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霭沉沉,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立着许多人影。高矮胖瘦,男人女人,但无一例外的,披着灰蒙蒙的袍子,袍子的灰像极了这暗沉的天色。
他们开始异动,人群变成了人圈,圆心处,赫然立着两个“灰袍”:一个老者和一个年轻人。老者的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断戟,他手与断戟接触的地方隐隐飘逸着血红的微光。而这血光成了阴沉天地间唯一的光亮。
“你可知你背负的是什么?”老者缓缓开口,以极其严肃的口吻对年轻人说。年轻人低下头,整张脸埋葬在了阴影之下。“哈鲁鲁。”年轻人回应着老者。
听闻“哈鲁鲁”三字,围在一旁的人们缓慢地转起圈来,跳起了一种姿势诡异的舞蹈,嘴里不断喃喃着“哈鲁鲁,哈鲁鲁。”老者点了点头,那股红光突然变得灼眼,众人都停止了舞蹈,用袍子把眼睛掩上。那股红光越来越盛,转眼间,竟开始吞噬了老者的身体。
老者被红光覆盖着的身体逐渐扭曲,年轻人低垂着的面庞沾满了泪水,一旁的人群也发出阵阵的呜咽。天空中的云层越来越密,遮住了所有泛白的天际,远处的高墙显得愈发高大、阴鸷。
红光已经爬满了老者身上每一处地方,他的袍子,他的皮肤像是被火燃烧了一样。他的身体开始变得焦黄,红光也开始蔓延,氤氲在了老者附近。年轻人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紧紧的攥着拿柄断戟。
那红光竟奇迹般的逐渐黯淡下来,终是化为一开始点点的微光。而老者的身躯却以消失殆尽,只在原地留下一小撮燃烧后的灰尘。一旁的众人,缓缓跪了下去。唯有那个年轻人执着断戟,伫立在原地。
“新族长诞生!”年轻人大吼道,将戟尖指向天空,云层登时绽开,久违的阳光洒向草原和匍匐在地的灰袍们。
年轻人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断戟,他感受到了上一任族长的血液在其中流淌,不,不止是上一代,成百上千个族长的英魂都在期间穿梭。这不止是一把戟,这是整个民族的英灵殿!
人群渐渐散去,暮色西沉,白日最后一丝金黄余光铺在了牛羊的背上。好似刚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但老者刚刚站立的地方已是焦黄一片,昭示着族长的更迭。
灰袍们三五成群地走向不远处的帐篷,那是他们的家,不知住过多少代人的家。
“哈克哥哥也会像萨特爷爷那样被‘吃‘掉吗?”一个披着灰袍的少女怯生生地扯了扯年轻人的衣角。
被叫做哈克的年轻人从厚重的书本中抬起双眼,转头看向了立在身旁的少女。异样的红光在他眼里闪烁,他用手揉了揉眼睛,朝少女笑了笑。
“如果哈克哥哥能找回哈鲁鲁,就不会被吃掉喽。”哈克合上了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哈克高大的身躯使得少女看上去就像一头小羊,但他的眉宇间却游弋这独属少年的朝气。
“哈鲁鲁真的存在吗?”少女声音有些颤抖,“他如果真的是我们的守护神,为什么要夺走爷爷的命?”哈克看着她,眼眶也渐渐湿润,他一手抄起一旁的断戟,另一只手牵起了少女,带她走出了帐篷外。
帐篷外来来往往的人群看见了哈克,都停了下来,把手隔空伸向了哈克,这是灰袍者对族长的礼节。哈克也把手中的断戟伸向了他们,算是对他们的回礼了。人们又动了起来。
哈克牵着少女的手走向了一处坡地,那里可以俯瞰整个灰袍者村庄。天完全暗沉了,村庄里闪起了点点灯火,时不时能听到人群的喧嚣,远处的高墙在黑夜中显得又些迷糊,但依然能让人感受到高耸入云的威严。
“你看那墙,爷爷出生的时候就在了,”哈克用戟指向了远处的高墙,“爷爷说那是哈鲁鲁在圣战结束的时候,用最后一丝力气铸造的。”
“难道哥哥真的信吗?”少女不解地看向哈克。
哈克把手里的断戟插在地上,红光时隐时现,好像在呼吸一样。“我信,我不得不信,”哈克对着天空笑了笑,“我们生活在高墙之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迎接哈鲁鲁的归来,至少,爷爷是这么教育我的。”
“只要哈鲁鲁回来了,我们就能走出去了吗?我想去找爸爸....”少女望着远处高耸的黑墙,若有所思。高墙在她出生起便立在那,没人知道有多高,更没人知道墙那边有什么,但所有人都对外面的世界讳莫如深。灰袍族的历史跟那堵墙一样悠久,甚至比那堵墙更为古老。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一个人逃了出去,老族长唯一的儿子。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得到,但老族长自那以后再也没提起过他,就好像他从来就只有哈克和莫莱两个孙子、孙女。
突然,一阵呕哑的号角声响彻了整个草原,那是灰袍族人在呼唤他们的领袖,营地出现了极为严重地事故。这个号角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被吹响了,而新族长上任的第一天,就响起了灰袍族最危险的信号。
哈克“腾”地站了起来,抄起断戟,奔向了营地,把莫莱忘在了营地。莫莱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和被风吹起的灰袍,叹了口气,加紧脚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