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爸爸,也就是我太公,当年有一间闻名全村的百货铺,叫“德和满”。不知道我奶奶名字的人就称她“德和满女”。有一个大叔碰到奶奶,还用两只大手拧着她可爱的小肥脸笑着说:“这个就是‘德和满女’啊。”
太公很宠爱奶奶,旁人道:“见了女儿就像月亮掉在地上。”***时期,太公虽然曾经富甲一方,但大锅饭的情况下仍旧很艰难。
“可他还是对我说:‘饿不了你的’。”
“日本仔来,入合作社,老豆卖猪剩下一只一百多斤的猪婆都给了我,猪婆可以生猪崽嫲。我拒绝不了也就只有收下来,后来怕人说藏黑枪也把猪婆贱卖了。”
当年,刚生完大姑妈的奶奶得了产后病,爷爷又在镇上上班。太公每逢三日一墟都会去市场买肉给奶奶吃......
难怪那天我出去买菜前问奶奶吃什么,奶奶情不自禁地忆起她怀大伯时的产前病、生完姑妈患产后病的那些日子,太公都会买猪肉牛肉猪骨给她补身......
“脚肿了仍旧缠膝头盖背着孩子下田。”
“一大片禾苗黄橙橙、红通通的,好靓。
‘寒露过三朝,迟早一起飙。’
‘大暑凉,饿断肠。’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村里的田野都没了......”
“父亲曾经很富有,几个大塘,十多亩地,有田有地还有几间大屋。解放后,因为‘大肆清’,我爸爸落泊了,没有生意,清田清地,铜盆铜钹,连窗杆和我爷爷的神主牌也被清走,猪也卖了,不然‘话事派’会说你‘藏黑枪’。那时候,,父亲在我的户口本上多写了几亩地才不至于戴上‘地主’的帽子,只充当了个富农。不然也会被捉去批斗,连我也会被捉。我看到了一些地主和他的家人被吊在半空中,又打又骂,还用点燃了的香烛熏烫他们,让我不忍心再看。现在经常在乡下路上走来走去的那个老头子就是当年还被他娘抱在怀里的时候被那种场面吓傻的。”
“出资盖小学的郑氏孙子也被枪杀了,理由是剥削人民财产,甚至连郑家那个银质镶金字的神主牌也被拿去充公,后来才查清他们的财产来源在海外……”那艘娶媳妇用的大船连同房子院子至今还保留着……”
只可惜灿烂一时。
曾经的繁华徒添了今天的落寞…...
“现在,我家的田没了,塘也没了,什么都变成公家的了。”
是呀,一切都没了,没了地主,没了封建资产。时代变迁,什么都可以改变。记得以前在家乡,每次和奶奶逛市场时走过那条完工不久的泥水路,奶奶总会指着路边相隔不远的那几口鱼塘,对我说:“那都是我爸爸的啊……”
那是太公的私人财产,曾经。
时光不在,
风光不再。
遥遥岁月,
漫漫长河。
奶奶一直说,宛如陷入了对往昔的回想中……曾读过一句话——“旧时光是个美人”。
却,憔悴了红颜。
到最后,再没有力气去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