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刘老六的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
何三、白飞扬、闻虚道长和涂凌围在一桌坐定了,眼巴巴地看着楼梯口的方向,等着掌柜刘老六送上新酒。
酒楼里原本只卖一种便宜水酒,乃是刘老六自己用灵米酿造的。其作用,仅仅是为了让食客有个喝酒的选项而已。所谓“酒足饭饱”,既然开了酒楼,只有吃的没有喝的说不过去。
在刘老六看来,一方面是自己酿的酒味道普通,值不上什么价钱;另一方面来说,酒楼里的食客多是坊市附近的散修,个个拮据得很,有肉吃有酒喝就不错了,也不追求什么好酒;所以总得说来,二者算是相得益彰。二十年来,刘老六从来没有想过升级酒的品质或者售卖价格,直到何家少爷提出此事。
何三上次尝过这里的水酒后,只觉得香气太淡,喝起来又没什么味道,真的是“水”酒!他不由得怀念起了前世的各种鼎鼎大名的白酒,于是给掌柜提出了酿一种“新酒”的提议。
这时刘老六捧着一个巴掌大小的酒坛走过来,脸上堆着笑意,恭恭敬敬地摆上了桌。
“诸位,这就是咱们造酒作坊首批酿出来的酒了。”
“哇,青瓷做的坛子,一看就是很精贵的酒。”涂凌看到酒坛,就开始感慨了。
刘老六略显羞涩地笑了笑:“这也是多亏少爷的提醒,所谓的好酒配好坛。用了这个盛酒,酒客们付灵石的时候也爽利不少。”
何三笑了笑:掌柜是个实诚人,实在是不懂得包装。平日里酒楼盛酒的便宜的木桶,看上去又旧又脏,能卖出价钱才怪。
白飞扬伸手打开坛盖,登时一阵浓烈的香气飘出。四个人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酒客自己开封,这也是何三的建议。这种略带仪式感的操作,再配合上开封前后的强烈香气对比,他希望能带给酒客一个酒香扑鼻的深刻印象。实际上据刘老六反馈,效果也确实不错。
整个二楼的酒客都望了过来,有人便冲刘老六喊道:“掌柜的你不地道啊,不是说今日份的好酒已经卖光了吗!”显然是刚刚花灵石都买不到此酒的客人。
刘老六连忙冲着大家拱手:“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坛,最后一坛……”
涂凌咂吧了下嘴唇,问道:“应该是有什么秘方吧?可以让酒变得如此之香……”
何三解释道:“各位还记得蝼蛄道人养了数十只噬灵蠕虫吗?后来我翻那本《百虫录》,发现这种蠕虫还有个名字,叫酒虫……”
原来噬灵蠕虫这种虫子,以灵石喂养时,会越长越大,最后结茧化蝶;而若不用灵石,而改用酒水喂养,则它将不会长大,也不会死去,而是保持一种半醉酒的状态一直活下去。而且这种虫子在喝酒后会分泌一种液体,富含酒香,在何三看来,这就类似于己酸乙酯等有机香料了。
所以何三在说服刘老六加入新酒坊之后,干脆把蝼蛄道人所养的几十只“酒虫”也尽数交给了后者,让他在酒水里养了起来,作为天然的香曲生产器了。
刘老六补充道:“这个酒虫据说培养起来极为不易,当年我在百味堂的时候,就听说,九嶷峰上有位嗜酒成性的老师叔,养了几条酒虫,据说他自己的酒稀罕得很,从来不分给别人喝。”
说完酒虫之事,何三顺手给身边四人都斟上了酒,说道:“闻着香是一回事,但这酒能不能成,最终还是要看口感的。这就请各位品鉴一下吧。”
四人也不推辞,各自举起酒盏一饮而尽。
“咦……好烈的酒!”白飞扬先赞了一声,其他三人也连连颔首:“相比之下,以前所喝之酒就显得寡淡无味了!”
涂凌意犹未尽道:“香气之事是因为虫子,这酒味变得如此浓烈,却是又有何秘诀?”
何三微微一笑,大略解释了一下高度酒蒸馏之法。
其实这次新酒按照何三的要求进行四蒸四酿,刘老六是反对的。
何三一开始是以为对方不懂高度酒蒸馏之法,于是把自己知道的粗浅原理讲了一遍。
谁知刘老六直接表示,中昌州早就有了高度酒蒸馏之法,而且他自己也知道。他只是心疼灵米的消耗,担心高度酒卖不上价钱,所以没有依此法酿造而已。
不止刘老六如此,整个青山宗北面、南面的小坊市,都没有高度酒售卖。
毕竟,灵米成本不低。倘若进行四蒸四酿的加工、五坛水酒最终酿成一坛新酒,那此酒的价格至少要翻个四、五倍,才能不亏本。
何三耐着性子着给刘老六讲了一番“打造高端产品,才能有高附加值”的理论,后者听来一头雾水,就是咬死了蒸馏酒不划算的说法。
二人辩来辩去,刘老六总是用那一句话把何三噎回去:“周围的散修这么穷,他们会花更多灵石在酒上面?”
后来何三辩急了眼拍桌子,刘老六勉强答应酿一批高度酒试试,这才有眼前新酒的出炉。
想到这里,少年心性的何三忍不住看了刘老六一眼。
而一旁侍立的刘老六也明白了何三的心思,躬身提醒道:“好叫少爷和各位知道,此新酒已在酒楼里推出半个月,现在每日里开五坛酒,都是半日就卖光了,所以少爷做蒸馏酒的决断没错,咱这新酒,已经是成了!”
其实刘老六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一个个像罗二牛那样的穷散修,十枚灵石一壶的酒要抵得上其两个月的收入了,偏偏这些人却愿意把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灵石,全花在这一壶酒上!简直是不可理喻!
只是这新酒酿出来后,供不应求的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认。
几人正说着,角落里一位青袍客人突然踱步过来,手中举着一个酒盏,悠悠道:“听得各位盛赞好酒,又闻得这扑鼻酒香,在下实在是难以克制,特来讨杯酒喝。”
何三见他气质不凡,当下也没犹豫,举起酒坛给他倒了满满一盏。
这青袍客人一口喝了,砸吧砸吧嘴道:“好酒!一盏实在是不够喝,且再来一盏。”
何三又给他倒满,他仍然是一饮而尽,喝完之后满脸意犹未尽的模样,却也不再讨要,而是看了一眼何三,问道:“你是何家的公子?这酒是你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