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谧无声。
此时,在三清县东郊的一间草院内,正有一着了夜行衣的不速客,此人鬼鬼祟祟,落步无声,蹑手蹑脚的穿行于院落之间,很显然,此人正在图谋着什么。
兴许是在图财,可道理上也讲不通,他如果真要图财,也不会选这种家徒四壁的穷苦人家啊。
可既然不图财,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
这是一名浪荡的采花贼,早已对这家俏媳妇的容颜垂涎三尺?
是了,定然就是这样。
......
月色下,他弓腰前行,十数步后,已顺着西侧茅屋的墙沿悄然走了半圈,此刻,他已来到了墙的正面。
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这人脚上再未动作。借着昏暗的月光,可以看到,他手上正拿捏着一支材质不明的金属丝,“攻击”着木门开合处那道唯一的“防线”。
兴许是夜太深的缘故,这户人家还都处在深度层次的睡眠中。因此,对这行踪可疑的不速之客,丝毫不察。
与此同时,就连平日里那活蹦乱跳的大黄狗,此时此刻也一动不动的瘫倒在地,也只有那微弱的呼吸声能证明它还活着。
“吱呀......”
随着不速客不断拨弄手中金属丝,草院西侧的茅屋方向,突然响起极其细微的开门声,匿在这幽幽不朗的天地间,几乎无可察觉。
这是一道内开的木门,在门的那头,也仅有一张半丈来宽的板床。侧屋中,那合被而眠的少年正酣睡梦里,对于门外悄临的不速客,他是一无所知。
等等,这人既不劫财,眼下看来,又不劫色,可偏偏闯入了这憨憨入梦的少年房中。
难道......?难道他要劫人?
对!没错!
他就是要劫人,他摆明了就是那拐卖幼童的人贩子!
既然被人悄无声息的临近身边,少年结果可想而知。
事无人察,今夜,在这月色不朗的城郊,定然又将多一桩骨肉分离的凄苦事!
不对,今夜似乎非比寻常。
如先前的这户人家一般,只要是那些分了房的幼童少年,不管男女,多会在睡梦中被人抱走。如此反反复复下来,已不下于十桩。
......
不管今夜多么热闹,此时,在县邸毗邻的那间客栈内,尘心师兄妹仍聚于一处,且在认真地分析着......
“何以见得?”
说话时,她那对原本疲倦的眸子,早已森冷如霜。
“柳妹,我于这三清县收徒,并不单单是为了收徒。从昨日起,我便在每一名少年身上悄然打下一枚‘墨印’,除我之外,谁也不知。”
尘心对窗而坐,紧闭的双目并未打开,似乎在感知着什么。
“心哥,你是说......?”
“没错,这些‘墨印’都有我独特的标记,我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有几道,正在高速位移中......”
清风打着旋儿,在客舍的空处卷起阵阵微凉,尘心虽话语平淡,但他内心的纷乱却瞒不住木桌上那摇曳的烛火。
“三更半夜,他们倒是选的好时辰。却不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样更利于心哥你判断。”
声音依旧冰冷,在生气时,尘韵到底还是那拒人千里的冷美人。
“柳妹,你说对了,如此倒能省些功夫。
原本,我只是想多标记些少年,以此来守株待兔......熟不知,竟钓出了一条大鱼,他们似乎对我也很感兴趣!”
尘心缓缓睁开双眼,对眼处,清冷美人背窗而坐,却将正面全现于尘心眼中。
顺着这个角度凝眸浅望,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雾霭,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此时,即便清冷美人未佩面巾,依旧如同从那梦中走出。
“现在行动吗?”尘韵朱唇轻启,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不着急,不宜打草惊蛇。我倒要看看,他们要将这些拐来的少年送往何处?”
窗外的夜色一片黑,也不知从何时起,县令私邸内,那红灯长挂的灯笼尽被取下。兴许,要不了多久,这满院的篱墙将挂满白条。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后话。
......
“哈哈哈哈......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今日之后,那书生一定声名扫地,而他的‘骨’,也将成为大哥最锐的‘器’!”
所谓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今夜不单单只是尘心在算计,在官府的正堂中,此时同样有人未眠。细细数来,此番聚集者又多一人。
与官府县令不同的是,此人生了一副“君子”相,且无半分官威傍身。即便是立在这四月的凉潮里,此人依旧摇着一柄折扇,他虽不惧寒冷,但也的确不怎么应景。
没错,此人便是云州之主,谷雨!倘若不知其真实来历,断不会想到他会是魔教之人。由此可见,此人的确善于伪装,直叫人瞧不出丝毫破绽。
“二弟所说不差,所谓富贵险中求,只要明日顺利,我定能顺利进阶九品。到那时,在座的各位俱是有功之臣!”
事情进展至今,尽在谷雨掌控之内,这无疑使得他心情大好。
“书生活不长了,明日我定将亲手摘下书生头颅,以此为礼,献与大哥!”那长满络腮胡子的糙汉,依旧如往常一般出言无忌。
“四弟所言,深得我心!走。去看看那些可爱的‘骨食’,我的‘骨幡’早已饥不可耐了!”
对于糙汉所言,谷雨很是受用,只见他随手唤出一张魔幡,魔幡通体暗红,别无他彩。
等等,看!看那魔幡的正面,从上往下数,整整齐齐的镶着九十八具颅骨!且这颅骨大小俱不是成人尺寸。
难不成?
难不成这每一具颅骨,都是这云州域失踪的少年所化?
那......那真是这样也太恐怖了吧!如此想来,这通体暗红的骨幡,保不齐,也是那一具具少年的鲜血所染。
......
“别过来,啊!别过来......”
这骨幡是否能乱人心智?不然凭何吓得那三清县县令魂不守舍?
县令似乎看到了什么,那是一缕缕少年的亡魄!
对于其中的一具,他仍记忆犹新,在那个腊梅初开的日子里,少年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啊。而那一句句的“官老爷,救命!”此刻仍在他脑中回荡......
是他,亲手将少年送往云州。
也是他,亲手埋藏了少年。
此时,少年在笑,森森白牙渗着红殷,那双原本清澈的眸,爬满了细碎的纹路,少年就这样盯着他,空洞洞的盯着他.......
“啊,鬼,鬼啊!”
凡人哪见过这般景象?尤其是在做了亏心事后!
此刻,县令听到的、看到的、触到的......无不惊骇悚人。这一切的一切,是否都那是少年化作的厉鬼,来找他索命来了?
诚然,随着现实与幻境的交替,三清县县令早已分辨不清......
“走!”
夜色中,谷雨一声令下,带着那云州城来的三名高手,趁着漆夜,破空远去。独留三清县县令,在那昏暗的房间独自骇然。
而在夜的那一侧,有两道身影同样不甘寂寞,循着墨的轨迹,隐隐遁去......