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着眼,定定的看着群鼠逼近,不躲不闪。在背上还有个伤员的情况下,除非我是超人,才能身轻如燕的躲避,而不碰到她身上的伤口。殊家人的惨相已经让我明白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既然如此,何不在承受那痛苦肆虐之前,多给自己几分舒坦?
突然,凶猛的老鼠在行至我面前时,就像被什么东西给阻隔了一般,如洪水分流,自动绕过我们,冲着其他人奔腾而去。
我怔怔的看着视我如无物的硕鼠们,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靠!这丫的青光眼、白内障还是散光?这么大体积的两个人杵在这儿居然看不见?
“别傻站着了,你看看前面是谁!”殊心出声提醒。
我抬眼看去,两个男人站在前方,一个穿着面无表情,一个眼带笑意。燕炆煜、殊放。他们站在对面看着我们这边,视线越过我们看向被老鼠猛扑的人们,没有丝毫动作,也没有想要上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我歇了一口气,继续背着殊心朝他们走过去。
燕炆煜冷冷道:“没想到你倒是还当了回英雄,怎么,感觉自己英勇神武了,对付什么东西都不在话下?”
我找了块柔软的草地,把殊心放到上面,让她好好休息,才走过来对燕炆煜笑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恶声恶气的给谁看呢,再说我这不是没事么。”
燕炆煜轻哼了一声,径自走向殊心,似乎是要为她疗伤,我放心的收回视线,却见殊放笑道:“多谢。”
我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谢什么?”
我说之前怎么没看到这家伙,原来跑到这儿来了。只是燕炆煜不是说肯定是何尘搞出来的么,怎么不见何尘,却看见他殊放?我探头往他们身后的一个大洞看去,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晰。难道何尘藏在下面,殊放又为什么会和他搞到一块去了?
殊放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你不必看了,何尘……已经和我达成协议,不会再缠着你了。”
不会再缠着我?这是什么意思?“和你达成什么协议?”
“这个……我没必要告诉你吧。”殊放笑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我就告诉你也无伤大雅,反正一切都已经是定局。没错,那鼠灾就是我和他的协议,他帮我对付我要对付的人,我帮他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做他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我心头一寒,居然是他要何尘放出那么多老鼠来的。我原以为或许是何尘自己做的,没想到居然是他们的协议。想想也是,这么多老鼠,如果不是有什么必要,何尘何必要去召唤呢。就算他是千年鼠妖,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要召集这么多杀伤力强悍的老鼠,也会费力不少吧。只是殊放,他要对付殊远等人那是无可厚非,为何要所有的人人一起对付,连殊心也不放过?放眼望去,遍地的残骸。没有一个人有一块完整的皮肤,没有一个人还能有还手之力。运气好一点的躺在地上呻吟着,运气差一点的就像殊远、已经没了呼吸。就连那闭关三狂人,也没能好到哪儿去,躺在地上连声痛呼。在殊远死后,他们就已经神志清醒了,只是躲过了殊远,却没躲过鼠灾。
他们毕生所学,多数是对付超自然的力量。而一旦面对这样的情形,就会像现在这般,毫无还手之力。
“你说做他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是什么?”我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却不能肯定。
殊放口中溢出一串笑声,笑声蔓延山际,掠过轻风奔向云巅,“你说呢?燕向沙,别以为什么事都只有你知道,我知道的不比你少。不管是论能力、论智谋,我哪样不比你强?既然如此,何尘又为何不换个盟友,来帮助他呢?显然,比起你来,我这个盟友,要称职得多。”
我自嘲的摇头笑笑,“哈哈……是了,还有谁比你更称职。”笑着笑着我突然看到了一个人,殊放他妈妈,她居然也躺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哀嚎。
我心头一惊,猛地抬头看向殊放,“她!你怎么连她也伤?!她是你妈啊!”就算他刚才无暇顾及殊心,也该想到他妈还在吧。
殊放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却没有如我意料中的一样大惊失色,而是仰头得意的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嚣张,嚣张得我几乎觉得他疯了。我就站在一边盯着他笑,他笑够了之后,满眼嘲讽的看着我,指着躺在地上的殊妈妈道:“你以为她真是我妈?”
我满头雾水,“难道不是?”如果不是她是谁?殊心难道还会认错自己的妈妈?
殊放冷笑一声,“那个女人,不过是个替身而已。我叫了她那么久的妈,为的就是让他们都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为的就是今天!我妈…我妈若能活到今天…若能活到今天…”他说着说着,突然扬起脸,咬着牙道,“他们都该死!”
我看着他紧绷的下颌,那僵硬的线条,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说节哀么?这人都不知道死了多久,现在来说节哀,不是迟得离谱了。那说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你也报仇了不是,再说了,一命还一命,他们都赔了你那么多命,你丫的收手吧你。要这样说他还不得掐死我啊。
“哥!你说什么!”殊心不知何时站到旁边,眼中布满不可置信,“你说她不是我妈?!那我妈呢?!”她不顾自己满身伤痕,猛地冲到殊放身旁,扯住他的手臂大喊着。
殊放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伸手扶住她,“你听错了,好好休息,你的伤不轻。”
殊心却不管不顾,撕声道:“你先告诉我,我妈呢?!”
我向她伸出手,想让她冷静一下,殊心猛地摔开我的手,双眼还是紧紧盯住殊放,盯着盯着,她突然一笑,道:“她早就死了对不对?是五年前的事了吧?我就说为什么五年来她从不主动抱我,为什么我们离开家她不闻不问。呵呵…”她笑的凄凉,“原以为是因为爸爸的缘故,所以她才变得冷淡,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任由我像个傻子一样管个陌生的女人叫妈!”
殊放的手也攥紧她,“我不告诉你是怕你沉不住气,怕被他们发现我已经知道了一切,甚至还准备反击。若是被他们知道了,我们早就活不到今天,骨灰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发霉了!我若不这样做,我们兄妹还有活路么?”
殊心的眼泪从眼眶滑落,哽咽道:“那你所有的隐瞒都是为了我好?”
殊放点头,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没错。”
殊心伸出包扎着纱布的手摸向他的脸,轻轻磨蹭,轻声道:“我亲爱的哥哥,你果然很好。”
殊放脸色一喜,还没等他再说话,殊心另一只手已经携着风雷之势狠狠的朝他的脸打了过去!
殊放下意识的躲开,却被殊心放在他脸上的手给扳住脸,躲闪不及,挨了一掌,顿时左半边脸都肿了,殊心手上的伤口也再次裂开,鲜红的颜色染在纯白的纱布上,耀眼得伤人。殊放眉头一皱,“你……”
啪——!
殊放话音刚起,又是一掌打在他右脸,这下两颊都对称了。
殊心退后几步,盯着他一字一句道:“第一掌,打你认贼做母!第二掌,打你狼心狗肺,伤及无辜!你口口声声是为了我好,那我满身的伤口哪来的?我自己拿着刀一个一个割的么?你其实还是为了掌权吧…只有你自己站在顶峰上,才可以为所欲为。你不甘心屈居人下,你从来都是一副君子的面孔,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好!好!好!”
她连说三个好字,似乎对一切都失望透了。
殊放也没有耐性了,“你清醒点行不行!别那么天真了!我不杀人,就是人要杀我!我告诉你殊心,要是没有我,我保证你刚踏出家门就被人给整死!”
殊心咬着嘴唇,“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呵……这个家,不待也罢!”她说完转身就走,走得快了不小心扯到背上的伤口时,痛得整个身体都抽搐了一下,随即又故作无事继续向前走。一步步,走出殊放的视线。
我看着殊放、又看着殊心离去的背影,一方面想追问殊放,他到底知道多少有关殊镜的消息,和何尘的协议又到底是什么?他又凭什么那么笃定自己知道的比我多?
另一方面又想追上殊心,她现在遍体鳞伤,又和一直以来敬佩的哥哥闹翻了,还知道自己叫了五年多的妈不过是个替身,而现在、连这个替身都奄奄一息。一天之中,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外伤加内伤,我实在放心不下。
燕炆煜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身旁,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去追她吧,这里的事,一切有我。”
我感激的一笑,一拳捶在他肩头,“好兄弟!我去去就来。”
说着就朝殊心离开的方向奔了过去。一路疾行,边走边喊,将整座山都走到尽头了,还是没有看到她的踪影。我站在涯边,狠狠的踹了一脚岩石。一脚踹去,这岩石竟是松的,我控制不住身体平衡,一头栽了下去。
一只手,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