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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阮玲玉:“红颜哪堪薄命”(1)

无冕的影后

她代表了中国默片时期表演艺术的最高水平,她被赞为“感光最快的胶片”,她就是民国时期独一无二的“无冕影后”阮玲玉。

时光流逝,当那个时期的电影明星大多己被人们淡忘的时候,阮玲玉却一直活在人们的记忆里。无论时代更替,世事变幻,她始终那么光彩照人:在电影爱好者心中,尽管阮玲玉在有生之年从未获得过“电影皇后”的桂冠,但她永远都是无可替代的“中国第一默片女星”。

阮玲玉原名阮凤根,学名阮玉英,广东香山(今中山)南朗左步关村人,1910年4月26日出生于上海。这位后来名噪影坛的传奇女子,却有着无比辛酸和困苦的童年。阮玲玉很小的时候,当工人的父亲就生病去世了。孤苦无依的母女俩,只好到处替人帮佣为生。

母亲的辛劳、家庭的贫困,使得阮玲玉很早就尝到了生活的艰辛。

为了给母亲减轻负担,她很小就开始帮助母亲打工挣钱。

阮玲玉的母亲虽然是一个普通妇女,却有着不一般的眼光。在她看来,阮玲玉不应该这样继续过佣人的日子,而是应该读书,以谋得发展的机会。于是,她缩食节衣,送阮玲玉进了上海的崇德女子中学。

阮玲玉后来事业的辉煌,证明了母亲决定的正确。

转机的来临,是在1926年。当时,阮玲玉既需要奉养母亲,也需要为自己找到一条生活之路,好在经济上能独立起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为她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在《新闻报》上的一则广告,引起了她的注意:“明星影片公司即将开拍新片《挂名的夫妻》,公开招聘饰演女主角的演员”。

对于阮玲玉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知道,创办于1922年的明星公司,在当时的中国影坛,已经是名副其实的龙头公司,它的创办者正是中国电影早期的两位拓荒者,张石川和郑正秋。现在公司公开向外招聘女主角的演员,这自然让阮玲玉非常高兴。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上午,阮玲玉来到了招聘现场。当时负责选拔女演员的,是即将执导《挂名夫妻》的导演卜万苍。短短二十几分钟的谈话,让卜万苍十分满意阮玲玉的表现。他当即决定,起用阮玲玉当《挂名夫妻》的女主角。

就这样,阮玲玉踏入了影坛,从此开始了一条充满光荣和荆棘的影后之路。

1927年,《挂名夫妻》公映取得了成功,观众们记住了那个刚满17岁的阮玲玉。在这部电影中,阮玲玉塑造的少女和少妇形象真实生动,有血有肉,获得了观众的认可。随后,阮玲玉连续拍摄了由郑正秋编导的《血泪碑》、《杨小真》等影片,逐渐成长为影坛的一颗新星。

尽管阮玲玉取得了事业的开门红,但是从1928年起,她经历了一年多的“冷藏期”。那段时间,她陷入了事业和个人感情生活的彷徨境地。

阮玲玉遭遇冷藏,既有着个人的原因,也有着外在的因素。当时,上海的电影业刚刚发展,大大小小的电影公司四五十家,你争我夺,市场竞争十分激烈。在这样的环境中,电影公司自然要倚重那些成名影星。至于像阮玲玉这样的新手被冷藏也就很正常了。此外,阮玲玉在个人气质上,更适合出演文艺片。可是,当时却流行商业味道浓重的影片,这也让阮玲玉一时没了用武之地。

这样的冷藏局面,甚至在阮玲玉从明星公司跳槽到大中华百合电影公司之后,仍然没有破除。在这家公司,她虽然主演了《珍珠冠》、《劫后孤鸿》和《大破九龙山》等影片,可是由于性格气质上的不符合,加上商业化的制作太多,这些影片并没有取得多大的成功。可以说,这段时间,是阮玲玉从影生涯中最抑郁、最不得志的时期。

就在这个时候,好运悄悄地降临了。1929年,上海民新电影公司开拍《故都春梦》。在挑选演员的过程中,著名导演孙瑜相中了阮玲玉。在这位中国第一个到西方系统学习过戏剧和电影的导演看来,阮玲玉身上的气质和韵昧,十分切合《故都春梦》这部电影的情绪氛围。而阮玲玉的性格,跟女主角妓女燕燕简直神似:娇媚、泼辣、风流。于是,他从大中华百合借来阮玲玉,从此开始了俩人一系列的合作。这些合作,打开了阮玲玉几乎停滞的电影事业局:

面,奠定了她在中国影坛的地位。在阮玲玉看来,也正是孙瑜在她的眼前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广阔的全新的表演天地”。而阮玲玉和孙瑜合作的另外一部影片《野草闲花》(1930年),更是让她在片中塑造的母亲形象成为中国电影史上最具光彩的瞬间之一。《野草闲花》讲述了一个直面人生而又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爱情故事:

一个拒绝包办婚姻的音乐学院毕业生,爱上了一位从灾区流落上海的卖花女,并把她培养成了歌唱家,一起勇敢承担生活的风雨。整部影片充满了与苦难奋战的激情,也描绘了理想爱情的美好。或许,这就是阮玲玉内心生活理想的一个写照吧。

阮玲玉事业的真正巅峰,是在来到联华电影公司之后。联华电影公司成立于1930年,创办者是著名电影人罗明佑与黎民伟。起初,这个公司也跟其他公司一样,拍一些文艺和商业片。后来,随着时代风气的转变,整个中国都风起云涌着革命抗战的浪潮。因此,联华公司也受到了“左翼电影运动”的影响,开始拍摄一些反映具有革命思想的影片。阮玲玉同样也感受到了圈内清新空气的来临,她逐渐迎来了自己演艺生涯的巅峰。

这期间,阮玲玉主演了由田汉编剧、卜万苍导演的《三个摩登女性》(1933年)。这部电影被称作“左翼电影运动先声”,被誉为“新兴电影运动”的“第一只报春之燕”,可以说是一部开山之作。《三个摩登女性》讲述了一个男青年和三个女青年对生活道路的不同选择,表达了对时代环境与个人命运之间关系的思考。阮玲玉在其中饰演了一个女青年,完美地展现了新新人类向上的青春激情,得到了影评界和广大观众的大力肯定。

熟悉阮玲玉影片的人都知道,她擅长表演那些在黑暗社会中苦苦挣扎的下层劳苦群众,尤其是各种饱受苦难的中国妇女形象。她们之中,有女工、村妇、教员,也有舞女、妓女等。这些人大多身世悲惨,经历坎坷,虽然屡遭磨难却仍然奋斗不止。然而,命运仍然无情地捉弄这些苦难者。阮玲玉饰演的角色,往往以自杀、出家、入狱、惨死为结局,彰显了人性和命运的凄凉。而唯一让人们心中感觉温暖的,就是这些人物哪怕吃尽苦头却还保持着善良正直、守护着那份纯洁美好。其中,在联华公司拍摄的《神女》(1934年)一片,便是阮玲玉电影生涯中的巅峰之作,被誉为是“最好的国片”、“中国影坛奇异的收获”。

《神女》讲述了这样一个悲惨的故事:女主角阮嫂是个单身母亲,她穷困潦倒,根本没法养活自己。为了生存,也为了能抚养孩子,她不得不靠出卖肉体,赚取可怜的生活费。可是,贫贱之家百事哀。不幸的阮嫂,在一晚接客时,撞上了警察。为了躲避警察追捕,惊慌失措的阮嫂逃进了流氓章老大的住处,并被章老大霸占。

阮嫂恨透了这个男人,却不敢反抗,只能委曲求全,跟章老大生活在一起。后来,她把孩子送进学校。可是,这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却难以为那些自视身份高贵的校董们所容。无奈之下,阮嫂只好带着孩子离开。这时,她发现章老大竟然把她的血泪钱全部偷去赌博。阮嫂绝望了!悲愤的她赶到赌场,用酒瓶砸死了章老大,最终被关进监狱。

在这部默片时代的经典作品中,阮玲玉以质朴的形体语言和意蕴丰富的神情,精确、传神地展现了女主人公复杂、矛盾、痛苦的内心世界,让人感受到强烈的精神冲击。

看过此片的人,无不为阮嫂的可怜遭遇感到伤心,也无不对那个人吃人的病态社会充满仇视。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阮玲玉出色的演出。可以说,阮玲玉演出这个角色,基本上是自己的本色。她的生活阅历、她对弱者的同情和了解,以及她身上潜藏的反抗意识,都让她把“阮嫂”一角演绎得活灵活现,她就宛如阮嫂的化身!她把一个品格崇高的母亲与一个地位下贱的妓女,以精湛的演技奇迹般地融为一体,表演出神入化,令人震撼。难怪《神女》的导演吴永刚用“感光最快的胶片,无论有什么要求,只要向她提出,她都能马上表现出来,而且演得那样贴切、准确、恰如其分”,来形容阮玲玉的演出。2004年,美国电影公司对这部影片进行了数码修复,使得这部不可多得的佳作得以再放光芒,全世界的影迷也终于欣赏到了“默片女王”阮玲玉的超凡魅力。

在阮玲玉的影片中,人们总是能感受到她那端庄大方、清丽脱俗的外表下,深埋着的一份凄苦和忧郁。那些应该都是岁月沧桑留下的烙印。也正是由于这些生活阅历,才使得阮玲玉能够准确地把握人物情感、捕捉人物感觉,并用适当的眼神、表情、动作表现出来。她不仅有着卓越的才华和非凡的表演功力,更有着常人难以具有的丰富生活体悟、细腻生命感知。或许,这才是阮玲玉能成为“无冕影后”的真正原因所在。

坎坷情路.薄命红颜

蝴蝶儿飞去,

心亦不在。

栖清长夜谁来,

拭泪满腮……

这首歌是张曼玉主演的电影《阮玲玉》的主题曲《葬心》。它无限凄凉地唱出了阮玲玉那坎坷不平的情路历程,让人不仅为这位红颜的薄命感慨和神伤。

这位在星途上一帆风顺的影后,有着怎样波折起伏的情感生活?在阮玲玉的爱情里,又上演过哪些悲欢离合呢?让我们从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张达民说起。

张达民就是阮玲玉和母亲曾帮佣的大户人家的少爷,那是一个典型的上海滩“小K”,标准的纨绔子弟。

认识阮玲玉的时候,张达民才18岁。他整天游手好闲,书也不念,最后不知从哪里整了张大学毕业证,冒充起文化人来。不过,从外表上看,张达民倒有几分文人气质。他长得十分白净,骨骼瘦小,斯斯文文的。这些都给来张家刚满15岁的阮玲玉,留下了比较好的印象。

作为佣人,阮玲玉和母亲都是有些自卑心理的。尤其是母亲,一直都觉得自己给人家当保姆抬不起头。因此,她总是叮嘱阮玲玉,不要出去跟人说自己的出身,免得招人笑话。这位母亲,一边辛苦工作养家,一边也在内心盼望着女儿能找个好婆家,改善生活条件。

或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或许是一时的情感冲动,恰好在这个时候,张达民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了阮玲玉。他开始拿出钱来接济这母女俩,还时常给阮玲玉买衣服首饰。那时的阮玲玉,未经世事,思想单纯幼稚,很快就被张达民的爱情攻势征服。当张达民向她求婚时,她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一刻,阮玲玉正憧憬着一个美好的未来,在那里她可以过上阔太太的舒适生活。

然而,命运无情地捉弄了阮玲玉。对于这桩婚事,阮玲玉的母亲自然一万个同意。可是,张达民的母亲却觉得十分丢脸:自己儿子怎么能找个佣人做老婆呢?她坚决要拆散这对苦命鸳鸯。

张达民没有屈服于母亲的反对。毕竟,他多少接受了近代社会的平等思想,认为婚姻、恋爱应该是自由的。再加上此时的他未满20岁,正是青春年少、感情冲动、叛逆心强的时候。因此,他不顾母亲反对,毅然决然地跟阮玲玉同居了。那一年,阮玲玉只有16岁。

同居,让阮玲玉早早地过上了家庭主妇的生活。她努力地把自己由一个学生转变成“贤惠”的“妻子”。生活的磨炼,使阮玲玉比普通女人更早地成熟了。

起初,靠着每个月家里的那点月份钱,张达民和阮玲玉还能生活无忧。然而,几个月之后,张达民纨绔子弟的恶习就显露无遗。

他时常出入赌场,输个精光。到最后,干脆不再给阮玲玉任何的生活费用。

回忆起这段同居日子,阮玲玉曾说:“那时,我的意志还薄弱,同时年岁也究竟还轻,所以认识不多后,就受不起他的欺骗,两人便实行同居了。张达民原系一个世家子弟,他并没有什么固定职业,一天到晚尽在赌场里混日子。因此,同居了数月后,由于他自己经济上的拮据,便对我断绝了生活上的供给。”(1935年接受《现象》杂志采访的记录)

为了在经济上能够自立,也为了能奉养母亲,阮玲玉只好出来做事。也是机缘巧合,在张达民哥哥、著名电影人张慧冲的建议下,阮玲玉报名应聘了电影公司,并很快就拍摄了一些名噪一时的优秀影片。从此,阮玲玉开始了她辉煌的电影生涯。

蓬勃发展的上海电影业,迅速地成就了“无冕影后”阮玲玉。

她大红大紫了,其知名度比起一代影后胡蝶来也毫不逊色。然而,社会的动乱、战争的频仍,让那个时代的人们,难以得到多少生活的安宁和祥和。这一点,即便是阮玲玉,也无法避免。

1932年,上海爆发“一二八”事变,日本侵略者把战火烧到了上海。上海的很多文艺界名流纷纷避难到香港。阮玲玉也不例外,她带着自己的养女和张达民一起也来到了香港。正是在这里,她遇到了生命当中的第二个男人,富商唐季珊。也正是这个男人,让阮玲玉的情感再次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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