快点问。”安东尼奥没好气地说。
哈克斯走到“安东尼奥”鼠面前,蹲下来,把脸凑过去,问道:“你刚开始说的,所谓‘地狱的一角’,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