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日,史迪威将指挥部迁至刚刚夺占的太白加,准备下一步的作战行动。驻印军占领太白加、达罗一线后,已深入缅甸境内约90公里,距利多基地达120公里。继续向纵深进攻,后勤补给已成为一个重要问题。2月5日,负责修建中印公路的皮克准将应召来到太白加,史迪威命令他于3天之内,在太白加修建一座可供运输机起降的临时机场,并在2月20日之前将中印公路从新平洋修到此地。皮克将军是一位出色的工程专家,而且非常能干,他果然准时完成了任务。
在整个反攻战役过程中,尽管地形极为复杂,交通十分不便,运输非常困难,但驻印军的弹药、粮袜、油料和器材等军需物资一直比较充足,负伤官兵也都能得到及时的救治,这对取得作战胜利发挥了重要作用。中国驻印军在战后的经验总结中写道:“我军任至何处,弹药不虞缺乏,即令深入敌后被敌包围,亦可利用空军投掷补充,亦不致发生断绝之危险。总之,物资多,运输便,后方之补给圆滑,前方之战力自可发挥。此足证明补给运输实为战胜之最要条件。”
日军第18师团自达罗、太白加一线撤退后,改变防御部署,将第55、56联队成梯次配置,分别占领孟关和瓦鲁班地区,两地前后相距约12公里,企图以坚固的纵深防御,阻止驻印军的进攻。
2月20日前后,中国驻印军各部队进至孟关外围阵地,新22师已全部投入战斗,美军上校罗思韦尔·布朗率领的驻印军坦克部队和美军的加拉哈德部队也已到达前线。根据史迪威的部署,以新38师为左路,新22师为右路,担任向孟关之敌的正面进攻,同时两师各抽出一部兵力攻击孟关后侧;以坦克部队穿越丛林,切断孟关与瓦鲁班之敌的联系;以加拉哈德部队沿北侧山地长途迂回,攻占瓦鲁班,完成对日军的包围。
2月24日,中美联合部队向日军发动全面进攻,新22师和新38师主力迅速向孟关逼近。3月1日,美军加拉哈德部队在崇山密林中艰苦跋涉近百公里,抵达瓦鲁班东北地区,随即向日军发起攻击,并占领其侧后南北河渡口。日军发觉其后方被截断后,除留少数部队在孟关正面抵抗外,集中全力向瓦鲁班发起反击。加拉哈德部队在已迂回至此的新38师第113团的支援下,与日军展开激战。3月4日,新22师攻克益关正面阵地,继续发展进攻,日军已被包围在瓦鲁班周围的狭小地段。3月9日,日军凭借工兵部队在丛林中临时开辟的两条秘密通道,侥幸逃出绝境。
孟关-瓦鲁班战斗,歼灭日军1500多人,给第18师团以重创,并肃清了胡康河谷之敌,为反攻缅北的胜利奠定了重要基础。战斗结束的当天,新22师师长廖耀湘兴高采烈地来见史迪威,他骄傲地说:“新22师在昆仑关打败了日军最厉害的第5师团,这回又打败了日军第二厉害的第18师团。”本来,史迪威对原属于杜聿明部下的廖耀湘并无好感,在他和孙立人之间,史迪威还是更器重和欣赏孙立人。但是此时,他也为新22师表现出来的崭新面貌和战斗精神感到由衷的高兴。多年以后,廖耀湘尽管对史迪威也略有微词,但仍然满怀深情地说:“他的确是一位真正的军人,卓越的统帅,我非常敬佩他那刚毅勇敢的性格和注重实际、讲求实效而且忘我的作风与献身精神。他作为我的长官,永远受到我的尊敬和仰慕。”
史迪威根据日军已受重创,仓促布防的情况,采取了更大胆的包抄迂回战术。他命令,以新22师担任坚布山隘口的正面进攻;以新38师一部向坚布山口右侧后迂回,将敌前后斩断;以加拉哈德部队和新38师另一部,从左侧向沙杜祖后方包抄,将当面之敌包围歼灭。
3月14日,各部队开始攻击。第二天,史迪威亲自赶到担任主攻的新22师第66团督战。19日,新22师攻克坚布山隘口。这一天恰好是史迪威的61岁生日,几位工作人员为他做了一个生日蛋糕,上面还做出了“乔大叔生日快乐”,的字样。马歇尔给他发来了生日贺电:“你的工作对这场战争和中国的未来,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史迪威对在战场上度过这样一个有意义的生日,感到非常兴奋。
战斗在顺利进行。3月23日,新38师和加拉哈德部队到达指定位置,与敌人展开激战。日军第18师团毕竟是一支作战经验极为丰富的精锐部队,尽管经前期作战兵力已折损近半,且被中美联合部队切成数段,但仍然顽强抵抗。3月26日,日军集中全力向沙杜祖方向突围。中美穿插部队长途奔袭,立足未稳,没能切断敌退路,致使日军残部突出重围,朝加迈方向逃窜。3月29日,中美部队占领沙杜祖,肃清了坚布山中的残敌。坚布山战斗虽未达到全歼日军的目的,但仍给日军以重大杀伤,并且打开了进入孟拱河谷的大门。
就在史迪威率领中美联合部队胜利进军的时候,英军的英帕尔战场出现了十分危险的形势。3月8日,日军主动打破了战场的沉寂,向英军发动进攻。15日,日军3个师团突破亲敦江,进入印度境内。至3月下旬,英帕尔、科希马等要地的英军,陷入日军包围。如果英军一旦溃败,日军就会切断阿萨姆至孟加拉的铁路;史迪威率领的部队将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蒙巴顿一面调集部队向英帕尔和科希马增援,一面要求伦敦和华盛顿向重庆政府施加压力,迫使蒋介石出动云南的远征军,以牵制日军行动。同时,他也致电史迪威,要他去重庆,争取说服蒋介石。
3月28日,史迪威赶到重庆,立即会见了蒋介石。蒋介石已在前一天直接致电罗斯福,明确拒绝派云南的远征军部队向日军出击,当然也不会接受史迪威的劝告。但是,他还是同意在4月份前后向利多空运两个师,即第50师和第14师,以加强缅北的攻势。史迪威立即与有关方面联系,确定了具体的空运计划。
3月30日,史迪威从重庆直接飞到孟关,这里已经建立起了机场。此时,史迪威面临着十分艰难的选择:当面之敌已遭受重创,正仓皇后撤,恰是乘胜追击、包围歼敌的大好时机;但是,英帕尔的日军已严重威胁缅北战场的侧后,万一英军不守,日本人就会切断中美联合部队的退路和后方供应线,继续前进无疑将冒很大的风险。史迪威必须首先弄清楚英国人是否有坚守英帕尔的决心和力量,他立即致电蒙巴顿,要求在阿萨姆召开军事会议,以研究目前的形势和盟军的行动方针。
4月3日,史迪威在阿萨姆的美国空军基地会见了蒙巴顿和斯利姆等人。他首先提出,可以从北方作战司令部抽调在第一次入缅作战时曾救援过英军的新38师孙立人部,协助英军防守英帕尔。其实,史迪威并不希望英国人接受这一增援,他只是想以此来试探英军守卫英帕尔的决心。蒙巴顿认为,让中国军队来协助防守英帕尔,恐怕和把英帕尔丢给日本人一样不幸。斯利姆明确表示,英军绝不会从英帕尔后退。同时,英方提出,可以把温格特将军已深入缅北敌后的远程突击部队交给史迪威指挥,以扩大在缅北的攻势。
温格特的远程突击队共9000多人,已于3月5日空降至密支那和英多之间的莫罕地区,并击溃了企图北进增援的日军独立混成第24旅团。这支部队对保证北方作战司令部缅北反攻的侧翼安全具有重要意义。
英国人的态度使史迪威“大出意外”,这多少缓解了他的后顾之忧。4月4日,史迪威回到前线,立即命令中美部队向溃逃的日军攻击前进。
但是,日军第18师团主力退守孟拱河谷以后,得到了从后方医院返回的2000多名补充兵员,并得到了第56师团一部和第53师团主力的增援,抵抗力量大为增强。而中美联合部队经过连续作战,长途奔袭,部队十分疲劳,因此进展迟缓。
4月21日,史迪威充分发挥他的战术想象力,作出了一项最为大胆的作战部署。他命令新22师向加迈方向攻击前进;新38师沿加迈左侧向孟拱迂回;另以美军加拉哈德部队和刚刚开赴前线的新30师第88团、第50师第150团,绕道北侧的崇山峻岭,插向敌后的战略要点密支那;将日军在密支那、孟拱、加迈一线分割包围,予以歼灭。
这一部署将彻底打烂日军的防御体系,把日军防线撕成几个碎片,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当然,这一部署也冒着很大的风险,尤其是插向密支那的一路,长驱敌后,情况复杂,结果难以预料。但是,不“出奇”便难以“制胜”,最大的风险也意味着最大的成功。正是这种冒着极大风险、让人意料不到的大胆部署,才充分体现了史迪威在战术指挥上的杰出想象力和创造性。
4月24日,史迪威命令新22师和新38师“全力攻击前进”。28日,中美联合突击部队秘密向密支那进发。
新22师和新38师遭到日军的顽强抵抗,前进受阻。5月5日,史迪威与廖耀湘长谈,向他介绍了战术指挥经验,鼓励他勇敢战斗。5月8日,史迪威在孙立人的陪同下,视察了第113团、114团指挥所。
史迪威已经61岁,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连续的奔波、战斗、紧张、失眠,使他精疲力竭,骨瘦如柴,脸上的皱褶更多、更深了。他把自己戏称为“老火鸡脸”,有些士兵以为他有70岁了。一次,一位美军黑人士兵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没戴军衔的史迪威,然后哀怜地摇摇头,对他说:“那些征兵局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怎么能让这么一个老头干这种事呢?”但是,史迪威的战斗精神,工作热情,顽强毅力,却比年轻人还要高。
5月14日,史迪威终于收到了中美联合突击队发出的信号,他们距密支那还有48小时的路程。两天后,这支部队隐蔽地接近了密支那外围。
5月17日清晨,美军出动大批飞机对密支那进行了长时间的密集轰炸。上午10点,中美联合突击队向密支那以西约1公里的飞机场发动猛攻。日军对突如其来的中美部队茫然失措,仓皇抵抗。盟军经4小时战斗,完全肃清了机场上的敌人。下午,满载着武器、弹药、给养和增援部队的运输机及拖曳的滑翔机,在密支那机场降落。
第二天上午,史迪威带领12名战地记者飞抵密支那。他视察了中美联合突击部队,鼓励他们继续战斗,夺取密支那城区。记者们手持照相机,对着史迪威和奇袭密支那的英雄们,不停地按动快门。随即,“盟军奇袭占领密支那”的新闻迅速传向各同盟国。
蒙巴顿以东南亚战区最高统帅的名义又给史迪威发来了祝贺电报,写道;“在你的英勇指挥下,美、中两国军队勇猛作战,一举夺取密支那机场,取得了辉煌的战果。翻越古岭的行动,在军事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其实,蒙巴顿的心里并不是滋味。10天以前,他还曾致电丘吉尔,断言史迪威无法占领密支那,因此要求实行所谓“海上战略”。丘吉尔得知中美军队突然占领密支那机场后,马上责问蒙巴顿:“美国人是怎样漂亮地在密支那从天而降的,对此你该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