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剑提到了旗阵与符阵之事,何三不由得想到了蝼蛄道人之前的请求。看来这开灵大阵对奇阵峰来说是麻烦事,对盯着此事的商人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买卖。
二人说话间,已来到阵堂门口。放眼望去,只看见一个白袍老者面朝大门,居中而坐。何三看了看洪剑眼色,明白这位就是奇阵峰峰主玄玑子了。
玄玑子左右两侧,各坐了不少人,正在相对而视,争辩不休。他本人却是一脸疲惫的神色,显然这场争论已经持续了不短的时间。
眼看吵吵嚷嚷也不是办法,玄玑子只得举手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抬手示意左首的中年道姑:“总结一番吧,丰云师妹你先说。”
这位丰云道姑便朗声说道:“我们主张用旗阵,开灵仪式有那么多人看着,万一大阵出了问题,那可就是玄玑子师兄的责任,所以自然是稳妥为先。我们旗阵已经用了多年,没必要冒险换成符阵。”
她话音刚落,对面一位中年大汉便忍不住说道:“丰师姐此言差矣,大家已经用了多年旗阵,自然知道阵中的一千零二十四根阵旗每年都需要找人重新祭炼。这可是一大笔灵石!如果换成符阵,就凭我奇阵峰这么多修炼符纹之道的符纹师,至少可以省下半数灵石。”
丰云道姑冷哼一声,道:“赵师弟真会说笑。开灵大阵可是五级阵法,而且要笼罩成百上千新进弟子,这阵盘可小不了。奇阵峰符纹修士虽多,真正能绘制这五级阵法之人,也不过五指之数吧?况且在座各位,哪个敢独自接下这符纹阵制作之事?这么大一个阵盘,画错一笔,那可就前功尽弃,得重新再来一遍了。如此下来,哪里能省得下灵石?”
赵姓修士情知她提到的也是实情,却还是不松口,只是恨恨说道:“那如此说来,我奇阵峰放着近千符纹师不用,竟然要年复一年地买别人家的阵旗?”
以此二人为代表,大堂里的两拨人又开始争论不休。
门口的洪剑似乎见惯了此场景,喃喃道:“你看看你看看,咱们奇阵峰从上到下,都是这爱纠结的性子,可不止我一个。”
说完这句牢骚,洪剑看了一眼何三,又颇为惋惜地说到:“师叔们在争论大阵之事,个个心情糟糕,肯定没有心思收徒。今日恐怕不是举荐你的好时机。”
何三明白他的意思:今天如果露脸之后,在座的这几位师叔有人看上自己,收为徒弟,自己就成了真传弟子;倘若没人有心思收徒,那自己就只能成为一个普通内门弟子了。
只是何三看着大堂内吵吵嚷嚷的情景,突然没了什么真传弟子还是内门弟子的心思,而是起了另外一股冲动。
其实他在前一世曾经创业,把所有家当压上,与几位好友合伙创办了一家小型互联网公司。
公司在经历了一开始给人代理产品赚了一笔小钱之后,几位合伙人就对未来的发展模式产生了争论:
何三认为应该把赚来的钱全部投入到招兵买马、开发自有技术产品上去,而另外的几位合伙人却觉得做代理又有钱赚,风险又小,没必要投钱投人这么冒险。
在反复几轮争论无果后,自有技术产品开发的计划搁置了下来,而几年之后由于竞争激烈,公司又丢掉了原来产品的代理权,业务越来越差,最终关门大吉。
创业失败后的无数个夜里,何三辗转难眠之时,总是会后悔当初没有据理力争。他总是会幻想,有一天自己能回到当初争论的现场,骂醒那些保守安逸的合伙人,让公司重新焕发生命力。
于是今天,当他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争论现场时,他内心涌起了冲动,去骂醒这些人的冲动。
…………
玄玑子很烦恼。
他也很明白,大堂上众人辩来辩去,其实都是为了他这个峰主着想。
丰云师妹说得直白,万一旗阵换成符纹阵,在开灵仪式上出了问题,他玄玑子要负责任的。
但又如赵师弟所说,奇阵峰放着近千符纹师不用,竟然要年复一年地买别人家的阵旗,丢了谁的脸?还不是他玄玑子的!
正在头痛之时,他突然看到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身影,径直从大堂门口迈入,朝自己大步走了过来。
“你是何人?”玄玑子问道。他同时也看到了门外神情慌张的洪剑,心中有所猜测。
这锦袍少年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走到他身前五尺处,先是跪下行了大礼,随即又起身,朗声说道:“弟子鲁莽,适才在门外听到众位师叔把一个根本没得选的问题辩来辩去,实在难忍,斗胆走到近前来,想要听得更明白一些。”
他一步步走入大堂的动作,原本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与玄玑子这一问一答之后,大堂内争论之人也纷纷停了下来。
身为奇阵峰峰主,青山宗最有权力的几人之一,玄玑子平时看到的都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的弟子们;像这个锦袍少年般鲁莽不讲规矩之人,他已经很久没看到了。按理说他应该直接呵斥一番,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逐出去,甚至治他个不敬之罪。
但鬼使神差般地,玄玑子没有动作。也许他也盼望这小子能给自己一个答案?只是玄玑子没动,他身旁的丰云道姑却忍不住了:
“哪里来的莽小子?我等所争辩一是旗阵,二是符阵,怎么就没得选了?”
“启禀师叔,在弟子看来,选旗阵不是选,而是拖延、是逃避。即便你今年选了,明年不还得在这里重新辩过?奇阵峰既然有近千符纹师,符纹阵乃是必然之选!不去做,怎么知道做不了?”
这话颇有几分激昂之意,玄玑子也听得心头一动:对啊,先做才是道理。我是什么时候,变得稳妥为先,连做符阵这种“险”都不敢冒了?
“哈哈哈哈!”那边赵师弟听到此言,也是一拍大腿:“正是这个道理!不去做,怎么知道做不了?”
“我不听你等这些胡乱言语。”丰云道:“只要赵师弟你敢接下这符纹阵之事,我自然不会再争。”
那边赵师弟听到此话,却心头一虚,变为退缩的语气:“这大阵当然还是要玄玑子师兄来主持,我赵某人哪有这个能耐。”
丰云铁青着脸色,转身朝玄玑子拱手道:“辩来辩去,还是要由师兄做个最终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